弥若用余光瞟了一眼无意出声的李煊,朝李阕行礼开口道:“回父亲,大夫们说,恐怕是因为昨日的杖罚,伤到了肺腑,夜里又受了些寒气,多症并发,故而如此严重。”
“杖罚?”李阕目光凌厉地转眼看向李煊,“昨日的家法,老三受了几杖?”
李煊垂首回道:“三十三杖……”
“混账!”李阕直接将手边的茶盏扔向李煊,“三十三杖!你昨儿怎么不索性将他打死了!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李煊不躲不避,生生受下那茶盏的当头一击,滚烫的茶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一道淌下的,还有从额角渗出的丝丝血渍。
“你!”李阕见着二儿子就这么不吭不声地惹了满身狼狈,满月复的火气竟也一时没了地方出。
李阕想着昨日才盼来的长孙,好不容易才将对李煊的恼意压下,随意地寻思着由头,“二媳身子未好,独自看顾阿难多有不便,你且去帮衬着吧。”
“是。”李煊知情知理地应声退下。
李阕只觉得自己的这些子嗣个个都不让人省心,老大死得早,老二跟不是自己亲生的一样,无意仕途偏爱折腾个书画花鸟,好不容易盼来个老三,却又是个傻子,眼下还命悬一线。
天要亡他李家不成?
难道、难道真是那件事的报应……
李阕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头疼,不禁闭目连连叹息。
弥若见状,上前轻声劝道:“夫君已服下汤药,大夫说好与不好,明日便能知晓。现下父亲不如先回长乐居,夫君这儿媳守着便好。但凡有何消息,儿媳即刻差人禀告父亲。夫君若是知道父亲为其如斯忧虑,心中也定会愧疚难当,还望父亲以身体为重。♀”
本就已头痛欲裂的李阕,听闻弥若这般给台阶下,自然是顺势点头,“如此,便辛苦三媳了。”
“皆是儿媳的本分。”
李阕又看了一眼躺在卧榻上,双目紧闭双颊通红,却犹带着纯真无害睡颜的李炯,终是不忍地抚了抚他的额发,“老三的命这般,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待弥若送走了李阕,又将屋内的大夫和下人一并打发走,合上屋门才仰起头,朝房梁轻轻出声:“出来吧,人都走了。”
弥若的声音刚落,房梁上便露出半个脑袋,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
敖沧呼了口气,一个跟斗便从房梁上翻身下来,“乖乖,真险,差些就被人瞧见了。”
“不过,那人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眼熟,”敖沧苦思冥想了片刻,却仍是没记起,只能笼统地挠挠后脑,“横竖看着不像个好家伙,你不知道,一个人的长相也忒是一门学问……”
弥若却是没耐心听他分析面相,指向床榻上病恹恹的李炯,“他的病,你能治吗?”
敖沧素来不喜被人打断自己的话,没好气道:“他身上有小唯这宝贝护身符呢,能有什么事!”
“可是他,他现在不在。”弥若犹疑了须臾,仍是不准备将昨夜所见所闻的一切告知敖沧,“他昨夜似乎心情不大好,便径自离去了。”
敖沧的目光在弥若和李炯二人身上转换了数次,愣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她的话中之意,不禁大嚷一声:“什么!”
“他支唤我千里迢迢三天不闭眼地在昆仑转了个来回,我冒着被我老头打断腿的风险帮他顺回这么一件宝贝,他竟然就一声不吭地溜了,将我当猴耍呢这是……”
果然,不靠谱。
弥若的心瞬时跌落到谷底,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仍是将喋喋不休抱怨不已的敖沧拉直李炯榻前,“你先看看他,明天能醒过来吗?”
几个为李炯诊治的大夫都已明说,若是他明日午时再无法转醒,那么恐怕就再也醒不来了。
李炯痴傻如稚儿,自幼备受明笑暗讽,若是便这么去了,倒也是一种解月兑。
可是,李炯是弥若名义上的夫婿,若他真的便这么去了,刚过门五天的弥若不仅将成为寡妇,而且鉴于她的出身家世,李阕极有可能向王上请旨,让她回弥家改嫁。
她不是大嫂薛氏那样的孤女,唯有留在国公府守寡终老。若是李阕真向萧衍提出这样的请求,于情于理,萧衍都无法拒绝,那么,他策划多年的这步棋就将废了……
所以,弥若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李炯现在就死,起码在萧衍达成目的前,她还需要李炯活着作为她留在国公府的依凭。
敖沧不情不愿地扫了一眼李炯的全身,立即摇头,摊手作无奈状:“没救了,五脏六腑尽是邪气,依照这个情势,定然挨不过今晚的。”
“就没有任何化解的法子了?”弥若不肯放弃任何一丝希望,“你的那颗珠子……”
“那是我的内丹,只是给他含着的话,顶多拖一两个时辰,也不济事的。除非给他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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