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宝珠闻言双颊微红,娇声道:“柳公子真会说话。”又向一名脸色黝黑的护院道:“你带这位小兄弟去前院,请大夫替他好好医治,再送他出城。”
朱祐杬定定望着张婳,说道:“公子保重!多宝探望完母亲即刻回京找您!”
张婳点了点头,温言道:“快走吧。一路小心!”朱祐杬最后望了她一眼,转身一瘸一拐地跟着那名护院离去。
万宝珠客气地道:“柳公子,我们先去花厅用些酒菜。”
张婳颔首,跟着她前去花厅,才坐下小丫鬟们便端着丰盛的菜肴鱼贯而入,她早已饿得饥肠辘辘,闻到诱人的香气,忙抓起玉箸大快朵颐。
饭毕,万宝珠耐着性子问道:“柳公子,这些菜可合口胃?”
张婳拿起巾帕拭了拭嘴角,淡淡地说道:“我们修道之人不讲究这些,只须温饱即可。”
万宝珠又问道:“饭也用过了,酒也喝了,柳公子有没有想起何物可以克制丹砂呢?”
张婳恍若未闻,举起袖子使劲嗅了嗅,忙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说道:“适才被七少爷的人追着跑了一路,身上都是汗,臭死了。呃……如果可以舒舒服服地沐浴,我想也许可能大概应该我会想起很多很多的事情。”
万宝珠杏眼闪过一抹锋芒,脸色变了又变,良久,硬扯出一个笑容,说道:“那简单。我立即命人准备热汤,让公公沐浴。”
张婳微笑道:“多谢大小姐。”
万宝珠忍着怒气,命两名小丫鬟带张婳出去沐浴。
张婳跟着小丫鬟穿过月洞门,绕过一座院落,一路上暗暗打量四周,默默记住路线,来到一间布置得极雅致的房间,小丫鬟备好热汤巾帕等物,恭敬地道:“公子,奴婢服侍您沐浴!”说罢,便想动手解开张婳的衣袍。♀
张婳吓了一大跳,双手紧紧地抱着胸:“你们都出去。我不喜欢别人伺候沐浴。”
小丫鬟躬身答应,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顺手关上房门。
张婳谨慎地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在外面窥视,方除下衣袍,跨进半人高的浴桶,身子浸到温暖滑腻的汤水中,四肢百骸似饮了酒般醺醺然,旁边的案几上放着几盘糕点及蜜饯。
张婳吃了几块牛乳糕点,慢悠悠地沐完浴,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袍,刚刚收拾妥当,小丫鬟推门进来,恭敬地道:“公子,大小姐请您过去。”
张婳冲她微微一笑,说道:“姐姐请带路。”
小丫鬟脸色一红,转身出门走在前面引路,领着她来到丹房,万宝珠与了净道长已经等了她很久,万宝珠满脸的不耐烦,心下恨恨地发誓,一旦炼成不老仙丹,第一件事情就是将那个姓柳的大卸八块!忽见到张婳进来,忙换上明媚如花的笑容:“柳公子,现在感觉如何?”
“好多了。”张婳走过去大剌剌地坐下,故作内疚地道,“对不住,让大小姐久等了。”
万宝珠忙道:“不要紧。”顿了一下,又急切地问道,“柳公子,到底是何物可以克制丹砂的毒?”
张婳懂得要适可而止,不然吃苦的只会是自己,手指轻扣着雕花扶手,黑玛瑙般的瞳仁闪过一丝狡黠,装作为难地道:“不老仙丹是本派的镇派之宝,师尊千叮万嘱不可向外人泄漏半句。”
万宝珠眼中冒火,再也忍耐不住,正待发作,却听她又接着道:“师尊避世而居,不理红尘,我却极爱人间的繁华喧嚣,若我透露本派的秘密,帮大小姐炼制出不老仙丹,大小姐可否许我荣华富贵?”
万宝珠闻言大喜,立即道:“只要柳公子炼制出不老仙丹,我保证公子一生大富大贵。♀”
“如此多谢大小姐。”张婳似无比地激动,神神秘秘地说道,“昆仑山飘渺峰有一种紫色的六瓣小花,正是丹砂的克星。”心中暗想,朱祐杬重获自由后,必会立即带人来救她出去。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等朱祐杬来救她。
昆仑山处于极西之地,就算八百里快马加鞭,一来一回至少也需要一个月时间,足够朱祐杬去搬救兵。
万宝珠大喜:“我立即命人去一趟昆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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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残阳如血,映得半边天空似火烧般通红。
又过了一日,朱祐杬仍然没有出现!
