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太监脸色苍白,整个人如筛糠似地抖个不停,嘴唇哆嗦:“太后,奴才……奴才这几日月复泻不止,听人说大蒜可以治月复泻,所以奴才这几日一直在吃大蒜。♀”
“一派胡言!”太后勃然大怒,喝道:“到底是何人指使你饲养黑寡妇杀人?”
苏选侍杏眼圆睁,骂道:“小喜子,我待你不薄,你竟然吃里扒外地联合外人来杀我?”
小喜子额上涔出黄豆般大的冷汗,头磕得震天响,声音颤抖:“奴才冤枉。没有人指使奴才,黑寡妇也不是奴才饲养的。求太后明察。”
太后冷声道:“不肯招是么?”
小喜子不停地磕头,额头上早已鲜血淋淋,哭嚷道:“奴才冤枉!奴才冤枉!”
太后扬声道:“来人!将这个狗奴才拖出去重重地打,打到他肯说实话为止!”
小喜子吓得险些晕过去,大声哭喊道:“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几名太监立即上前将他拖了出去。片刻,殿外传来一阵阵杀猪似的嚎叫声,声音凄厉,简直能刺穿人的耳膜。
殿内有些人实在受不住这般魔音穿脑,偷偷地捂起耳朵。
须臾,小喜子浑身鲜血淋漓地被带回殿内,如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上,殿内霎时弥漫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太后微眯着眼,寒声问道:“到底是何人指使你饲养黑寡妇杀人?”
小喜子奄奄一息地匍匐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道:“前些日子……冷宫……卫氏……费尽心思拖人……找到奴才,并给了奴才……一包珍宝,她命奴才……将黑寡妇……放到……苏选侍屋里……她说苏选侍……不肯放过她……她也不会让苏选侍活命!”
太后问道:“你是从何处弄到黑寡妇?”
小喜子被打得丢了半条命,艰难地说道,“黑寡妇是卫氏托人从宫外弄进来,再交给奴才,她还教奴才将玉如意的穗子浸在特制的药水里来吸引黑寡妇,用大蒜涂在身上避免被黑寡妇误咬也是卫氏教奴才的。♀”
太后目光冰冷地在殿内诸人身上逡巡了一圈,冷冷地说道:“宫中还真是卧虎藏龙!一个被贬入冷宫的卫氏居然能设计出这般缜密歹毒的杀人计划。”
小喜子拼命磕头道:“太后,奴才一时糊涂收了卫氏的钱财,做下这等错事。求太后开恩,饶奴才一命!太后开恩!”
太后轻拔着手中的伽南木佛珠,冷声道:“拖出去,杖毙!”
小喜子闻言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太监们忙上前将他拖走。
苏选侍眼中闪过一抹锋芒,咬牙切齿地说道:“原来是卫媛这个贱人!”
太后皱眉问道:“卫氏为何说你不肯放过她,她也不让你活命!你到底对卫氏做过什么?”
苏选侍脸上闪过一抹慌乱,瞬间又恢复镇定,委屈地哭道:“前段时日卫氏在嫔妾的胭脂里下了毒,妄想毁去嫔妾的容貌。殿下查明后,将她废为庶人,贬去冷宫。她心里怨恨嫔妾,在冷宫日夜诅咒嫔妾,嫔妾便命人去教训了她几句,想不到她竟……竟丧心病狂地想杀嫔妾。”
张婳暗暗砸舌,这个苏选侍要急智有急智,眼泪说来就来,颠倒黑白,谎话随时信手拈来,不去做戏子简直太可惜了。
太后道:“哀家不过白问你一句,你哭什么?”
苏选侍慢慢地止住泪,双眼红肿,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许清如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道:“姐姐真的只是教训了几句卫氏么?我听说卫氏被贬入冷宫后,没过几天便被人毁去容貌,每天还被看守冷宫的太监们毒打。”
苏选侍满脸惊讶,难以置信地道:“居然有这种事?卫氏必定以为是我做的,这才买通奴才想要杀我。我真是比窦娥还冤!”
许清如冷笑道:“有人看见你身边的宫女三天两头往冷宫里跑,你居然会不知道卫氏的事情?”
