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脸色骤然铁青,盯着小宫女寒声问道:“按照这个火势至少烧了半个时辰以上,你发现走水时为何不呼救?”
小宫女身子打了个冷战,颤声道:“皇上……皇上息怒。♀奴婢……当时吓呆了,双腿发软,跑不动。奴婢该死。”
万贵妃不以为然地说道:“皇上,女人总是胆小,换作是臣妾,也许也像这个小宫女一样吓得走不动,喊不出话。”
小宫女机灵地答道:“贵妃娘娘说得极是。奴婢自小就胆小,今晚耽误了大事,奴婢该死!”
万贵妃抚了抚粉腮,慢条斯理地说道:“皇上,天牢守卫虽多,可很多人都与高斐相识,对他没有任何防备,自然容易遭到他暗算。如此一来,高斐想孤身闯入天牢也不是一件难事。”
皇帝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个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婳抬头望天,彻底无语。皇帝老儿也太昏庸无能了吧,老妖妇说什么都信。是不是她说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他也信哪。
万贵妃继续说道:“何况高斐巡逻时身边一定还有其他锦衣卫,可为何发现失火时只有他一人闯进天牢救人呢?这未免有些说不通,此事疑点太多,臣妾以为必另有隐情。皇上应当彻查!”
“爱妃言之有理。”
“不如先将高斐关押起来,交由大理寺审理。皇上觉得如何?”
朱祐樘立即反驳道:“父皇,高同知冒死闯进天牢救出婳婳,实属天大的功劳,不但没有得到重赏,反而被关入大牢,这岂不是让其他为天家效力的锦衣卫心寒么?”
万贵妃沉下脸,不悦地说道:“小宫女亲眼看到高斐打晕守卫,闯进天牢救人,高斐既有劫狱的嫌疑,难道不该关押起来审问么?”
“这些不过是小宫女的片面之词,如何能相信?”
“若还有其他铁证,本宫早将高斐就地正法了,还用得着大理寺审问么?”
“天牢守卫向来森严,高斐即便能暗算一个两个,又岂能暗算得了所有人,闯入天牢劫狱?”
“有何不能?高斐是锦衣卫同知,那些守卫见到他巴结都来不及,哪里会料到他竟来劫狱?自然难逃他的暗算。”万贵妃凤眸微眯,好整以暇地说道,“高斐有劫狱的嫌疑,太子妃也有畏罪潜逃,下毒杀人之嫌,按律关进大牢,等待大理寺审问。”
朱祐樘急道:“父皇,万万不可!此事分明是有人蓄意纵火妄想烧死婳婳,若将她关押进大牢,再遇到其他意外怎么办?”
皇帝眉头紧锁,盯着张婳,神色间颇有些犹豫不决,沉声道:“太子妃……”
张婳可不想再呆在牢里送死,走到皇帝跟前跪下,眨着清澈而无辜的双眼,泫然欲泣地说道:“父皇,宫中守卫森严,整个皇宫就像一个铜墙铁壁般牢不可破,以高斐一人之力即便侥幸劫狱成功,又如何能带臣媳逃出宫?这岂不是自寻死路吗?何况,臣媳并没有指使人下毒,若贸然逃跑,岂不是坐实了下毒谋杀的罪名吗?”
朱祐樘亦道:“父皇,您给儿臣三日时间,儿臣必定揪出纵火之人,将她绳之以法。”
此时,忽响起太监尖细的声音:“太—后—驾—到—!”只见太后拄着鎏金龙头拐杖,颤巍巍地急步而来,沈兰曦与十数外宫女太监跟随左右。
皇帝忙上前关切地道:“母后,您大病未愈,大半夜地出来作甚么?”
太后脸色有些苍白憔悴,咳了数下,话里带刺地讥道:“哀家若不来,只怕就没有机会再见到哀家的好孙媳。”
皇帝回道:“母后放心,只是虚惊一场,太子妃平安无恙。”
太后重重地哼了一声,望向张婳皱眉道:“你怀着身孕跪在地上作甚么?还不快起来回宫里歇着。”
张婳低头委屈地道:“皇祖母,孙媳待罪之身,大理寺未查明真相之前,孙媳不能离开大牢。”
德全趁机禀道:“太后,天牢走水,同知大人拼死救出太子妃,可这个小宫女却说亲眼看到同知大人打晕守卫闯进天牢,蓄意纵火,趁乱劫走太子妃。贵妃娘娘说同知大人有劫狱嫌疑,而太子妃有下毒杀人,畏罪潜逃之嫌,要将他们关进大牢,等候大理寺审问。”
太后脸罩寒霜,鎏金龙头拐杖重重地击了一下地面,痛心疾首地道:“皇帝,有人蓄意纵火烧死太子妃,你还想将她关进大牢?是不是非得弄出一尸两命你们才肯罢手?”
