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王家凹里最有说话权的怕就是里正那个老头了,里正也姓王,是个类似酸儒的人物,平时最爱说的两句话便是:“成何体统和有辱斯文”,不过总的来说人还算公正,在王家凹里很有威信。所以当他要过七十大寿时,全村的人基本上都要去捧场的,苏慧娘也不例外。
十月初十,里正家敲锣打鼓、大摆筵席自不必多说。到了晚上,竟还请了龙泉镇上有名地戏班子来唱戏,这可是个新鲜事,村里人一年到头地也没个什么娱乐,能够有机会看上一场戏,自是不会错过。苏慧娘葵水未走,身子不太舒服,便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可是林氏想去啊,苏慧娘见母亲既渴望看戏,又放心不下自己的样子,便也起了身,索性她现在也只是不太舒服而已,走路行动什么的却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林氏、苏慧娘还有王七郎三人一块向着村广场的方向走去,今天的戏台子就摆在那里,她们一行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大叔大伯大哥大嫂七大姑八大姨地,人人都面带兴奋的谈笑着,再加上四周小孩子们你跑我窜的身影,让整个村广场显的拥拥嚷嚷、乌烟瘴气。
“慧娘这边!!”不远处有人高声叫道。却是桂花嫂在向她们挥手,苏慧娘和林氏对视一眼,当即向那边走去,三婶子和几个相熟的妇人也坐在那边,见苏慧娘她们来了,纷纷打着招呼。谢过了桂花嫂,母女两个坐了下去,因为人实在太多了,母女两个勉强也只能挨着点长椅的边,实在挤不住地方给王七郎座了,苏慧娘便极其自然地把小孩儿放到自己腿上,双手环着他的腰。
从后头看,王七郎那双白玉样的小耳朵已经完全泛了层红。一张小嘴儿也微微抿着,想要从苏慧娘身上下来,却被在腰间拧了一下,而不得不停止扭动。
“这是老王家的那孩子吧!”坐在苏慧娘左边的一个中年妇人抬起头扫了眼苏慧娘,啧啧有声地说道:“可是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以前的王七郎根本没人管,跟个野孩子似的埋哩埋汰,和现在这个衣着洁净仙童似的小人儿,那可真是天地之差。苏慧娘闻言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倒是王七郎,小孩儿毫不客气地瞪了眼这妇人,他最反感别人把自个和那个王家联系在一起。
便在这时一阵锵锵锵地锣鼓声响起,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见今天的寿星公王里正身穿带着福字的绸衣,住着拐,颤巍巍地站在了现搭起的台子上,开始发表讲话,无非就是什么感谢诸位相亲捧场,希望大家看的愉快之类的,一顿啰哩八嗦后,里正大人手一挥宣布大戏开场底下的各位乡亲们情绪立刻兴奋了起来,人人都抻着脖子,一个劲儿的往台上看,只见不多会儿众位角们开始粉墨登场,咿咿呀呀,你方唱来,我方唱罢,再配上那二胡弦子等,当真是极热闹的。
苏慧娘在前世的时候是经常看戏的,而且看的都是真正名角的戏,只是她对这方面一直不太热衷若是武戏,还能看的有趣些,若是那咿咿呀呀、动不动就哭的文戏,则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偏偏那时碍于身份,还得装作“万分入迷”的样子,可是考验了她不少演技。她不喜欢看,底下有的是人喜欢看,打这场戏开始后,台底下的众人就像是被吸了魂魄般,眼睛各个都变的直勾勾了便是王七郎也歪着头,脸上露出几分新奇的样子。
一场戏,一唱就是两个多时辰,而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势头,伴随着底下众人震天的叫好声和热烈的掌声,台上的角们也是越唱越来劲儿,大有“一唱方休”的架势。苏慧娘在这里坐了这样长时间,早就已经累了,而且她葵水未走,此时又感觉到有东西向下流去,便不由自主的微微动了些身子。
王七郎立即回过头来,从苏慧娘身上拧了下去,在她耳边小声问道:“慧姐姐可是要去解手?”
