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生病
云国安赶过来只比许振华早了一步,他见了孩子睡着了躺在打了点滴,又见了一旁守着一位老妇人,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许振华安排来照顾云恩的人。
傅大娘认出来了他就是当年院子里面的伙夫的儿子云国安,云国安倒是不知道傅大娘认识自己,他对老人表示了一番感谢后,就坐下来守着儿子。
许振华这时也从k城赶过来了,水还没来得及喝一就问起云恩的病情来。
云国安见他焦急不比自己少,道,“现在没有大碍,医生说情况已经稳定住,只是要多加休息,就不会让病情恶化。”
许振华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看了一眼云国安身后的云恩,又问,“他睡着了?”
云国安转头看着在七月盛夏还带着军帽的儿子,他正发高烧,烧势不退,只有带了冰帽才能
让头脑温度降下去。
那帽子又重又沉,如同灌了铅一般戴在头上,根本让人动弹不得。
云国安也是得过伤寒的人,他此时嘴角带有一丝苦涩,道,“睡着了,我来之前才睡着的,多亏了傅大娘照顾他,不然,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许振华心中一沉,心里有一丝愧疚,他打算向云国安解释为何会带云恩到了蕖县这地方来,“国安,云恩他”
但是却不料被云国安打断,“振华,让孩子先睡一会儿吧。”
许振华见他神情里隐隐藏着一股忧愁,那股忧愁很淡,但是却似阴影一般笼罩着他,让他整个人都看起来灰蒙蒙的,不像个得意之人。
他以为云国安只是挂心儿子才变成了这样,遂也不在说话,安安静静,就在病房内找了一根凳子坐下来陪着。
云国安却站在微微蹙眉看着病中的云恩。期间云恩两次因为口渴和头痛欲裂迷糊见挣扎着要醒,云国安都身手很熟练地找到了勺子,一点点喂了清水在云恩嘴边帮他润唇。
伤寒这种由病毒引起的肠胃系统感染,最后导致全身发热高烧,这种滋味,不要说云恩一个小孩子,就是他是一个大人得这么重的病也让人觉得难熬。
云国安见儿子高烧不退,脸颊绯红,但是嘴唇已被烧裂,他身体也因为月兑水,脸上的皮肤起了一层白色的屑。♀
他为儿子的病情担心不已,根本顾及不上听许振华解释云恩为何会辗转被带到了k城蕖县来。
云国安一接到许振华的电话就往k城这边赶,好歹是搭上了一般火车途中要路过蕖县,目的地并不是k城,但是也什么都顾不了地先买了票,立刻赶了过来医院照顾儿子才真。
许振华见了他们此时父子团聚,云国安又焦心关切地照顾云恩,他虽然并不是嫉妒他们才是一对真正的父子,感情亲密,但是心里多少也模糊想着,血缘的关系到底是大于一切,就算是云国安在杜晓丽家里因为有所顾忌不曾给予云恩好的照顾,但是假设他有能力,许振华也相信他决计不会吝啬的。
他此时并不好在云国安面前还要争着照顾云恩,毕竟那才是云恩的亲生父亲,他几乎是以讨要的方式像云国安要了云恩来,云国安此时对儿子流露关切,他也不好阻拦。
他微微为自己是个外人的身份感到尴尬。
以前这么一段时间以来了,他都不曾有过这种感受。
云恩对他撒娇哭闹过,也对他流露过心底的真实情感。这些都让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能够取代云国安的位置了。
但是直道了此刻他又看见云国安和云恩在一起,云国安为了生病的云恩忙前忙后,他才恍惚觉得,其实血缘这种牵绊是无论如何都磨灭不了的,就算他以为自己可以替代云国安的位置,但是在云国安那里,云恩这个亲子的身份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替代的。
云国安仍然是云恩的生父,他也依然是他的儿子。
他作为中间一个□□来的人,仿佛显得有些都不合时宜了。
许振华目光移向外面的窗户,他对着的那里刚好种有一颗高大的树木,夏天的树木都生的枝繁叶茂,但是这棵不见长的树子却并没有长得多粗壮,枝叶也并不繁茂。
许振华为自己所处的地位尴尬感叹,又为云国安和云恩之间的关系有几分介怀。
他看着云国安这样细心细致地照顾云恩,仿佛是看到了那年夏天,谭丽怀孕,云国安他也是这般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照顾妻子。
谭丽知道云国安不是干大事的男人,便也不要求他出去挣大钱开公司。
她只是在许振华来看望的时候说了一句“云国安对我,是好的没什么话说的,他在这个人没脾气,认打认罚都不发怒的笑笑模样。他呀,说得好听是脾气好,说得不好听是因为自身懦弱,没什么本事,故而只能做这些端茶送水的事。不过我是不求什么的,我谭丽要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但是我嫁给云国安,不过是不愿意让我爸妈给我安排婚事。他们既然不让我和周宣在一起,那么嫁什么样的人我也无所谓了。”
那年也是一个六七月份夏天的季节。
谭丽因为刚生产完孩子气血虚,她小姐做惯了,又不曾过过没人伺候的日子,由此云国安便卯足了力伺候他们母子两,鞍前马后。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里面充满了一股高傲和闲闲之意,倒不是看不起云国安,不过是那番话的语气里面夹杂这一股凉薄的自弃的味道。
这种让人在盛夏季节听到都会感觉背脊一凉的语气让许振华并不喜。
幸好是当时云国安在送了乌鸡汤来给谭丽,谭丽嫌乌鸡汤没味道,云国安便说下去给她买两个有盐味的卤鸡蛋来给她吃。
云国安一股脑炖了鸡汤来,又一股脑实诚地跑下医院大楼去给妻子买茶叶蛋去了,房间里就只有许振华和谭丽两个人。他何曾想到自己这一走开,就让谭丽自己说出了内心心底的话来。
