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暑殿里
陈依依百无聊赖的托着小巧精致的下巴,凝望着窗牗,阳光如一匹金丝绸缎,泛着潋滟光泽,空气中夹杂着灼日挥发的青草味,带些焦灼,却不失清甜。
窗牗外,丹若开的火齐满枝烧夜月,如深色胭脂在青翠树叶里点缀碎红,金津含蕊朝阳绽放的灿烂,翦碎红绡作锦簇一团,煞是可爱又妖娆。
陈依依愣了一会儿,突然捧月复而笑,白梧与碧心很是不解,明明她正无聊的看着外边的风景,怎的却突然这样开心,遂疑惑的问道:“贵人,可是想到什么趣事?”
陈依依得意洋洋道:“宜携避暑客,花下纵横醉。”还边乐边冲着她们道。
“这句诗可是有什么特别?”碧心迷茫的问道。
陈依依肚子里就憋了一股气,不愿意再与她们说话了,这句诗里的避暑正对了窗外的石榴树,又与殿名是同一个,而这些殿名必是以前的哪位皇后命名的,或是哪位皇上,种了一棵石榴树来应景,想必以前这里肯定是住过一代宠妃或者一任皇后。
只是这些话并不能明说,不然只显得自己张狂,而且若是被上面的那些妃子听到,则又是一次风波,不过这火红色的石榴花,真是照的她心里亮堂堂的。
“去拿个西瓜过来,再将各样时令水果都送过来一些。”陈依依神清气爽道。
她突然很想吃些水果了,又想到曾经吃的一种缤纷的水果茶,突发奇想道:若是将水果茶放在只挖空一半的西瓜里,想必是很有趣味的一件事。
这宫里待得实在是有些无聊,除了争宠,剩下的日子都不知道该如何打发了,前两日不断传来秦更衣受惊吓的事情,害的她也不敢随便出门了,要是她那一胎有事,估计自己就是最好的黑锅人选了。
陈依依兴致勃勃的做这些的时候,竟然恍惚觉得前些日子,在芙蓉阁的一切好似发生在梦里,不知道她会不会怀上孩子。
陈依依这样想着就咧了一个很大的笑,看起来很是傻傻的,白梧与碧心只当她被晋位这事搅合的乐疯了,要知道她在想什么,估计得笑死。
这样温馨到发甜、甜蜜到发腻的日子,她又让她们去做了些草莓糕点过来,这糕点还是碧心那丫头鼓捣出来的,是做好梅苏,然后将草莓切成花瓣形状,再将梅苏夹在里面,真的是她最喜爱的零食之一了。
每次她心情很不错,或者不怎么好的时候,其实是想起来,就会让她去做。
两个宫女忙着去做事,遂只剩下小梳子还随侍在一旁了,陈依依瞅了瞅小梳子,平时没什么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日心情过于美好,竟然觉得小梳子也是个难得的俊俏人儿,又在心里为他默默的鞠了一把辛酸泪,可惜是个太监。
小梳子被她看得头皮发麻,那眼神怎么看也是透着一种诡异,只能装作没看见。
谁知道陈依依还开口了,那模样看着像个偷吃的小毛毛鸡,恨不得啄几下才好。
“小梳子,你什么时候进宫的?”陈依依好奇道,她看着小梳子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生的又很单薄。
“奴才是新皇登基时候进宫的。”陈依依瞪大了双眼,十岁进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她也是从来没有去关心过这些下人的生活才不知道,她的丫鬟是七八岁就来陪着她了。
“奴才入宫年龄还算有些晚的,当时新皇登基,宫里缺少人手,否则,以奴才的年龄是不符合规定的,因为当时挑太监的时候放宽了年龄,宫规是七岁八岁的男童才能入宫。”小梳子看着陈依依惊讶的样子解释道。
其实宫里的太监并不多,多的主要是宫女,毕竟男丁都是农家里的主要劳动力,而且如果不是遇到黑心烂肝的父母,一般除非日子实在做不下去了,不然谁愿意将自己的儿子送到宫里做太监啊。
陈依依正在怜惜着宫里的公公不容易的时候,白梧已经领着小宫女将水果与刀子拿了过来。
那水果盛放在青花团枝牡丹花纹的白瓷罐蛊里,水灵灵的的各色水果切成块状柔和在一起,很是赏心悦目,又拿了一些红茶茶饼与蜂蜜,陈依依将它们全部都放在那个大的瓷罐蛊里,又用一只大勺子搅匀。
再看向旁边的大西瓜的时候,陈依依就想接过来,白梧蹙着眉道:“贵人还是仔细些,若是伤了手,奴婢几条命也难辞其咎。”
陈依依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只切一刀就好。”