苏慧娘点了下头,而后转过身对着右边地林氏说了几句,林氏此时看戏看的正入迷,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只胡乱的摆了摆手。苏慧娘便站起身和着王七郎从人群里向外挤出,等好不容易挤出来时,苏慧娘已是气喘吁吁的了,狠狠地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她可是被那里面的旱烟袋味和臭脚丫子味熏的够呛,苏慧娘决定呆会还是直接回家吧,她实在没有勇气再“杀回去”了。
村广场上灯火通明的自不是什么“解手”的好地方,而这附近也没什么茅房之类的,苏慧娘便和王七郎向着背人的僻静处走去,在稍南一些的地方是趟小树林,苏慧娘小心的钻了进去,王七郎自是留在外面把风。苏慧娘有些脸红,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就地解决”的事情,是以感到极为的不自在,然而,就在她羞窘的想要速战速决时,一道等待多时的黑影却无声无息的从身后猛然扑来。
“谁————”苏慧娘瞬间惊恐地变了脸色,张嘴便要呼救,然而背后死搂着自己的那人却瞬间捂住了她的口鼻,一股子刺鼻的味道传来,苏慧娘渐渐地不再动态。那道黑色人影迅速在苏慧娘身上套上麻袋抗在了肩上,可以感觉的出来,此时此刻这个人也是非常紧张的,把苏慧娘制住后也不再管其他,匆匆地就向着外面跑去。
到了外面却早有人接应,只听那人磕磕巴巴地问道:“成、成、成了吗?”
“回六少爷,成了!”
原来这接应的人正是那王六郎,而那掳人的黑影却是钱四这个家伙。
王六郎其实早就看见了这钱四肩上扛着的人,心里可谓是又惊喜又害怕,他这人向来是个绣花枕头,银枪腊头,平时调戏个小姑娘什么的还有胆子,但像这种公然掳人,意图yin辱的事情确是没干过的,若不是对苏慧娘这个小娘皮,实在是太心痒痒了,王六郎也不敢做出这种勾当的。
当然,这也跟那次王二郎的“面授机宜”月兑不了干系。
此地离村广场毕竟还不太远,两人怕被人看见行踪,只按下了兴奋之情,带着已经昏迷过去的苏慧娘走了。而就在此时,树林子那头的王七郎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向里面叫了几声,却无人回应,王七郎脸色微变,当即毫不犹豫地寻了进去,他从小是经惯了山林的顺着苏慧娘走过的草木痕迹,很容易就找到了她被掳走的事发地。
面无表情的从地上捡起一枚小小的银色耳环,丁香形状地它,在月色中反射着微弱的光芒,却是刚才苏慧娘在挣扎时被后面的钱四不小心蹭掉的。此时此刻王七郎的一双眼睛里,猛然浮现出抹血色,就像是有什么极可怕的东西从这个幼小的身体中浮现出来了一样。王七郎身子低附,狼一样的眼睛四下巡视了遍,最后认准了一个方向,忽然地发足狂奔。
他跑的快。
非常的快。
就像是一匹完全被激怒了的野兽,挥动着四肢,咆哮的要去咬断敌人的喉咙,他要去找到那个掳走了慧姐姐的人。
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绝对要杀了他。
苏慧娘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处陌生的地方,她的手脚被绑了起来,嘴巴也堵上了布只能佝偻着身子无助地躺在冰冷的地上,记忆迅速带着她回想起了一切,知道自己是被歹人给掳了,苏慧娘一张脸顿时青白成一片,强自镇定了心神,她观察了下四周,希望能够找到月兑身之机这是个很小的木屋,借着窗外的月光,苏慧娘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南山脚下,专供人歇脚的那间屋子。
那歹人为何要掳自己,并且还把自己专门放在这里?是求财还是求色,亦或是想要她的命?许许多多地念头在苏慧娘脑海里迅速翻转着,还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林氏等人是不是已经发现自己失踪了?若是发现了,定然会开始大张旗鼓寻找的,现在这里却这般安静,是不是说明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就在苏慧娘想要挣扎着坐起身时,一声嘎吱声响起,一道贼眉鼠眼的身影悄悄地溜了进来。苏慧娘定睛一看,心中猛然一沉,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回想起齐梅梅提醒的那句:“小心王六郎,他在打你主意的话”来。
王六郎见苏慧娘醒了,不禁惊了一跳,可是又见这细皮女敕肉地小娘子被绑了手脚只能拿眼睛瞪自己,一种扬眉吐气的自豪感猛然从心里面升起,你不是性子烈吗?你是不是说打就打吗?你不是从来瞧不起我?今天却还不是照样落在了老子手里。
王六郎只觉得一颗心前所未有的火热着,整个人志得意满的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