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不敢再罗嗦,忙躬身禀道:“奴才问过很多人,都说这方丝帕是秀女蒋娉婷的。♀”
朱佑杬重重地哼了一声,唇角微微扬起,“她果然又骗我!”
小太监不可思议地挠挠脑袋,究竟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居然敢骗二皇子?心下又有些糊涂,为何二皇子被人骗了还很开心?难道是他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二皇子确确实实笑得很欢快啊!
“走,去乾清宫!”朱佑杬随手将鎏金弓抛给旁边侍候的宫女,火急火燎地走了,仿佛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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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阳光稀薄,寒风凛冽。撷芳殿前面种植着两株红梅,枝桠上缀满了胭脂红的小骨朵儿,空气里飘浮着阵阵清洌的花香。
殿内四角皆放着火盆,盆内燃着上好的红萝炭,无烟无味,整个撷芳殿温暖如春。
四张赤金璀璨宝座上按尊卑依次坐着太后,皇帝,万贵妃,朱佑樘。
秀女们俱是精心妆扮,敛声屏气地站在殿中间,有几个胆大的偷偷地打量朱佑樘,只见他头戴九旒冕,穿着玄色织金蟠龙袍,俊美无俦,气度高贵,果然如传闻所说,是个温文儒雅的俊美公子,不由心如鹿撞,双颊晕红,纷纷摆出自认为最美的姿势与表情,只盼朱佑樘的目光能够在自已身上多停留一会儿。
张婳瞥见旁边几位秀女一脸花痴的表情,不禁暗暗好笑,世人皆被朱佑樘温和俊美的皮相所惑,却不知那般绝美的容颜下藏着一颗比铁还冷,比石还硬的心。也许你穷尽一生,也捂不热那颗冰雪般寒冷的心!
张婳撇了撇嘴,神色轻松。这场选妃对她来说,不过是走个过场,朱佑樘早已言明不会选她为妃,她只须乖乖地等着落选,乖乖地听从万贵妃的安排,乖乖地到慈庆宫当一名婢女。
此次选妃,每个秀女轮流展示各自的才艺,最后由朱佑樘选定一人为太子妃。
第一个上场的秀女是太常寺丞许思道女许清如。许清如与杜芊羽在京城极负盛名,许清如琴艺举世无双,杜芊羽一舞倾城,两人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百姓们便给她们起了一个美名“京城双姝”。
许清如神色清冷,容貌艳丽,恍若一株迎风而立的梅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走过去端坐在琴案前,纤长莹白的手指轻拔着琴弦,轻拢慢捻抹复挑,指法瞬间做出十几种变化,朱佑樘亦是精通音律之人,见她露出这一手,不由微微惊讶,满含赞许地望着她。
琴声响起,万物皆静。天籁般的琴声中,众人仿佛看到朦胧的月色里,江水滔滔,渔歌唱晚,令人忍不住想要泛舟归去。
一曲毕,众人仍是沉醉在那幅虚幻的春江花月夜中。良久,皇帝才抚掌赞道:“妙!妙!”
许清如宠辱不惊,神色依然清冷,磕头后退后列队中。
第二个上场的是卫媛,她擅长书法,挥笔抄了一篇《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字体娴雅婉丽,又不失大气端庄,恭敬地献给太后。太后是礼佛之人,自然满心欢喜,连连赞道:“好字!好字!”
接下来几个秀女或作画,或弹琴,或作诗,俱是表现平平,没有什么出彩之处。轮到蒋娉婷时,她琴棋书画样样不精,所幸歌喉不错,清唱了一曲《江南》,博得了不少的掌声。♀
皇帝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含笑地问道:“除了会唱歌,还会些什么?”
蒋娉婷一脸地娇憨,大眼睛忽闪忽闪,侧头想了想,兴奋地道:“臣女还会卤鸭翅膀!!!”
秀女们想笑又不敢笑,俱是涨红着脸,憋着委实难受。朱佑樘莞尔一笑,眉目温和,如看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般望着蒋娉婷。
皇帝闻言抚掌大笑,半晌,方道:“二皇子身边正缺一个像你这般活泼可爱的女子,你愿意过去服侍二皇子么?”
蒋娉婷年龄尚小,不懂服侍二皇子是什么意思,只是牢记着母亲的话,入宫后一定要乖乖听话,不能再胡闹任性,遂欢欢喜喜地跪下磕头:“臣女愿意!”
