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落夜觉得不可思议,脸上的笑挤了几次也没挤出来,脑袋摇了摇,难以置信的看向面前的女人。
左纤抿了抿唇,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似乎一时之间也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我,我刚拿到这个的时候……也感觉是自己眼花了,实在没办法将他们两个联系在一起,这真的是,太,太震撼了。他们两个怎么会是父子呢?我们一直在寻找尧尧的父母,可是想不到,他的亲生父亲,竟然就在身边。”
安落夜伸手摆了摆,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理清脑子里乱哄哄的念头,半晌,才低声问,“你,你怎么会有这个单子的?”
“昨天夜里席叔不是要给尧尧输血吗?采血室的那个护士人半夜被叫到医院里,整个人都有些不太清醒,就给席叔抽血打算拿去跟尧尧的比对。但是那会儿被席叔一吼,又看到院长过来了,她一时慌张,忙中出错,把贴着席叔和尧尧名字的试管放错了,被另一个人拿去验了dna,证实他们两个,确实是父子。”左纤叹了一口气,也只有苦笑的份了。
尤其在看到那张单子上的结果时,真的是当场晕过去的冲动都有了。
她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安落夜的表情,小声的问道,“你打算怎么做?这单子,要给席叔看吗?”
“这单子先放在我这里吧,我先去探探口风。我现在比较在意的是,既然尧尧是席叔的儿子,那……尧尧的母亲到底是谁?”安落夜将单子折好收了起来,嘴角紧紧的抿着。
“这事,大概也就只有席叔知道了。我看席叔也不是个会乱搞的人,要是知道尧尧是自己的儿子,说不定也能想起尧尧的母亲来。说起来,我还一直奇怪,席叔那么冷漠疏离的人,怎么会那么紧张尧尧,现在想来,大概本身就有着难以割舍的血缘关系吧。”
安落夜嘴角抽搐了一下,世界上的血缘关系是挺奇妙的,但是,这么算来的话,大哥是尧尧的堂哥,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可是他们两个就是水火不容的模样啊。难不成,就因为是堂兄弟的关系,所以这层血缘就淡了?
“那这事,要不要告诉席龙寒?”左纤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她。
安落夜静默片刻,耸耸肩开口,“我觉得,就算我不说,估计也瞒不了他多久。好了,我先去尧尧的病房看看他,这事交给我吧。”
“恩。”左纤点点头,一转身,去了席龙瑞的病房。
直至听到她开门关门的声音,安落夜的视线才收了回来,只是双腿有些迟疑,站在转角处半天都回不了神。
许久,她才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步子。
尧尧的病房里还传来几道低低的声音,间或是夹杂着尧尧轻跃的语调,听起来似乎精神很多。
安落夜握住门把走了进去,看着席厚孝正在拿着吸管插在被子里给他喝水,脸色虽然没什么变化,眼神却十分的柔和,动作也很有耐心。
如果没看到那张单子,安落夜还会想着,或许是因为小叔对尧尧心有愧疚才会如何温和,毕竟他们的年龄相差太多,真的很难让人联想到父子关系去,他们的年龄,当爷孙都差不多了。
然而,知道他们的关系后,再看到这样一番温馨的景象,安落夜也不得不感叹血缘亲情之间的奇妙联系。
席龙寒见她傻愣愣的站在病房门口,笑着起身走了过来,“怎么这么久?再晚点,你的晚饭可都凉了。”
“恩?哦。”安落夜这才扭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气,随着他一块走进去。
尧尧吐出口中的吸管,惊喜的扭过头来看她,“落夜姐姐,落夜姐姐你来看我了?”
席厚孝皱了皱眉,“别乱动。”
安落夜三两步的走到他*边,紧张的压下他要坐起来的小身子,急忙阻止,“好了好了,不能乱动,你现在身上还有伤,要好好的养养,多休息。你要是一动伤口裂开了,又要流血了。”
“好,我不动。”尧尧乖巧的抿着唇笑,似乎看到安落夜就觉得很满足似的。
“疼不疼?”想到他才那么小,子弹直接穿过他的身子差点让他性命不保,身上还流了那么多血,安落夜就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可怜。
尧尧真的是个很让人心疼的孩子,那么小就被贺爷关在地下室里,至今连自己母亲的样子都不知道了。好不容易被她带回家来,如今又被子弹打中,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偏偏,这种时候他的亲生母亲不在,亲生父亲至今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也许正因为如此,从小缺乏父爱母爱的小家伙,才会对自己特别的黏糊吧。她救过他,将他从坏人手里抢下来,因此他对自己是全心全意的信任,认定了她是他最可以依靠的人吧。
安落夜坐在他*沿,看着他依旧惨白的脸色,很是心疼的又问了一次,“疼不疼?”