万贵妃抚了抚衣袖上的牡丹花纹,漫不经心地说道:“太后,小宫女亲眼看到高斐打晕守卫,闯进天牢劫狱,又蓄意纵火,烧死上百条无辜的性命,若不将他们依法捉拿审理,国法何在?”
太后怒道:“哀家有问你话吗?”
万贵妃眼中闪过一抹不屑,讥道:“太后,臣妾出于好意提醒您,您不愿听就算了,何必动怒?您还生着病,又上了年纪,小心气坏了身子。”
太后勃然变色,身子发颤,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朱祐樘忙轻抚着她后背顺气,眼中的愤怒一闪而逝,低声道:“皇祖母,您消消气。”
皇帝忙道:“母后,天牢无缘无故走水,上百名守卫与狱卒横死,兹事体大,儿臣也是为了还太子妃一个清白,先暂时将她关押大牢,待大理寺查清事情真相,再放她出来。儿臣一定会命人保护好太子妃,不让她少一根头发。”
太后气得浑身颤抖,怒极反笑:“好!好!好得很!”
张婳心中不忍,忙乖巧地说道:“皇祖母,您别生气。父皇已经特地嘱咐过,孙媳在大牢吃得好住得好,不会有事的。”
“乖孩子,快起来!”太后扶她起来,苍老的容颜流露出几分伤心与惨淡,掷地有声地说道,“有皇祖母在,什么都别怕。谁要敢动你和你月复中的孩子,皇祖母第一个和她拼命。”
张婳甜甜一笑,故作轻松地答道:“有皇祖母在,那些牛鬼蛇神跑都来不及,哪还敢害孙媳,孙媳有什么好怕的。”
太后被她夸张的语气引得大笑了数下,瞥了一眼万贵妃,说道:“说得好。哀家虽然病着,脑子可清醒着,倒要看看哪个牛鬼蛇神敢来害你。”
万贵妃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假惺惺地说道:“是啊,谁敢害太子妃,臣妾也绝不饶他。”顿了一下,又道,“太子妃,你安心呆在大牢里面,本宫已经特地交待过,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多谢万娘娘。”张婳脸上维持着乖巧而得体的微笑,心下暗想,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再呆在大牢还不被你们活活整死。不行,得想个法子。
她脑海里飞快地转动着念头,忽见仁寿宫的首领内监王添寿匆匆奔来,喘了一口气,行礼请安后,禀道:“太后,大火已经扑灭,奴才按您的吩咐仔细察看过火场,发现每具烧焦的尸体都没有任何挣扎扭曲,很明显那些人全部被人下药,在昏迷中被活活烧死,而天牢的大门有被木板钉死的痕迹,有人蓄意纵火,妄想烧死天牢里所有人。”
此言一出,万宝珠脸色巨变,悄悄地移到万贵妃身后,双手用力地绞着丝帕,极力地压制着内心的惶恐与紧张。
张婳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差点捧月复大笑,万宝珠真是比猪还蠢,居然下令钉死出口!这下画蛇添足,反倒替她和高斐洗清了劫狱的嫌疑。
皇帝脸色铁青,鼻翼微微翕动,怒道:“岂有此理。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纵火行凶之事!”
太后重重地哼了一声,沉声道:“想要揪出此人还不简单么?能够下药迷晕所有守卫和狱卒,又肆无忌惮地纵火杀人,此人必定权倾后宫,翻手云覆手为雨,试问这样的人宫中有几个?”言下之意直指万贵妃蓄意纵火杀人。
万贵妃面不改色,掸了掸衣襟上的落叶,慢条斯理地说道:“太后言之有理。不过凡事要讲证据,单凭谁有权势就认定谁是纵火杀人者,这也未免太过儿戏了。
您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皇后乃一国之母,而臣妾代掌凤印,摄六宫事宜,论起来我们三人都是权倾后宫,难不成太后怀疑今夜天牢走水是臣妾或皇后所为么?”
太后双目精光一轮,冷声道:“究竟是谁做的,谁自个儿心里清楚。此事哀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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