太后不悦地道:“好了,都不要吵了。”
两人立即噤声不语。太后皱了皱眉,盯着苏选侍的月复部,沉吟了一会儿,冷声道:“卫氏下毒害人在前,贬入冷宫后,仍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赐鸩酒一杯。”石竹立即着人去冷宫传旨。
苏选侍忽起身走到张婳跟前,羞愧地道:“太子妃,适才嫔妾一时心急,对您多有误会,言语间多有冲撞,您大人大量,千万别和嫔妾一般见识。”
张婳压下心中的厌恶,笑眯眯地道:“选侍多虑了。本宫岂是那般小心眼的人。”
太后望着她们一副妻妾和睦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扬声道:“都散了吧。”又向苏选侍叮嘱道:“好好养胎,若缺什么,尽管着人通知哀家。”
苏选侍温驯地点头答应。
众人行礼恭送太后离开后,便各自散去。
张婳与杜芊羽携手同行,两人安步当车,沿着栽种着紫玉兰花的小径漫步而走。杜芊羽替张婳正了正鬓边的衔珠金凤钗,声音透着几分艳羡:“太后很关心苏选侍月复中的胎儿,三天两头地赏赐她珍贵的药材。”
张婳微微一笑:“太后上了年纪,最喜欢含饴弄孙,何况这是殿下第一个孩子,太后自然关心。”
杜芊羽感喟道:“在宫中子嗣才是最重要的。太后也是母凭子贵,才有今日的风光。”
张婳浅笑道:“你承宠的时间也不短了,肚子为何还未见动静?”
杜芊羽脸色微红,道:“殿下每个月就那么几天歇在我屋里,哪有那么容易怀上。”
张婳安慰道:“别心急!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杜芊羽却微笑不语。
两人回到霁月殿。绿翘端着一碗热气袅袅的药上前,说道:“太子妃,药刚刚煎好,快趁热喝了吧。”
杜芊羽关切地问道:“太子妃,您身子不适么?”
张婳当然不能告诉她被老妖妇关在水牢里数个时辰的事情,遂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大碍,只是感染了些风寒。”
杜芊羽道:“风寒虽是小病,可若耽误久了也会变成大病。太子妃,您可要当心身子。”
张婳嗯了一声,向绿翘道:“药太烫了,你先搁在那里,我等会儿再喝。”
绿翘答应一声,将药盏搁在紫檀嵌螺钿案几上,便退了出去。
张婳歪在贵妃榻上,抓了一把瓜子慢慢地磕着,一面与杜芊羽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杜芊羽双眸望着窗外,似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良久,说道:“若沈姐姐也在这里,那该多好!真怀念以前在延祺宫的日子!”
张婳想到沈兰曦,神色微微一黯,将瓜子仍回碟子里,抿着唇闷声不响。
过了一会儿,珠帘忽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朱祐樘掀帘进来,张婳,杜芊羽忙起身行礼请安。
朱祐樘随口命两人起来,目光落到案几的药盏上,眉头微拧,问道:“为何不按时喝药?”
张婳支支吾吾地道:“有些烫,等凉了再喝!”
杜芊羽见状,忙行礼告退。朱祐樘淡淡地“唔”了一声,看也未看她一眼,挥手命她退下,走过去端起药盏,挨着张婳坐下,温言道:“已经不烫了,快喝了它。”
张婳接过药盏,苦着脸喝了一口,见他一直温柔地凝视着自己,没那个狗胆当着他的面做假,只好硬着头皮喝完整盏药。
朱祐樘随手拿起贵妃榻上的丝帕,极自然地替她擦拭唇角的药渍,柔声道:“你忘了周太医的话了么?你身子浸在冰水里时间太久,寒气入体,一定要按时服药,不然的话会落下病根,日后极难根治。”温润的声音顿了一下,轻抚着她的脸颊,说道,“你要乖乖喝药,别让我担心,好吗?”
张婳愣了一下,他这般温柔体贴,这般轻言细语,像极了云姨。儿时她不肯喝药,云姨也是这般轻言细语地哄着她,眼中升起一片水雾,温驯地道:“以后臣妾会按时喝药。”
朱祐樘轻轻地揽着她,刚刚舒展开的眉毛又皱起来:“怎么越来越瘦了?”
用膳时,朱祐樘不停地夹菜到她碗里,看着她吃完满满一碗饭,才满意地笑了笑。
张婳却觉得他的笑容很是诡异,仿佛自己是一头嗷嗷待哺的小猪,只等着养肥宰杀。
晚膳后,朱祐樘去净房洗漱了一番,便坐在灯下看贞观政要。柔和的烛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清俊温润的脸庞。
张婳揉揉有点吃撑的肚子,磨磨蹭蹭地去净房沐浴,月兑下衣物,跨进水汽氤氲的浴桶里,白玉色浴汤温暖滑软,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沐浴后随手从紫檀衣架上取了一件月白寝衣披在身上,又拿起一方洁白的棉帕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一时没留意地上的水渍,脚下忽地一滑,“啊”的一声惊叫,身子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朱祐樘听到惊叫声,立即冲进来,却见她仰倒在地上,寝衣半敞,露出一片凝脂般细腻光滑的肌肤,两朵娇艳诱人的蓓蕾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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