白梧遂也不敢再多言,只是紧紧的看着她,以免她伤到自己,只是又怕看的紧了,紧张容易出错,遂看起来似是不怎么在意。
话说这白梧真正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再看陈依依拿着刀的样子,硬是让白梧她们生出一种想夺回来的感觉。
陈依依拿着刀的样子与平时的娇怯全然不同,更不提那副淑女作风了,她拿着的样子直如一野蛮武夫般粗鲁。
那刀看着不像做饭的,更像是那关公的偃月刀,整个雄赳赳气昂昂,活似要去砍人。
她们看着那要被分瓜的大西瓜,可不正像个人头么,切出来的汁也是红色的,这样想着,只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
还好清贵人拿刀的样子与她砍瓜的样子一样汉子,并无犹豫,直接一刀下去,果断又坚决。
只是下面的人觉得以后还是不能让她做杀西瓜这种事了,实在是与明日的她大相径庭,清贵人做菜的时候,也是挺正常的,却不知为何此时这个样子。
陈依依正在想,以后还得多砍几个大西瓜,实在是大快人心,酣畅淋漓。
让白梧在一旁挖西瓜,陈依依就自顾自的拿着碧心做好的梅苏草莓糕了,真正是口齿颊香,又是甜蜜,又是酥软,直觉得这夏日时光并不难熬,惬意极了。
这也是她这几日得宠才会做如此想法,若是还是失宠那会,宫里哪里会送冰块过来,这些水果又哪里吃的到。
她自然心知肚明,这都是她的心酸努力换来逇,她的清白换来的,这样想着吃的样子里就带着一股恶狠狠的气势。
“贵人,明日就是皇上的生辰了,您有准备什么吗?”碧心看着她吃的这么欢,忍不住小心翼翼道,因为她根本没看见自家小姐做什么准备。
陈依依从那一大蛊水果里面探出头来惊讶道:“啊?”一副很是慌神的样子.
陈依依之前想了好久,太出挑的礼物,一定会有有心人挑刺,原本一件喜事,最后落得惩罚,那真是够糟心的,更何况,那日有那么多人送礼物,一个个肯定各出奇招,争奇斗艳,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谨慎点比较好。
最重要的就是,她觉得皇上什么都不差,那些东西,稀奇玩意儿,皇上肯定见的的不少,至于其他珍贵的,她所有的资产加起来也无皇上随意拿出一件珍贵。
只是,还是得做些准备,陈依依想起她以前生辰的时候,想起一件事,脸色马上变得就有些阴郁了。
她生辰的时候,曾让父亲为她买漂亮的纸灯笼,那些在街上随意都能买到的精巧雕刻纸花的灯笼,她自认为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却从未想到,那日,父亲的确一手提着一只她喜欢的一只做工精细的有蝴蝶有锦簇鲜花的白玉纸灯笼,只是的右手还抱着一个小女孩,那个女孩双手拿着糖葫芦。
她说:“姐姐,我有两只糖葫芦,给你一个。”
陈依依鼓着一张小包子脸没有说话,整个人也没有动,只是眼睛瞪的大大的,她应该才是父亲手心的珠宝,为什么总是捧在手心的总是这个人。
她不解,她难过,可是她是个小孩子,每一次哭得再凶,别人只会觉得她再无理取闹。
她只知道,那个纸灯笼不是买给她的,因为那个男人下一句话来了。
“宝儿一直哭,我只有将灯笼给她,今日,又只有我与她出门,没带小厮,都怪爹爹考虑不周,你就拿着宝儿的葫芦吧。”陈经正用他自以为温柔的声音说道。
陈依依只觉得整个人想大吼大闹,心里有个恶魔在滋长,很想问他,我还是你的嫡长女,你就不能多给疼爱给我吗?只是她受到的教育一直都是恭顺有礼,哪里容得她如此行事。
她只是淡淡道:“多谢爹爹,依依现在不想吃东西。”
陈经正顿时觉得落了面子,又听着陈宝儿在旁边可怜兮兮的哭,那眼泪哗啦啦的落下来,只得赶紧哄她。
看着陈依依的眼神,也没有伪装出来的那份慈爱与温柔了,沉着脸对着陈依依道:“今日,我带着宝儿出去玩,她吃什么都不忘了你,这葫芦还是她惦着你,所以买的两串。”
看着她还是一张脸面无表情,心里觉得更是气恼,只道:“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就不知道尊老爱幼,你母亲都是怎么教育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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