皇帝看向立在阶下的梁芳,说道:“送蒋娉婷去二皇子的毓庆宫。”梁芳躬身答应,领着蒋娉婷退了下去。
接下轮到杜芊羽,她穿着一件水粉色衣裙,束腰,袖袍宽大,裙裾飘逸轻灵,显然是有备而来。梳着飞仙髻,只簪着数朵绢花,像一朵出水芙蓉,清丽又不失妩媚,缓步出列,行礼后,翩然起舞,双袖向空中尽力一挥,两条长长的水袖如波浪,如浮云,如飞虹,如轻烟袅袅,变幻万端,柔软如柳的腰枝忽而后仰,忽而前俯,忽而腾空飞起,每个动作都似超出了人体的极限,飘若浮云,翩若惊鸿,果然当得起“一舞倾城”四字。
舞毕,太后似陷入往事的回忆中,唇角含着一抹甜蜜的微笑:“先帝在世时最爱看哀家跳翘袖折腰舞,如今哀家老了,再也跳不动了。今日看到你跳折腰舞,哀家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又向左右道,“赏玉如意一柄!”
杜芊羽又惊又喜,跪下道:“谢太后赏赐!”磕了个头,起身步回列队中。
接着另外两名秀女献艺后,轮到张婳,她决定速战速决,反正不管怎么表现,都是作婢女的份,所以弹了一首极简短的采莲曲,曲调欢快清悦,与许清如的天籁琴音相比,就像是一个刚刚学会弹琴的孩童弹奏而出。
一直懒洋洋地斜倚在宝座上的万贵妃,忽抚掌赞道:“真正是绕梁三日,余音袅袅。弹得好!弹得好!”
太后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刚想开口斥责,见到皇帝宠溺地望着万贵妃,不由悻悻地闭上了嘴。
张婳汗颜,贵妃娘娘啊贵妃娘娘,在太后,太子面前睁眼说瞎说,您当他们都是死人么?红着脸,心虚地说道:“谢娘娘赞赏。”磕了个头,回到列队中。
最后轮到杨彩蝶献艺,她穿着一身漂亮的胡服,妆容精致,迈着轻盈的脚步出列,优雅地行了一礼,接过宫女准备好的弦鼓,跳起胡旋舞。
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张婳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几分赞赏之色,说实话,杨彩蝶的舞姿虽然没有杜芊羽那般惊艳,却也令人眼前一亮,身姿如雪花,旋转如风,显见功底深厚,多年苦练而成。
一舞闭,太后却眉目含怒,不悦地说道:“一个姑娘家为何去学那些胡女的艳舞,难不成想将来迷惑太子么?”
杨彩蝶闻言满脸惶恐,身子抖若筛糠,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道:“太后恕罪!太后恕罪!”
太后厌恶地挥手:“行了,退下去!”
杨彩蝶做梦也想不到苦苦练了一个月的胡旋舞,竟然遭太后如此厌恶,委屈地磕了一个头,双眼通红,到底不敢在太后面前落泪,缩着脖子,低头重新回到列队中。
张婳望着杨彩蝶的背影,好笑地摇了摇头,一心想要攀龙附凤,却连最基本的准备功夫也没有做足。
看看人家杜芊羽,跳了太后最喜爱的翘袖折腰舞,不但将太后哄得喜笑颜开,还得了赏赐。
先帝有位宠妃极擅长跳胡旋舞,据闻先帝自纳了那名宠妃后,对太后便渐渐冷淡下来,甚至数月都不踏足太后寝宫。后来那名宠妃诞下一名皇儿,更是时时缠着先帝改立太子。彼时太后既失宠,又遭受废太子的危险,整日惶惶不可终日。
宫人们均知道这段往事,遂无人敢在宫中跳胡旋舞,以免触怒太后。
而杨彩蝶居然胆大包天当着太后的面跳胡旋舞,这不是逼着太后想起那段凄惨悲凉的往事么?又怎能不令太后勃然大怒?
众秀女一一展露才艺,太后对杜芊羽十分满意,赞她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堪为天下女子之表率;万贵妃却对张婳赞不绝口,而皇帝对万贵妃一向言听计从,遂也满口地夸赞张婳。
太后皱眉,她闹了几十年也不明白为何皇帝会钟情于一个比他大十九岁的老女人,更可恨的是这个万贵妃仗着皇帝的宠爱,总是与她唱对台戏,当着众秀女的面,实在不愿令皇帝为难,于是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朱佑樘。
朱佑樘目光漫不经心地拂过众秀女,最后在张婳身上顿了顿,心中早已有了决断,正欲开口,杨彩蝶忽快步出列,跪下磕头道:“太后,皇上,臣女有罪!”
太后见是她,不由沉下脸:“你又有什么事情?”
“臣女知道一件惊天的秘密,却因胆小懦弱,一直不敢禀告。”杨彩蝶惶恐地说道。
“什么惊天秘密?”太后不耐烦地问道。
杨彩蝶脸色变幻,似下了重大的决定,抬起头,指着张婳,“秀女张婳根本没有资格参加选妃!”
张婳心头剧震,险些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脸色煞白,难道杨彩蝶知道她的秘密???!!!!
“为何?”太后脸色凝重,肃容问道。
杨彩蝶冷冷地盯着张婳,眼中闪过一抹怨毒,阴恻恻地道:“因为张婳早已不是处子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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