“不疼。”尧尧很干脆的说,“虽然,恩,虽然刚醒过来的时候很疼,但是现在躺在这里,也就感觉没那么疼了。席叔叔说,尧尧很快就会好了,等尧尧好了,落夜姐姐带尧尧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安落夜暗暗的咬牙,沉沉的点了一下头,“好,到时候尧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他叫小叔叫席叔叔,安落夜有那么一瞬间想月兑口而出,告诉他那是他父亲,只是最终,还是忍下来了。
她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说,但是至少现在,不能当着尧尧的面说。毕竟小家伙身上还受着伤,要是一激动伤口裂开,后果会很严重的。
“好了,别多说话,再喝点水。”席厚孝又皱了皱眉,将吸管重新往他面前递了递,小声的说道,“医生待会还会过来,你要是有什么地方很不舒服的话,再跟医生说说,虽然打了止痛剂……哎,算了,总之不要忍着。”
“我知道的,席叔叔。”
安落夜默默的听着,视线放在席厚孝身上顿了顿,这才貌似不经意的开口说道,“小叔对尧尧好像特别的有耐心。”
席厚孝抬眸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注意力全部都在尧尧的身上。
倒是她身后的席龙寒搂了搂她的腰,在她耳边用着尧尧听不到的声音笑道,“小叔对孩子是没有一点耐心的,不过尧尧长得很像小叔的一个故人,我估计那人对小叔来说很重要,所以他才会对尧尧不一样。再加上两人也相处了一段时间,大概培养了感情了。”
安落夜一愣,故人?
她朝着尧尧看了一眼,又在席厚孝的脸上瞥了两眼。老实说,尧尧和小叔长得是真的一点都不像,他的容貌显得很精致,虽然是男孩子,倒是继承了女相。尧尧的脸蛋应该是随他妈妈的,这么说来,小叔所说的故人,是尧尧的妈妈?
小叔和尧尧的妈妈……
看小叔因为长相对尧尧这么细心细致,估计他对尧尧的母亲,感情也是十分的深厚的吧。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样复杂的关系?
“怎么了?”席龙寒见她半天不说话,凑近她耳边轻咬了一口。
安落夜猛地回过神来,小小的撞了他一下,“做什么呢。”这里还有长辈还有孩子,这男人还不知道收敛。
席龙寒笑,模样显得很无辜,“我只是觉得你走神走的太厉害了,不用点方法你听不见我说话啊。”
安落夜回头瞪了他一眼,就会强词夺理。“好了,咱们走吧,不要打扰尧尧休息了。我把饭菜拿出去吃,尧尧现在还不能吃这些食物,在他面前吃饭肯定是在折磨他。”
席龙寒挑了挑眉,‘恩’了一声,两人和尧尧又说了说话,这才转身离开的病房。
安落夜一直处于心神恍惚的状态,吃饭的时候也是如此。席龙寒看了半晌见她还是如此,眸中多了一丝凝重。
“落夜,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恩?”安落夜愣了一下,猛然回神。偏头看向席龙寒时,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急忙吞下口中的饭菜,低声道,“大哥,你小叔……为什么到现在了还没有结婚?”
席龙寒的眸子微微的眯起,很好,她今天确实很不寻常。这样的问题她从来没问过,今天不但一直在走神,还打探小叔的婚姻状态,的确十分的不寻常。
伸手拿过一旁的杯子,他默默的喝了一口,低声道,“你知道小叔的身份,不适合结婚。”
安落夜抿抿唇,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可是……
“难道这么多年来,他就没有碰到过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女人吗?”
