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禾压低了声音,将主意全盘托出的坦言道:“姐姐也知道,董贱人表里不一,表面上尊敬姐姐,背地里总耍些手段的争宠,图谋不轨。不如,把阮知茵姐弟的事告诉董贱人,让董贱人想办法把那姐弟两个杀掉灭口。”停顿了片刻,她毫不保留的接着说:“当董贱人杀人灭口后,姐姐握住证据把董贱人捉个现形,指控她杀人,董贱人的命再硬,也必死无疑。”
闻言,谢丹琦在思索斟酌着。
真是厉害,倒是个连环计。先是瞒住阮致远,谢丹琦再假装不知,由董矜出面杀了那姐弟,谢丹琦再拿证据问罪董矜,即除去了董矜又除去了那姐弟,可谓是一举双得。阮清微暗忖道:安禾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陈嬷嬷问了句:“董姨娘凭什么会把那姐弟杀掉灭口?”
安禾义正词严的道:“你想想,董贱人现在的面前是一座山,如果再突然来了一对姐弟,她的面前就是两座山。凭她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她不会傻到让那对姐弟进府的。我认为,最应该紧张惊慌的人是她。”
谢丹琦面露不屑,环抱着胳膊,没好气道:“让董矜介入,真是多此一举。”
安禾急道:“事不宜迟,还需要早点让董贱人介入。”
“哦?”
“妹妹刚才从侧门回来时,看到了董贱人的丫环阿森,鬼鬼祟祟的,好像阿森已经知道了什么。徜若董贱人借机落井下石的害姐姐,岂不让她抓住把柄的占了上风?”
谢丹琦的脸色变了变,暗暗紧攥着锦帕。她的心很乱,在极为不安的乱跳,不安的是陷入了糟糕的局面里,突如其来的变故威胁着她和她一双儿女。
思量过后,陈嬷嬷喃道:“找谁去游说董姨娘比较合适呢?”
安禾自告奋勇的道:“我啊。”
“你?”陈嬷嬷怪里怪气的道:“府中谁不知你整天跟着夫人,董姨娘会待见你?”
安禾道:“就因为我是夫人的人,我去找她说才能让她没有戒备心。”
“你是有张巧嘴,可她会任你的摆布?”陈嬷嬷说的也是谢丹琦顾虑的。
“我说嬷嬷啊,你言重了,这怎么能是摆布,这是提点她,算得上是帮助。”安禾故意趾高气扬的挺直了背脊。
“你打算怎么跟她说?”陈嬷嬷还是不放心,要问得仔仔细细的。
安禾神气的背着手,信誓旦旦的道:“说好话,说孬话,说真话,说假话,不管怎么说,我就是把嘴说破了,把口水说尽了,也要说到董贱人钻进我们的计划里为止。”话毕,她吐了吐舌头,媚态的笑道:“就算真的说不动董贱人出手,我们也可以想别的法子,使那对姐弟死后,像是她杀的。”
看到安禾自信的劲头,陈嬷嬷悄声的道:“夫人,不如就依她说的?”
谢丹琦也没有其它好的办法,权衡了利弊,她冷哼了一声,扬起了下巴,斜睥着安禾,恩准般的口吻道:“我把这件事交给你处理,处理的干净利落了,重重有赏。”
安禾连连点头,郑重的道:“姐姐放心,妹妹一定拼尽全力的把这事处理的漂漂亮亮。”她话锋一转,献媚的神态毕露,“妹妹可不想要重赏,只要能为姐姐做些什么,能在阮府有个安身之所,妹妹就心满意足了。”
谢丹琦不耐的道:“去吧。”
“是是是,姐姐您就等着听好消息啦。”事不宜迟,安禾提裙急步而去。
谢丹琦真是十分的信任安禾,也难免,自安禾进阮府后,就一直巴结讨好谢丹琦,为谢丹琦鞍前马后的效劳,从没有让谢丹琦失望过。一个出身卑微的小妾想在富贵的丞相府中立足,悉心的攀附丞相夫人,确实是无可厚非的明智之举。♀
阮清微漫不经心的看着安禾的背影,安禾在打着什么算盘,为何对阮知茵的事这般用心?安禾的话语里虚实真假难辨,然而,她确是很会审时度势,事态的轻重缓急她非常清楚,直接打中七寸。
谢丹琦的眉头紧锁,惶惶不安的,可想而知事情的严重性。她来回的踱了两步,忽而看到秋千上的女儿,无忧无虑的女儿。她赶紧收起了心绪不宁,先要抚慰女儿,免得女儿担惊受怕的,便款步走到秋千旁,温和的哄道:“别担心,有娘在呢。”
“我不担心,”阮清微慢悠悠的下了秋千,吟吟的笑着,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我要进屋写‘大家闺秀’了。”
“不用你写,娘会找人写好了给你送来。”谢丹琦可不舍得女儿受累。
“嗯,”阮清微的心中已有打算,暂且不推辞谢丹琦的心意。她抬头看了看斜阳,饶有兴趣的道:“阮管家该去接弘川了,我也要去。”
阮弘川是阮清微的胞弟,也就是阮府的嫡长子,他十一岁,是皇子们的伴读。每日都要去崇阳书院,由阮管家亲自负责接送。
“行啊,你想去就去。”谢丹琦扭头对管家阮卫吩咐道:“把马车弄干净些,天寒地冻的,在马车里多摆几个暖炉,再铺两层羊毛毯子。经过西街巷的檀食坊时停一停,买一笼刚出锅的蟹肉蒸包的给大小姐吃。”
“是,夫人。”阮卫告退,先行去收拾马车。
阮清微笑了笑,谢丹琦对女儿一如既往的百般宠溺,她拢了拢被冬风吹乱的碎发,道:“那我去了。”
谢丹琦颌首,目送着阮清微绕过一片修竹后,慈爱的眼神才渐渐的敛褪。
陈嬷嬷轻声的道:“夫人,您是不是也觉得大小姐今日很奇怪?”