许振华听着谭丽的这一番解析剖白,并不回答,只是微微蹙眉,心里在想什么,谭丽看他的表情也能猜到一二。
不过谭丽和许振华同样出生的家庭,她是并不忌惮被许振华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喜欢周宣是许振华一早就知道的事,但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都还不告诉云国安实情,还要帮着他追求自己,她不过是一时为了报复父母,才嫁了一个全世界都不看好的人。
她何尝不知道这是在报复父母,也是在报复自己,嫁了一个自己丝毫没有爱意的男人,还结了婚生子,那就等于是把自己的一生都葬送了。
由此她心底清楚明白地很,故而说起话来,才特别冷静冰冷,犹如在炎炎夏日的天气,忽而被脚边的一阵阴风激过,从脚到背都是阴生生的冷。
谭丽觉得许振华和云国安做朋友,不过是因为他善于做这些事。他这个人见不得旁人受苦,总有一种英雄情结,要拯救所有人于苦难中。他嘴不碎,故而说了什么都不用担心他会漏风出去。
谭丽苍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面容倒是清丽月兑俗,嘴角也洋溢着她做娇小姐时候的矜持刻薄,不过这都不影响她的美。
一个女人,最大的幸运就是生得够美,谭丽便是有这种福气的人。
云国安能娶到他,便也以为这是自己莫大的幸运和福气。
许振华静静守在病房中一阵,傅大娘回家去做了晚饭回医院来,见他也赶到了,便立刻招呼他。
许振华怕打扰道云恩的休息,就拉了她到病房外的走廊说话。
傅大娘心里亦是极其愧疚,觉得枉负了他的托付。
许振华当初那么不舍,心疼这个孩子到不行,但是孩子最终交到了自己手上,却没过多久就让孩子害了如此重的病。
她对着许振华忧愁紧皱双眉的脸,眼里因为自责而逐渐泛起了泪光。
重重道,“振华,婶娘对不起你,你把孩子交给我,让我好生照看着,但是却如今害的孩子这般模样,婶娘有错,是婶娘辜负了你的信任。”
许振华不曾有过要责备谁的心,他道,“婶娘,你不必这样自责,孩子身体弱难免会生病,你能及时通知我,我便已经很感激了。”
许振华当时他们那个年代,交通和通信都不是很发达,他当时接到傅大娘打电话来说云恩病重的消息的时候人并不在k城。
他当时手里也没有呼机,是傅大娘辗转了颇多周折,才费力联系上他,告诉了他云恩生病的消息。
由此他觉得自己能及时得到这一消息已经是幸运,哪里还分得出心来关心别的事情。
傅大娘却因为他这样一番不加追究的话更加难过不已,还要对许振华说些什么,这时却听得云国安走出来了,问,“傅大娘,不知道你送来的饭还有没有,孩子今天胃口好,多吃了一碗饭,现在还觉得有些饿,我想问你还有没有多带来的米饭,我给孩子送进去,好让他再吃些。”
云国安说话口气温和有礼,傅大娘听了他话,不好当面流泪,遂立刻抹了眼里的泪,收起表情来对云国安说,“有的有的,米饭带了很多来,尽管够。”
说着,就进屋去帮助料理这些事。
许振华站在黄昏照耀的医院走廊上,对上云国安腼腆笑了一下的脸,他叫了一声“国安。”
云国安对他笑笑,笑容里面的疲惫已经是显而易见。
他说,“振华,谢谢你帮我照顾云恩,你能对他如己出,比我这个当父亲的强。”
许振华心里本是纠结愧疚不已,暗暗有些时候也觉得自己也许并不是十分适合给云恩当父亲。
云恩跟他的亲近之情在跟云国安比起来完全都不算什么,孩子到底还是内心深处比较渴望自己的亲生父亲一些。
况且他又毕竟在照顾孩子的事上能力有限,险些犯过一些错误,这些错误暂且不提云国安知不知道,但是他自己内心知道,清楚自己哪些地方没有做好,由此便更加自省觉得自己不适合养育孩子,与此同时,也觉得自己对不起云国安的信任。
这次云恩生病了,他却身在外地过了几天才知道这件事情,没能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照顾孩子,他一时之间对自己一连串的失误都尤为失望。
他也是因为内心对自己要求太高了,才会有这种情绪产生。
不过他随即又振作过来,明白此时并不是泄气的时刻。
他自之前分明答应好云国安要照顾好云恩的,但是如今这一切都没有的达成就想轻易反悔放弃了,那么他以后还会被朋友如何看待?
许振华暗自稳了稳心神,目光中黄昏西沉的走廊里显得日愈坚定,道,“国安,你不要给自己压力太大,云恩的事,是我一时疏忽了,我没能尽心照顾他,这点我向你道歉。不过日后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你相信我。”
云国安从疲态中坦露出一丝喟叹,道,“我怎么会不相信你,我现在都成这样了,还要多照顾一个孩子,实在是太困难,你能帮我照顾云恩,实际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许振华看着他暗自摇头,不明白他到底为何这样沉重疲惫,不过之后他又听云国安道,“振华,不瞒你说,这次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些事情的。杜晓丽得了甲亢,现在生孩子很危险,她正在医院住着情况不妙,我瞒着她出来看一趟,让我觉得很对不起她。但是我看到云恩这样,也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他也同样是我儿子我想要告诉你,云恩其实说他很喜欢你。”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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