“……有。”席龙寒瞥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据实相告,“小叔二十来岁的时候,确实有过一段感情,只不过,没有了结果,她……死了。”
死了?小叔喜欢的女人在他二十来岁的时候就死了?可是尧尧,今年才五六岁啊。
小叔看起来应该是认识尧尧的母亲的,而且从他看尧尧的眼神来看,他对尧尧的母亲,也是有感情的。
“大哥,除了那段感情之外,小叔就没再喜欢上别人吗?”
席龙寒神情古怪的回过头去看她,伸手,一把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揉着她的手问,“落夜,你似乎对小叔的感情生活很好奇啊,为什么?”
“恩……”安落夜看了看他,感受到他手指掐着她的手腕有些用力了,干笑一声知道他大概有些恼了。叹了一口气,只能伸手,将左纤给她的单子抽了出来,交到他手上,“你看看……这个吧。”
席龙寒疑惑的皱了皱眉,将单子展开,眼睛在上面迅速的搜寻了一番。
下一秒,猛地站了起来,差点让还坐在他腿上的安落夜往地上栽去。
好在安落夜眼明手快又有了准备,赶紧扶着椅子站好。只不过,她也没料到他的反应居然这么大。
“大哥?”
“尧尧,是小叔的儿子?”
安落夜愣愣的,尤其在看到他双眸圆瞪表情复杂的模样时,心更是咯噔了一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告诉他这个事实。咬咬牙,她缓缓的点了一下头,“是,左纤反复确认过了,尧尧和小叔,确实是父子关系,。”
席龙寒的身子整个都是紧绷的,全身都僵硬了一样,手指用力的捏紧单子,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安落夜有些担忧,用手指碰了碰他僵直的肌肉,小声的问,“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不是……这中间有什么,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隐情?”
“……落夜,再验一次。”席龙寒的嘴角紧绷了下,豁然扭过头去看她。
“……”安落夜眨了眨眼,“哦。”
左纤找了个借口,重新在席厚孝的身上抽了一次血。后者虽然感到奇怪,但是在席龙寒的点头同意下,还是没发表任何意见。
这一次,席龙寒是全程都在看护着的。
当看到检验结果时,他还是狠狠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死死的抿着唇瓣,半晌都没说话。
安落夜和左纤对视一眼,半晌,她才皱了皱眉,问,“这事,要告诉小叔吗?”
席龙寒猛地回神,偏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站起身来,抓着单子就往尧尧的房间而去。安落夜怔住,都没来得及反应,再追上去时就见他已经打开了病房的门。
门内的席厚孝被他吓了一跳,正扶着尧尧躺下的动作顿住了,眉心微拧有些不悦的开了口,“你这是做什么?打扰到尧尧休息了。”
席龙寒抿着唇,仔仔细细的去看尧尧,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面前的两个字,竟然会是父子。
“大哥,你冷静一点啊。”安落夜跑到他身后,急忙伸手扯了扯他的手,想将他往后拉走。
席龙寒一动不动的,用力的压下几乎蹦出来的心跳,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许久,才放缓了声音说道,“小叔,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谈谈,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席厚孝眯了眯眼,难得看到席龙寒这样的神态,犹豫了一下,便低头对尧尧说道,“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哦。”尧尧疑惑的眨了眨眼,扯了扯被子乖巧的应下。
仔细的将他弄好以后,席厚孝这才脚步沉稳的走出来,“什么事?”
席龙寒退开一步,往自己的那个病房走过去,病房的门关上后。安落夜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总觉得情况比他想象当中的要复杂的多。
房间里就三人,一丝丝沉默在三人中间荡开,很久,才听到席龙寒低低的声音,“小叔,你说过尧尧长得像你的一个故人是吗?”
“……恩。”
“你口中的故人,是个女人?”
“你想说什么?”席厚孝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似乎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不远多谈。
席龙寒没去看他,手上依旧抓着那张dna检验单子,许久,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尧尧是因为长得像她,所以你对他特别的照顾是吗?”
“砰”的一声,席厚孝脸色冷冰冰的,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够了,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小叔,这些年,你有没有再见过她。”
“见她?”席厚孝忍不住冷笑连连,“席龙寒你疯了吗?她二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我去哪里见她?”
