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一同吃饭的经历后,红俏便打定主意要把左澜追到手,为此她隔三差五就往左澜那里跑。红俏每次去都不曾空着手,不是带几块花样精巧的点心就是提一篮新鲜的果子,一股脑地往左澜手里塞。虽然她不清楚左澜的喜好做不到投其所好,但她有的是时间可以让左澜发现她的好。
顾倾语当然知晓红俏的心意,由于前世左澜并没有出现,对他顾倾语没有了解,只是觉着难得红俏遇到个喜欢的人自然要帮衬一把,私底下也在为红俏打气。有了小姐的支持,红俏的劲头更足了,满心欢喜之际却忽略了紫黛越来越沉重的表情。
一日晌午过后,院里悄无人声,唯有暖风拂过草木吹动树叶“唰唰”作响。人们刚吃过饱饭浓重的睡意便渐渐袭满心头,微醺半醒间,只听见窗外喑哑不歇的风声,脑袋挨着布枕终是沉沉地睡去。这也是整个顾府最安静的时候,即便等上半天,也难觅半个人影。
身穿蓝底白袍的年轻男子推开朱门,自某座宽敞宁静的小院中不急不慢地走出来。刚向前走了两步,左澜突然停回首看着墙角,嘴角的笑容高森莫测:“别躲了,你的粉鞋都露出来了。”
紫黛一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粉鞋赶忙把脚缩回来,心里却是叫苦不堪,怎么好死不死的会被他发现。还不等她弄清现在的状况,就听见左澜带着笑意的声音:“哦?原来是紫黛姑娘啊。”这般平淡如水的语气,听不出半点惊奇的意思。
紫黛硬着头皮温和一笑:“左先生好。”
“说起来紫黛姑娘跟了我好几日,是有事情要问我?”狭长的凤眼半眯,本是淡雅的笑意在他脸上却有了迫人的气势。
本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大抵破罐破摔,紫黛仰起脸直视着左澜,精致的小脸上傲气逼人:“说起来我的确有一事不解,还望左先生赐教。”
“身为老爷的侍从,左先生为何会频频出现在府内姨娘的院中。”自从她偶然撞到左澜从夏姨娘院中走出后便对他上了心,这才发现左澜与夏姨娘私底下竟是经常见面。年轻男子勾结上府里姨娘,这俩人的关系也就不难猜测。苦于没有证据不能证实自己的猜测,她便沉住气暗地多观察了几次,没想到还是打草惊蛇。
灼灼的目光落在左澜身上,那一刻紫黛的目光清明如雪,姣好的容颜上未有半分犹疑,这幅模样落进左澜眸底,竟有了几分惊艳的意味。
“呵。”左澜突然倏地一笑,启唇轻语:“我无话可说。”这个回答大大出乎了紫黛的意料,在她不解的目光中又左澜开口:“如果我没猜错,紫黛姑娘应该是想以此为要挟逼左某就范,只是不知道紫黛姑娘所求何事。”
纵使眼前之人笑的如沐春风,温文尔雅,紫黛只觉着他实在太可怕了,竟能将自己的心思猜得半分不差。不再与他兜圈子,紫黛径自说出来意:“我要你拒绝红俏,让她死心。”
“红俏很单纯也很容易受到伤害,但你配不上她。”为了避免好姐妹遇人不淑,她不介意做回恶人。
“如果我拒绝呢?”左澜好像成心要挑衅紫黛的忍耐力,笑的颇为玩味。
“只怕某人私会夏姨娘的理由就要到老爷面前说明了。”
“好,”左澜敛了笑,认真地看着紫黛:“容我考虑两天给你答复,毕竟想要在不产生伤害的情况下拒绝一个人,可是件很费脑筋的事。”言下之意就是:小样你要是逼得紧,我可不保证红俏被我拒绝后会不会哭的肝肠寸断,寻死觅活。
眼瞅着左澜已经走远,紫黛只觉着两腿发软,虚扶了一把墙才稳下心神。不知怎地,这件事实在太顺利,顺利到让她有些后怕……而后的事实证明,聪明沉稳的紫黛姑娘永远玩不过肚子黑的像一团浆糊似的左某人。
唯恐出现变故,这两日紫黛一切照旧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心里隐隐透出些不安。清晨,沈府小姐沈香婉来顾府做客随便寻了个理由就把顾倾语拐了出去,乘着马车一同奔着九川坡去了。
自从六年前沈香婉做了顾府里的夫子后,得知她的小弟子每隔半年就要到九川坡的老疯医那里逼毒一次,自然就担起了带着顾倾语外出求医的责任,一来为了掩人耳目,二来有她相随也好保证顾倾语的安全。早在两年前顾倾语体内的余毒就已经散尽,但为了感谢老疯医的救命之恩,空闲时她仍会拎上两壶好酒去看他。
因为有沈香婉同行,顾倾语便将紫黛、红俏留在家中。到了九川坡,顾倾语心知老大夫此时应该正在小屋帮人瞧病,便与沈香婉先至里屋等他。
刚进里屋就看到有位虎背熊腰,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坐在磨的掉漆的八仙桌旁,一个人闷声饮着茶。此人年纪已过四十,五官生得很端正,但左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如同丑陋邪秽的蜈蚣自嘴角歪歪扭扭地延伸到耳后,看起来格外骇人。
顾倾语虽怕,可此人能坐在里屋悠闲喝茶那就说明他是老疯医的朋友,既然这样也不好失了礼数,对他平静地道了来意。
