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子暮入了西厢,读书声哑然而止,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到杨氏姐弟身上。♀
领头的小厮向先生传达了王员外的意思,随后转头冲杨子熙道:“杨小姑娘,这位便是我们王家私塾的曾先生曾秀才。”
杨子熙抬眼望去,只见这位曾先生六十开外,须发皆白,他身形虚胖,肚子倒是不小,撑得青衫长褂都凸了出来。堂下的孩子正在读书,这位老先生倒是斜着身子抽水烟,时不时的还在案桌上磕磕烟灰。当小厮提到秀才二字的时候,这位曾先生抬了抬眉毛,眯缝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杨子熙:“……”
秀才貌似只比童生高一档吧?刘家的儿子刘旭诚十二岁上就是童生了,听说明年便会下场考秀才,这位六十岁还只不过是个秀才的曾先生到底有什么可得意的?她不觉心中有些后悔,所谓名师出高徒,自己给子暮寻的师父是不是水平低了些?
事实上如凉州这般边境城镇,秀才就是顶了天的文化人了!全城恐怕只有宋知府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如柳师爷这般,考取了秀才之后便可以在衙门混个铁饭碗了。♀
也因此,王家私塾的曾先生才会以自己的秀才身份为豪,这便是矮子里面拔将军、鸡窝里面选凤凰的缘故。
王家虽然大富大贵,到底是商贾人家,见识有限。王员外本人在塞外经营马场,暗地里也向大夏人贩卖私盐,所以他从未想过让子嗣将来入仕途,只要继承他的家业即可,请的先生能教会读书认字就也罢了,没必要寻个大儒回来,
当然了,后悔归后悔,杨子熙也明白,当前在凉州是找不到更好的先生的,只得让子暮先凑合凑合,反正白日里在私塾念书,晚上回来自己还可以给他‘加餐开小灶’,她又不求他考科举功名,只要读书认字,通达事理便好。
于是递上了拜师礼,又备了笔墨纸砚等物,曾先生一问,听闻子暮连字都不识,便扔给他一本字帖,让他自己去描着玩。
杨子熙守了片刻,终还是恋恋不舍的走了,按照曾先生的意思,她一个女女圭女圭留在私塾里不像话,况且医馆还需要照看。
回了医馆,杨子熙先去留院观察的男孩那里看了看,男孩情况已经稳定了,按道理只要持续用药,应该问题不大。他的父母叔伯姑嫂一群人围着,负责照看的李氏压根没处插手。
杨子熙又给他挂上一瓶抗生素,便离开了客房。自从给这孩子治疗开始,她就没有听到系统提示音,这令她很是费解,通常病危的人救回来了,就算没有痊愈,系统也会相应给予治疗值的,这回却是默不作声,难道是准备在她完全治好男孩之后,一次性砸个大的?
想到此处,她心中一动,不如干脆借此停下对外问诊,寻常登门的病人就交由黄、孙两位大夫去照管,反正她的存货药品也快告竭了,只剩下抗生素消炎药总不能滥用。
却说孙大夫一直心中惴惴不安,见杨子熙早上匆忙来了又去,如今回来了,也没提发落他的事,不觉心中生疑。他可不觉得此事会不了了之,总觉得杨子熙定是有什么打算。
黄大夫劝了他几句,见他听不进去,便也罢了,只专心给病人瞧病。
到了晌午,杨子熙备了饭菜,去往王员外家给子暮送饭。小家伙吃得多胃口大,别初到人家私塾就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还是自备干粮的妥当。
黄大夫和孙大夫则照例带着一家子在医馆厨房用餐。
因为有心事,饭桌上的气氛并不热闹,孙大夫早年居无定所,娶妻生子都较晚,因此儿子如今才八岁。小家伙一边和黄家三丫逗趣,一边拍桌子敲碗的乐呵,冷不丁被老爹扇了一个巴掌,斥道:“吃饭就吃饭!做什么耍子?”骂的他都呆了。
孙夫人忙护着宝贝儿子,挪到一旁,她知道自家男人为啥心情不好,也不敢分辨。男孩见爹爹恶形恶状,娘亲也不为他出头,便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孙兄!别拿孩子撒气,又关他们什么事?小东家不是还未发话吗?你又何必自己吓唬自己?”黄大夫忍不住又劝道。
孙大夫叹了口气,平日里宝贝的了不得的儿子,一时上火打了他也心疼。可心情实在是烦躁的很,无处纾解。若是杨子熙开口说些什么还好,最怕就是像没发生过任何事般的什么都不说,让他心中惴着慌。
做大夫的没有董神医那般名气,日子都是艰难的。他好容易在凉州仁和堂落下脚,可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游街走巷、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了。若真被杨子熙赶出仁和堂,他托儿带口的又能到哪里去?
“我不像你有福气,”他叹息道,“黄兄你是生了几个好女儿,如今都嫁了殷实人家,就算你离开医馆,女儿女婿还能帮衬一二,可我呢?儿子才八岁,又顶什么用?”
黄大夫暗自翻了个白眼,孙大夫有子他无子,生的三个都是丫头,为此孙大夫平日里没少拿话刺他,这会子倒觉得他有福了?于是他也没了再劝解的心思。
一顿饭吃得沉闷,孙大夫心思难安,干脆用完饭后便出门溜达,顺带消食。他刚走出仁和堂,拐了个弯,迎面便碰上了刘旭诚。
少年快步上前,毕恭毕敬的冲孙大夫行礼道:“小侄给孙伯父请安。”
孙大夫正心中有事,听道问安的话,方抬头瞧见了他。
“是贤侄啊!”他脸上僵硬的扯住笑容,“吃过饭了?”
“用过了。”刘旭诚应了一句,随即语带关切的道,“小侄瞧伯父脸色不怎么好,可是近日有恙?”
一句话刺中了孙大夫的心事,他面容一僵,顿了顿叹息道:“我身子倒是康健的很,只是……哎……说来话长,杨子熙摆平了你们老刘家,现下怕是准备开始对付我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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