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若的话语一窒,抬头定定地看向相唯:“李炯之前对您不是有救命之恩吗?恩人遇难,您如何能袖手无视!”
“恩人?”相唯笑得前仰后合,看着仿佛随时都有从栏杆上翻身摔下百丈高楼的可能。
相唯的大笑令弥若生出一头雾水,却担心自己多言激怒他古怪的性子,索性默然等他笑完。
待他渐渐敛起唇边笑意,半垂的金色眸子里泛起罕见的酸涩,“是我弄错了,李炯的前世今生与我再无半分关系。”
说完,相唯起身背对着弥若,抬手摆了摆,一副送客的不耐模样,“如此,你可以走了,不送。”
“你!”弥若未料想到相唯竟会有这样干脆地拒绝,也不知是他真弄错了,还只是他的推辞,但想到尚生死未定的李炯,不免有些焦急无措,伸手拽住相唯的衣摆,止住他离去的步伐。
“即便,即便他不是你所寻的恩人,你又怎能见死不救?”弥若见相唯的步子顿了一顿,又亟亟补充道:“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对你而言,救李炯一命,不过是举手之劳。”
“你这般苦苦求我,让我去救李炯,”相唯侧过头,看向弥若,眼梢却挂着戏谑的笑意,“可是在你的心里,又有几分是真正为他打算的。”
“你所求的,只不过是李府三夫人这个身份罢了。”
被相唯一针见血地戳破心思,弥若浑身一僵,索性也不掩饰,迎着他嘲弄的目光看去,“是,我不想让他死,只是为了能够继续在李府里待下去,但这并无碍……”
“让他无知地活着继续被你,被你们利用吗?”相唯冷笑了声,“那我宁可愿他趁早转世,下一世寻个好胎!”
说完,相唯便欲从弥若手中抽回自己的衣摆,却不料弥若拽得太紧,不耐的他一时用上了全力。
“嘶——”衣摆的布料在双方的力劲下一分为二,弥若受着余力的作用,止不住地后退几步,却被身后的栏杆一阻,上身却是受不住地朝后一翻,直直地栽下了百丈高的虚空。
相唯见弥若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栽了下去,本欲不管地转身,却在下一瞬忍不住地暗骂一句:“你!够狠!”话音未落,他就翻过栏杆,飞身入无垠的夜色中。
疾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弥若紧紧地闭着眼咬着牙攥着拳,硬是将欲破喉而出的叫嚷声生生咽下。
方才她明知自己是身后便是百丈悬空,明知用力过度的撕扯会令自己翻下栏杆,明知百丈的高度摔下自己定是尸骨无存的,但还是走了这一步。
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场赌博。
赢了,她与李炯都能得救;输了,他二人共赴黄泉,路上倒也不寂寞了。
“你疯了!”气急败坏的声音夹着风声迎面袭来,弥若大大地松了口气,嘴角漫上笑意。
她赢了。
弥若睁开眼,果然看见相唯从天而降,将急速坠落的自己当空抱住。
“你曾说,”弥若瞟了一眼脚下的万家灯火,喘着劫后余生的气息,朝相唯缓缓绽开一个虚弱的笑颜,“纵然是疯是死,你也要寻到那个人。对我而言,无论是疯是死,我也要保住李炯的命留在李府咳咳……”
许是说急了,被高空的冷风一呛,弥若连连咳嗽,双颊通红眼眸盈盈,蜷缩在相唯怀里倒像只孱弱的小猫。
相唯被她的这番言语和模样弄得哭笑不得,“这么说咱俩还挺像,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儿。”
“唯一不同的,我是为自己所谋,而你,却是为别人卖命。”相唯触了触弥若凉得发颤的手指,眉头微蹙,“夜风吹多了,人容易魔怔,进去再说。”
说着,相唯扯过自己身上的一半外袍,将瑟瑟的弥若裹住,便如离弦之箭般,往那看不见的百丈楼顶飞去。
“进来。”相唯推开屋门,将浑身僵冷的弥若半抱半拉地带进弥漫着浓浓酒香的室内,“你先……”
他的话未说完,就闻到被酒香掩盖的异样气息,不由得将弥若挡在身后,冲帷幔后的内室高声喝道:“何人?!”
“臭小子,你陪了那白痴二十年,自己跟着也傻了么?竟连老子都认不得了!”
随着一声似曾相识的笑骂声响起,一个白色的物什直直地朝相唯砸来。
相唯随手接下那盛着酒液的白玉酒盏,仰头饮下,笑道:“您来了也不招呼一声,不就是为了这般骂我一顿么?刚刚我装的惊讶,可还让您满意?”
“哈哈!”帷幔被掀开,一个老者大步而出,颇为高兴地拍了拍相唯的肩膀,“二十年不见,我倒要看看你这酒量是退是长!哟,你这小子,跟老子拼酒,还敢带着人当帮手!”
一直低垂着头的弥若,循声抬头,看向那眉眼熟悉的老者,不禁月兑口而出:“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