张婳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依朱祐杬的个性,一旦重获自由,即便伤得再重,但凡还有一口气在,都会立即带人赶来救她。
到底出了何事?
难道他也像万耀祖般被皇帝罚禁足王府面壁思过?这倒极有可能!堂堂二皇子无缘无故失踪一日,想必皇宫早已闹得沸反盈天,好不容易回去又是遍体鳞伤,皇帝岂能不大发雷霆?
朱祐杬应该不会向皇帝坦承是和她一起逃出皇宫,既然他多半已被皇帝禁足,就不能全指望他来搭救,还是得靠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公子,请问这盆西府海棠摆在哪里?”一把苍老的声音忽地响起。
张婳回过神,抬头望去却见是花房的祥叔,笑容可掬地望着她,怀里抱着一盆开得极妖娆艳丽的西府海棠,遂挥手道:“放在廊下吧。”
祥叔答应一声,走到廊下将花盆放下,刚要站起来,后背忽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身子不禁向前倾倒,滚下了台阶。
“不长眼的东西。”小厮陈通从屋里奔出来一时没注意到蹲在地上的祥叔,撞了他一下,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冲过去抬脚便想狠狠地踹祥叔一脚。
“住手。”张婳大声喝道,冷冷地望着陈通,“你自个儿撞倒了人,还想打他?”
陈通忙收回脚,赔笑道:“公子,小人不敢。”
张婳冷声道:“我身边可容不得欺善怕恶的刁奴,你走吧。我自会向大小姐禀明。”这个陈通仗着是万宝珠女乃娘的亲侄子,平日横行霸道,且势利,府里稍有姿色的丫鬟几乎全被他染指。
陈通吓得面如死灰,大小姐对这位柳公子敬若神明,言听计从,他若要将自己逐出万府,大小姐岂会说个不字?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道:“柳公子,小人知错了,小人下回再也不敢了。求您千万别赶小人走!”
祥叔手撑着地吃力地爬起来,诚惶诚恐地道,“公子,您别责罚他了!都怪老奴不当心撞了他。”
张婳知道他怕惹祸上身,眉头微皱,厌恶地望着陈通:“姑且先饶你一回。再有下回,你自个儿收拾包袱滚出我的紫竹轩!”
陈通唯唯诺诺地道:“绝不会再有下回!小人再也不敢了!”
“祥叔,你摔得要紧么?”张婳走过去细细地打量着祥叔,见他手肘磕破了皮,渗出嫣红的血,忙道,“我去屋里取药。”
祥叔忙摆手:“多谢公子好意。这点擦伤不碍事,老奴还要给别的院子送花,不能耽搁。”
张婳只能作罢,叮嘱道:“祥叔,你回去后记得擦点药。”祥叔点点头,向他行了一礼,伛偻着腰离去。
“公子,可以用饭了!”小丫鬟秋儿上前禀道。
张婳点点头,负手走进屋,径直走到东次间,望着满满一桌的珍馐佳肴,心下忍不住小小地感慨了一下,万宝珠对自己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这几日不但指派了几名小厮丫鬟服侍自己,还给自己单独拔了一个布置得十分奢华的院子,每日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还怕自己闷,又请了几个伶人共自己消遣作乐。除了没有自由,简直比当神仙还舒服!
用过饭,张婳漱了漱口,说道:“我出去散会儿步,你们谁都不许跟着。”
众丫鬟齐声答应,躬声行礼:“公子慢走。”
张婳走出院子,沿着右边的鹅卵石小径漫步而行,赏赏花,看看云,似乎真的在散步,悠闲地绕过几个院子,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径直向后花园行去。
这几日她差不多模清了万府的各个位置,知道后花园有一道角门,是专门给奴仆们进出,只有两名老婆子看守,十分容易混出去。
花园清幽宁静,绿荫匝地,空气里浮动着清新的花香。张婳穿花拂柳地走了一段路,来到一片竹林,犹豫了一下,继续向前行去。
穿过竹林,又走了很长的时间,眼前蓦地一亮,远处一大片紫藤花似云蒸霞蔚般地绽放着。
张婳身子一震,有些痴迷地望着如梦如幻的紫藤花,忍不住走过去,却见一座精致的小楼掩在紫藤花下,心下暗暗惊异,这里怎么会有座绣楼?
一名中年男子忽从小楼出来,那人身材魁梧,面貌粗犷,眼神如鹰隼般锐利,锦袍缓带,正是前锦衣卫指挥使万通。
内宅与后花园外男不可擅自闯入,违者乱棍打死!
张婳大惊,四周又没有任何藏身之处,不由急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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