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黄嫂环顾四周,只见不大的房子里光线暗的很,正中摆了张桌子,桌腿还断了一条,用砖头垫着。左边靠墙便是炕,被褥也都是半新不旧的。盆盆罐罐的堆满了后走廊,一瞧便知道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玩意,纯属攒着不舍得扔掉。
黄嫂心中诧异,方才听闻他们家的大女儿每月托人送来十两银子的月例钱,仅是笔收入在香坊村也不算少了。那怕是在淮州城里买米,也能买上一石,更比说乡下花销本就没那么多。坦率的说,王爷府的丫鬟待遇还是挺高的,甚至能赶得上个九品官员收入,怎么她家还穷成这般模样?
不过这话又不好明着问,黄嫂只能挑了个干净凳子坐了,笑着冲大丫她娘道:“今儿我来是特特的想请冬生大哥做事的。”
“哦?什么事?轮的上我们冬生了?”大丫她娘闻言,心中欢喜,脸上却绷着道,“你们宅院的工程不都包给了白石村的人了吗?而且我们家冬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木工瓦工什么活计都不懂,做不了大事。”
“哪有你这么埋汰自家男人的?”黄嫂瞥了眼里面,巴掌大的屋子站在门口便能瞧见后院,陈冬生正在院里劈柴,耳朵却竖着所有的话都能听得见。
“不是埋汰,我是实话实说!”大丫她娘许是平时惯了的,也不在乎自家男人的面子,“若他有本事,我们一家子早吃香的喝辣的去了,哪里会还窝在这鬼地方?若说出息,我们家唯一出息的便是语晴,若不是有我这女儿啊,我们老陈家……”
黄嫂知道她的话瘾又来了,大丫她娘是一天不听人夸自己女儿就不舒服的人。黄嫂可不想和她闲话浪费时间,便忙岔开话题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真的是来请冬生大哥的。我家主子的医馆已经休整完毕了,小主子打算近日便开业。需要找人去闹一场图个吉利,冬生大哥不是会舞狮子吗?所以我便向小主子推荐了冬生大哥,小主子便让我带了银子来请。”
大丫她娘闻言,一愣,没想到是这事。村里喜丧虽然都有找冬生帮忙,但从未提过给银子。乡里乡亲的,她家冬生虽然不乐。却也没好意思自己提,所以几乎每次都是白忙活。如今这黄嫂一来说出许银子的话题,她不觉也来了精神。
“这可是找对人了!”大丫她娘笑道,“我家冬生啊也就这两把刷子还成!这么着吧。大家都是邻居,我也不好多要,二两银子便成,我们冬生明儿一早就去!”
“二两银子?”黄嫂一愣,随即笑道。“这价……还有没有的商量?”不过是半日的耍弄活,便开价二两?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啊!难怪临走时小主子说看着给,可见香坊村的人都是会坐地起价的。
大丫她娘不高兴了,拉下脸道:“怎么?二两还多了?你不去打听打听,淮州城里请个戏班子需要多少银子?没有十两八两的根本没得来事!”
“可那是戏班子。我们只是想请冬生大哥……”黄嫂犹豫着道,“大丫她娘,你也知道,我不过是个做下人的,给主子推荐个人,若是银子收得多了,主子还当我在其中拿了什么好处呢,你说是不是?就像你说的,都是邻居,将来长长久久的有的是好处,别急在一时啊。”
最终黄嫂以一两银子的价格和大丫她娘谈好了陈冬生的出场费,期间陈冬生本人一声都没吭,完全默认。黄嫂辞别了大丫她娘出来,心中暗道,看来陈冬生怕老婆的名头还真一点儿没错!简直就是个妻管严啊!
第二日陈冬生天微微亮便带着行头来到了医馆,那是个上了年头的道具,狮子的绒毛都几乎快掉光了,只剩下那双突出的眼睛还残留着当年的依稀风采。
来观礼的人倒是不少,白石村帮忙施工的工匠带着家眷邻居来吃庆工饭,前前后后便是四五十号人;香坊村孙德望也带着村民来了,按照他的话便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总不能让白石村的人占了先。
于是乌泱泱的百来号人,把仁和堂的门口的空地挤得满满的。
余嫂带着人帮忙准备饭菜,按照乡下的规矩,上门来起码是要请一顿饭的,亲厚些的甚至连晚饭都要一并吃再走。
孙德望见杨子熙忙着和白石头村的宋里长说话,没第一时间来迎他,心中有些不高兴。上回开渠取水的事不了了之,杨子熙也没再登门提过此事,令他精心筹备的应对之策全无施展之地,生生憋的慌。
他便抽空进了宅院里绕了一圈,特意仔细瞧了瞧那蓄水池里的水。一根细细的管子将水导入池中,分明不是从地底抽上来的,而是从旁处引来的水,难道说杨子熙背着他自私从河道里开渠了?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了,朝杨子熙便走了过去。
杨子熙正和宋里长说这话,一抬眼瞧见孙德望过来了,板着脸神色有些不佳,她便招来了杨锐,让他引宋里长进宅,自己迎向了孙德望。
“恭喜啊!恭喜!开业大吉,今后我们香坊村的村民可就依仗杨姑娘了!”孙德望扯出笑脸拱手道。
“难得孙里长也来参加我们的开业仪式。”伸手不打笑脸人,见他开口客气,杨子熙也笑着应酬道。
“那可不是,总不能仁和堂开业,只有白石村的人来道贺对不?我们毕竟是邻居,将来的日子长着呢。”孙德望应道,说完冲宅院里努努嘴道,“水道的问题解决了?”
杨子熙心中冷笑,嘴上道:“解决了,多亏了白石村的人帮忙,绕道引水虽然麻烦了些,好歹没动谁家祖宗跟前的风水是不?”
这话夹枪带棒的,孙里长闻言,脸色黑了黑,好你个白石村,胳臂肘也伸太长了,都捞过界了!本是能进自个口袋的银子,被白石村赚了,他如何能甘心?至于白石村是不是免费给杨子熙引的水,他压根就没想过,在他看来,这怎么可能?
之前杨子熙改造宅院,也只请了白石村的工匠,他心中本就揣着不痛快了,此番越发恼怒起来,环顾四周,瞧着白石村人的脸都觉得个个心怀叵测。
“杨姑娘这事似乎办的不怎么地道啊,”他忍不住月兑口而出道,“到底是年轻,你不明白其中的轻重。你既然买了我们香坊村的宅院,怎么说也算是半个香坊村人了,胳臂肘怎么能往外拐呢?白石村的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做工程这种事里面的弯弯绕太多了,还不知道坑了你多少银子去呢!若早交给我们的人,我们邻居一场,又怎么会害你?”
杨子熙笑了笑没有应,心道,邻居一场?还未开工怕是就狮子大开口了吧?
孙里长见她似乎没听进去,越发急了:“杨姑娘,我说句不中听的话,邻居都是相互照应的多,今后你求着我们的地方还多着呢。”
杨子熙也不想和他撕破脸,只嘴上应道:“自然是这话,今儿村里的乡亲们就多喝几杯酒水,当我杨子熙给各位告罪了。今后有机会,大家再合作。”
孙德望见她说话敷衍,刚想再追问几句,定个好差事下来。一旁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炸响,陈冬生的狮子舞也扮上了,围观的人叫好声不断,一时间闹哄哄的,谁也听不见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