安落夜一愣,死了?二十几年前就死了?听他们的对话,他们口中的‘她’,应该是小叔喜欢的恋人才对。小叔对这个恋人感情看起来十分的深,席龙寒说起时他的脸色就变了,变得很苍白,尤其是提到她已经死了的时候,身子都几不可见的微晃了一下。
似乎,这么多年了,小叔依旧难以接受她已经死去的事实,连提都不愿意提起。
席厚孝其实十分的专情痴心,不太可能再去接受别的女人。但是,尧尧又是怎么出来的?
大哥现在说的话,好像是在怀疑尧尧就是小叔曾经的恋人所生的,怀疑那个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女人,还活着。
安落夜恍然大悟,怪不得席龙寒刚刚的情绪那般的激动,一个大家都认为已经死了的人忽然出现,换成是她,恩,她估计也会十分的激动的。
席厚孝吼完那句话,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失控,当下抓了自己的头发一把,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行了,这个话题就讨论到这里为止,我不想多说,如果你叫我出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事的话,那我走了。”
“小叔。”席龙寒也猛地站起来,神色沉沉,“如果她没有死呢?”
“什么?”席厚孝不可思议的回过头来,像是他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的看着他,“你说缇亚没死?呵,怎么可能?”
“那么尧尧的长相你怎么解释?你难道没有怀疑过尧尧可能是她的儿子吗?”
席厚孝怒瞪着他,显然对于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这个话题非常的不满,双眸都堆积了血丝,“世界上长得想象的人本来就十分的多,只是因为长相你就怀疑尧尧是缇亚的儿子?龙寒,你什么时候做事这么的不经过大脑了?”
“确实,世界上人有相似也不奇怪,那么这个,你又要怎么解释?”席龙寒将手上一直捏着的单子往他面前伸了伸。
席厚孝不解,却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只是看了一会儿,他已经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席龙寒和安落夜,手中捏着的单子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覆盖在他的脚背上。
安落夜有些担忧的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受不住刺激一下子晕死过去。
席厚孝确实有股冲动想要就这样晕过去,他觉得这一切都仿佛一场梦一样,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尧尧,是他的儿子?这怎么可能?
“小叔,我知道这些年你的身边都没有过任何女人。刚刚看到这张单子的时候,我唯一闪过脑子的念头,是尧尧和她母亲十分的想象,你可能将陌生的尧尧母亲当成了她,一时迷糊才会有了尧尧。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被我否定了,尧尧在贺爷的手里,贺爷家来了两个组织里的人,我想,尧尧十有**应该是和组织有关系的,而‘她’当年也是组织里的人。所以我怀疑,她没死……”
席厚孝感觉耳朵里嗡嗡嗡的直响,可是偏偏席龙寒说的话还是一字不漏的全部钻了进去。他猛地想起七年前的事情,那时正是安落夜父母出事的时候。
他心情烦闷去喝了点酒,明明喝的不多,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醉了,因为看到了缇亚,缇亚还和他聊了很多,吃了很奇怪的东西。当时……他们确实去了酒店,开了房,可是醒来时,酒店房间安安静静的,没有半个人影,*上也没有任何的痕迹,就好像只是他喝醉了在*上睡了一觉而已。
他当时,也只是以为自己喝醉了,做了个梦。只是为了确认,他还是跑到柜台去问了问。前台告诉他,当时是他一个人进来的,因为摇摇晃晃的,开门还是酒店服务员给他开的。
如今想来,只怕那个前台也是得了吩咐瞒着他的。
这么说来,这么说来……
缇亚,缇亚,缇亚!!!!
没有死?
席厚孝身子猛地一僵,想也不想的就往门外冲。
安落夜一直在注视着她,当下眼明手快的拦在他面前,“小叔,等等。”
“你让开。”席厚孝拼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恶狠狠的咬牙,瞪着安落夜就跟瞪着仇人一样,“你要是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
“小叔,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是想去问问尧尧。但是尧尧现在身子不太好,你这样激动的情绪之下,肯定会伤了他的,等他恢复的差不多了,你再告诉他,你是他爸爸,好不好?”
席龙寒也走上前来,他是怕席厚孝一时控制不住会伤了安落夜,毕竟这个世界上,能让小叔这般失控的,也就只有她了,“是啊,小叔,现在也不宜让尧尧太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