卫封听后没有开口,点头示意她俩可以留下。沈香婉倒是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气定神闲的与顾倾语唠起家常。顾倾语没有她那么好的心态,仍感到拘束,心中只愿疯爷爷可以早些过来。
约莫一个时辰后老疯医终于出现,看到顾丫头与沈丫头来看他还带来了帝都好酒,脸上自然乐开了花。这下顾倾语才晓得屋内一直沉默寡言的刀疤男人叫卫封是老疯医过去同门的师弟,特来找他叙旧。顾倾语心知疯爷爷他们兄弟二人多年未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她不方便在此久留,早早地起身告辞。
等到两个小辈走后,老疯医乐呵呵地拎起两瓶美酒,左看右看地舍不得放下:“今日你来得巧,可是有口福了!待会我炒两个小菜,咱们哥俩好好喝上一顿。”
“难道师兄忘了么,”不同于老疯医的眉开眼笑,卫封的态度一直很冷淡:“我早已戒酒。”
老疯医满脸可惜地放下酒壶,叹着气摇了摇头:“你这又是何苦……放着好好的南绍国医不做,非要去当打家劫舍的抢匪,简直是冤孽啊!”
“我会落到这步田地,皆是咎由自取,”他的双手早已沾满血腥,背负的罪孽只怕这辈子也无法洗清:“我不怨她。”
顾府后园——
转瞬已到约定时间,紫黛站在假山旁安静地等待左澜。不知他会不会遵守约定,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左澜的身影很快出现在紫黛面前,脸上堆满假笑,看得紫黛简直不敢直视。
“紫黛姑娘可真准时。”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对于左澜如同狐狸般狡诈的笑脸,紫黛真心喜欢不起来。
“左先生也是,”紫黛不动声色地开口:“不知你想到了什么方法。”能在不伤害红俏的情况下拒绝她,这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可是这样的方法真的存在吗?不等紫黛想完,只见欣长的身影突然向自己靠来,逼得她退后几步后背直直地抵上假山。
说话就说话,干嘛靠这么近!不好的预感霎时袭来,还不等紫黛仰头出声,左澜就已经拽着她的胳膊强行把她搂进怀里。
“我这个人呢——”左澜轻吐了口气,在紫黛耳边邪邪地开口:“最怕麻烦,万一断的不干净,红俏非要跟我藕断丝连怎么办,为了永绝后患只能委屈紫黛姑娘了。”
这个人还能再不要脸一点么,真以为红俏的脸皮跟他一样厚,藕断丝连这种话亏他说得出口!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被男人抱在怀里,紫黛又羞又恼,清明的双眸里满是怒火:“你放开我!”
不理会紫黛的抵死挣扎,左澜轻笑一声反而抱得更紧。毕竟温香软玉在怀中,这滋味还是不错的。
尖叫在两人背后响起,紫黛只觉着左澜的力道一松,接着就能看到红俏惨白着脸呆呆地看着他俩。随后等红俏回了神,眼底莫名的多出了些亮闪闪的东西,咬着唇扭脸就跑了。今日左澜邀她到假山一叙,说是有重要的话要告诉她。本以为是自己的诚心打动了左澜,红俏自然欢天喜地的赴约,却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原来他早就有了喜欢的人,而那人偏偏就是紫黛。紫黛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妹,瞒得我好苦!
“你——”紫黛已经全部明了,怒火中烧之际抬起手臂恨不得甩给他一记耳光,胳膊只挥到半空便被左澜擒住,他的力道大得惊人,纵使紫黛使出吃女乃的力气也没能挣开。
“你以为我真的会受你威胁吗?”即便眼前之人笑的和煦,仍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你之所以能忍到现在没有揭穿我与夏姨娘的关系,就是因为没有证据,搞不好还会被我俩反咬一口。”
“虽然你很聪明,但是顾虑太多,生怕会连累你家小姐。”看着紫黛渐渐发白的脸色,左澜的眸光温柔不少:“人总是要为自己考虑的,为了别人赔上性命真的值得吗?”他已经可以预见为了顾倾语,紫黛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性命。
“与你无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四个字,紫黛倒是突然清醒过来,自己险些着了他的道,被敌人激怒可是最愚蠢的事。
左澜缓缓松开手,迎着紫黛如炬般明亮的双眸,眼底的笑意深不见底:“是吗,我倒想看看,我们之间究竟是谁输谁赢……”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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