谢丹琦道:“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依夫人的意思是?”见起风了,陈嬷嬷随手为谢丹琦披上了斗篷。
谢丹琦凤眼一眯,“再观察观察。”她沿着石子甬道向前走着,叮嘱道:“把楠儿叫来。”
“夫人是想让楠儿代写‘大家闺秀’?”
“对。”
“万一老爷认出不是大小姐的字迹?”
谢丹琦的眼睛里尽是鄙夷,嗤之以鼻的道:“他才不会深究,再说,我都很久没见过清微提笔弄墨了,他更是没看到过清微的字迹。”
阮清微的字迹如何?当沿着长廊朝府门口走去时,阮清微也有些好奇,复活在阮清微的身上,那么,写得一手好字可还在?于是,她拾阶而下,捡起一根树枝,在雪地里试探性的写了一个‘好’字,写完后,她抿嘴一笑,迅速的抹了去。再继续沿长廊向前走。
看着大小姐自顾自的走,紧随其后的婢女阿碧和阿翠面面相觑,大小姐何曾这般闷声不语过。
阮清微的脚步轻盈潇洒,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看阮知茵和阮茂林。
正走着,在长廊的拐角处,突然有个人窜了出来,猝不及防的跟阮清微撞了个满怀。在被撞的倒下去时,阮清微眼急手快的抓住了围栏,身子斜斜的靠住,险些摔倒。
映入眼帘的,是个瘦小苍白的女孩,她站立不稳的跌倒在地,双手紧攥着单薄的衣衫,受惊的眼睛里是极度的恐惧。
阮清微认得这个女孩,是四姨娘所生的女儿阮青橙,九岁了。在此时,算得上是阮府的二小姐。只不过,她们母女在阮府已被冷落忽略多年,根本就无人问津。
顿时,一个响亮的耳光掴在了阮青橙的脸上,阿碧恼斥道:“又是你,你的眼睛不想要了?!”
阮青橙被打趴在地上,从她的衣袖里掉出了两个熟鸡腿,她顾不得疼,连忙去抓鸡腿,免得被人看到。殊不知,她还是慢了点,一只脚狠狠的踩在了她的手上。
阿翠用力的踩着她的手,又是一个耳光掴过去,训斥道:“好啊你,还敢偷东西。”
阮青橙疼的眼泪落下来了,一声不吭的咬着唇,抬头望着阮清微,她的眼睛里除了眼泪就是绝望,没有害怕也没有退缩。
阮清微闲适的依在围栏上,想必阿碧和阿翠不是第一次这样欺负阮青橙了。可见以前的阮清微有多跋扈,竟然纵容婢女对二小姐殴打。忆起上一世,她对阮青橙的印象只有一点,就是趁人不备时,向‘阮清微’的尸体上泼粪。
眼看着阿碧还要对阮青橙肆虐,阮清微上前一步,气息温和,神色平常的道:“青橙妹,我把阿碧和阿翠这两个丫环送给你了,从此刻起,你就是她们的主子。”
阿珠和阿翠骇了一跳的怔住,阮青橙也惊讶了。
阮清微淡淡的扫了丫环们一眼,有这样的丫环在身边,只会败事有余的滋惹祸端。她只是一笑,看不出任何的情绪,道:“你们要好好的伺候二小姐,她是你们的命,是你们的老天爷。”
说罢,她就阔步走开,不理会阿碧和阿翠的跪地哀求,也只作没听到阮青橙声弱的说:“谢谢大小姐。”
到了府门前时,管家阮卫已将马车收拾好了。阮清微悠然的相告道:“阮管家,我把阿碧和阿翠送给二小姐了。”
管家阮卫诧异的问:“夫人知道吗?”
“我会跟娘说的。”阮清微乘上马车,坐在厚厚的羊毛毯子上,四周摆有许多暖炉,着实暖和。
阮卫也只好不再追问,府中的人都知道大小姐说一不二的性子。
马车刚出了阮府,阮清微掀开车帘,不由分说的道:“阮管家,从府的侧门口走,我想看一看那对姐弟。”
“是,大小姐。”阮卫示意马夫调转方向。
马车缓缓的前驶,阮清微的目光始终看向车窗,视线内是斑驳的府墙和墙根处堆积的白雪,直到,她看到了那对姐弟。
寒风中,夕阳的余晖下,阮知茵安静的坐在府门口的石阶上,那沉稳温顺的样子像是白玉石雕刻的一般。阮茂林身姿挺拔的站在门旁,英俊得气宇轩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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