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谷中落英缤纷之时,草木青绿,鸟雀鸣啭,一派和煦的初夏美景。♀潺潺溪水蜿蜒流过,清澈见底,阳光透过茂盛的枝桠星星点点的洒落在水面上,闪出炫目的光彩,银色的小鱼在水里穿行于圆润石头的罅隙,看上去玩得十分快活。
忽的,草丛里一阵窸窣,一个身着柳绿春衫的少年人从里头窜了出来,乌黑的长发用同色的布巾绑着,身上没有佩戴任何东西,手里拎着个分量不轻的包袱,十分朴素的模样,大概是准备到城里投靠亲戚的村民?
只见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迫不及待的在溪边趴下,招起清凉的溪水往汗涔涔的脸上扑,把银色小鱼吓得躲进水底石头的罅隙里不敢出来。
过了好一会,少年才仰起头舒服的叹了口气:“差点热死我了。”他五官端正清秀,颇有几分文人的秀雅,薄唇天生便微微有点翘,犹自带着单纯的稚气,看上去很讨人喜欢,说是有潘安之貌也不为过。这也许是谷中风景独好,很是养人罢!
突然,溪水里从上游漂来血红,犹如一条红绸带缓缓展开。蹲在溪边的少年大吃一惊,难道是小豹子中了猎人的陷阱?!他今日得师父恩准出谷,一路上为了摆月兑小豹子的跟随花了不少时间。也许因为他从小是喝豹女乃长大的,所以谷里的小豹子对他格外亲昵。若非小师父说小豹子会惊吓到村民,他肯定带着小豹子一起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少年如此想着,一把抓起身旁的包袱,飞身往上游掠去。
“赫!”少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脚步也停了下来。
十米范围内草木歪斜,五六具尸体死状可怖的倒在周围,飞溅的血液濡湿了草被,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在这炎热的天气里让人几欲反胃。
而在那些尸体的中间有个扶着左肩半蹲在地的人,他身上的银红交领大袖长袍早已被血染成深色,发髻被打散,乌黑如墨的长发披散下来,他察觉到动静,抬起头,露出一张血色尽失的俊美脸孔,竟然是若水宫的宫主龙音!
少年被他骇到了,虚怀谷一向鲜有人出入,西边倒是有数十户村民居于山林,却是另有一条通道可进,与虚怀谷还隔着一道天堑,倒是关系不大了。这一处虎豹豺狼甚多,猎人也只敢算着日子成群结队的进来。眼前这人长发披垂,面容惨白,美则美矣,那一双凤目却如冰刃,带着丝丝妖异,寒冷彻骨,让他不由背脊发紧——搞不好是遇到什么山精鬼怪了!
“你是谁?!”龙音暗催内力,护住心神,方才一番打斗已费了他不少心力,水域流花的阴阳心法至今未能完全融合,稍有不慎便会令他经脉受损。自问山出来便无缘无故遭人一路追杀,想来便是冲他手抄的内功心法。只是来者武功路数奇特,加上人数众多,颇难应付。误打误撞进了这个山谷,谁知此处竟与伏灵山相似,天然的迷阵让他与随侍们走散。♀没想到刚解决了一堆碍事的东西,又来了一个。
少年月兑口而出:“唐月天。”
“哼。”龙音不禁感到有些好笑,自己竟会问一个将死之人的名字?实在是不合乎他的作风。
风势陡然一变,唐月天看到对方手中的利剑如灵蛇吐信直朝他面门而来,连忙反应,急退数步,以掌反击。
龙音的心里微微一惊,这小子身形灵活,内力精纯,显然是个高手,不容小觑。只可惜他如今负伤在身,只求速战速决,不然便可认真与对方较量一番。
若水剑法刚柔并济,一招千山寒,气势万钧,风声在顷刻间凝滞,空气里无形的水雾竟好似结成了寒气逼人的冰刃一般,细细密密的扑涌向唐月天!
唐月天嘴巴微张,惊讶的看着眼前奇景,这招剑法实在是美妙瑰丽!他自幼跟随大师父习武,只有大师父给他拆招喂招,小师父从来就跟懒虫一样,一年能跟他切磋半个时辰算是天大的恩赐。他也曾偷偷跟拳脚功夫不错的村民过招,唉,至今回想起来就觉得疼。村民练的都是花拳绣腿,防身用的,他一掌就把人打成内伤出血,气得小师父拿起竹鞭狠揍了他五十多下,都肿起来了,俯卧在床疼得他直哼哼,过了半个月才好。难得看到有人剑法如此精湛,虽然对方来势汹汹,大有将他灭口之势,他还是激动起来,一矮身抄起某具尸体旁的剑,使出凌云一式,横扫千军!
“锃”的一声,两剑相抵,唐月天眼中冒出兴致勃勃的光彩。
几个回合下来,龙音倍感吃力,左肩伤口的血汩汩流出,没想到自己竟然失算,眼前这个少年比起先前那帮东西要厉害得多,武功颇有大家风范,一招一式精妙无比,不知出自何门何派。事到如今,唯有一拼,于是默念口诀再次提起内力。
过犹则不及,暗红的血从龙音唇边溢出,他看到唐月天手中的剑快如闪电,险险躲过,却被剑气震伤心脉,新伤加旧患,龙音终于支撑不住,狼狈倒地,狠狠的盯着少年,不甘心的昏了过去。
唐月天见状急忙收招,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不是死了吧?要是给小师父知道肯定打死我不可!于是赶紧扔掉手中的剑,往龙音那处走了几步,转念一想,不对呀,明明是他先出手的,看这边横七竖八的尸体,他根本就想杀我灭口,我还跑去救他,这不是有病么……不过,这里死了那么多人,搞不好是打算以多欺少,结果反而被这个妖怪给灭了。算了,小师父经常教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这妖怪是好的还是坏的,倘若没死,先救他再说。
想罢,唐月天走到龙音身前蹲下,小心翼翼的撩开他遮住了大半脸庞的黑发,惨白的脸色与唇边朱红的血迹形成鲜明的对比,看上去格外妖异。鼻间浅浅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唐月天这才松了口气,他虽然有个大侠梦,却也没想过要掌握他人生死。
唐月天费力的把这个昏迷在地重得要死的家伙给背上身,手上除了自己的包袱,还得帮忙拿上对方的剑,方才为了让他松开那柄剑,不知花了他多少力气,弄得他简直像是从死人手里抢东西。
出谷的路着实不好走,深山老林中带着经年累月的陈旧的味道。其实这里早已远离虚怀谷,但此处悬崖峭壁,怪石嶙峋,若想真正走出到小镇上,还需花上大半日——当然这是针对唐月天而言。要是镇上的猎户们上山来打猎,得是要呆上三四日的,还不敢走得太进。
唐月天背着人,如燕子般的身影在泼天的绿意里穿梭,他的轻功很俊,在虚怀谷与小豹子作伴,轻功很难不好。由于背着个人,他难免慢了些,头顶的光线明显西斜之时,才终于到了一处颇有年头的茅屋。
茅屋隐在层层的繁花灌木后头,仿佛是这遮天蔽日的密林中的一处缺口,光线尤其亮,桃粉、橘黄的霞光将它渲染得极有诗情画意。这一处并不靠近水源,没有兽类过来饮水,所以很是安全。
唐月天推开了门,尽管外头看上去十分老旧,但里面倒是很整洁,挨着墙的桌子竹榻上稍稍落了些灰,算算日子,他也确实是有一个多月没来这里了,以往总是每隔一个月就到镇上去买采,路程太远,难免需要中途落脚,于是便有了这个茅屋。
唐月天把龙音安置在竹榻上,拖出放在桌子下方的木箱,箱子里装着好些东西,有个药匣子,还有衣物,以及一些干粮、大米等等。
“碰到我算是你好运。”唐月天嘀咕道,一边把龙音的衣服给剥了下来,只剩裤子。看过他的伤势后,才发现并非是自己下手太重伤了他。
那左肩上早就有个对穿的血窟窿,加上心脉凝滞、运行不畅,所以才会气血上涌,昏迷不醒。
唐月天撇撇嘴,到外头找来水,给龙音擦干净身上的血渍,再往那血窟窿上撒了止血生肌的药粉。
一通忙乎后,回过神来,天已黑全。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