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我,上演了意想不到的开场,雨过彩虹出,吃成为主题时,酒桌上就没有了秩序,各找各的伙伴喝酒,喧哗打闹乱作一团。我跟胖丫头去了两趟卫生间。后一次,王庆跟过来找我,向我赔礼道歉,拿着棒棒糖哄孩子似的,他骂自己倒是毫不吝啬腌臜秽语,这一点我表示欣赏。不过,欣赏不等同于接受他懦弱愚蠢的表现,更不能把这一趟莫名之旅对我的伤害一笔勾销。我告诉他,晚饭过后我就回城,他爱咋地咋地。他姑女乃女乃地挤眉弄眼,做出痛苦的死相求我,总之一反常态,几乎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耍点小酷故作深沉的王庆了。
我不想做事太绝,这自然是我的借口,反正,向来坚守不住原则的我,再次成全了自己的不靠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天,我女人心一软,就答应给他最后一个面子。打这儿,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最没用的东西便是这“面子”。
我瘪肚,亏待着大胃,逃离了乌烟瘴气的屠宰场。搭顺风车,见有人喂饱了肚子要离开,我伺机跟着人家后脚跟,尽量自然而然地撤退了。知会过王庆,决定跟着另一个一面之缘的姐妹儿直接回宾馆。王庆试图游说我,我使了个六亲不认的眼色,他不能替我做决定,也不能怪我扫兴卷了他的面子。没指望他的理解,他其实可以退让,态度也不差,什么人都有可进退的弹性,也都可调节,就看谁够狠够坚决。
他决定先送我回宾馆,然后再回去跟大部队汇合,还能记得我的安危,倒不是我奢望之中的事。新娘子好像不大高兴,我们出来的时候,脸对脸撞见,她绷着醉红的脸,大摇大摆地睨视了王庆一眼,没看我,也没看一面之缘那姐们儿,一句客套话都没有,女王似地飘然离去。王庆尴尬地猛咳他的大烟嗓,我无所谓地保持沉默。
坐上出租车,没两分钟就到了目的地。我们仨人一起下的车,王庆站在宾馆大门口,点了一支烟,一边弹着烟灰,一边眯着眼睛四下张望。他就原地站着等我们朝宾馆大院走去,我没跟他多说半句话,我心里特不高兴。无端地被新娘子那股杀人的戾气给激恼了,内心最不愿面对的还是觉得自己这一天过得实在叫人笑话。我是谁,我在这儿算是干嘛地呀。
游魂似地走进宾馆大厅,不知道有没有漏听了一面缘女孩儿的问话,让她误以为我是个没有教养有问不答的人。到宾馆前台拿钥匙,那女孩儿显露了精干的办事能力,噼里啪啦利利索索地沟通,房间搞定,我又成了落后分子,站在人身后捡现成的。
我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我不知道那对新婚人给我们这群土匪订了几个房间,想问服务员来着,怕被人说我多事儿鸡婆,就忍住了。反正都是标准间,一卫一室两张床。我跟一面缘女孩儿撒谎,说自己一个人不敢睡旅馆,躺下就觉得自己能听见鬼故事里整点敲房门的声音,所以不得不跟她分享一间屋子。那女孩儿挺善解人意的,只是用手胡乱指了一个方向,仿佛王庆就在那远处,同时带出一句半截话,“那,他……”
一个谎之后,另一个谎必须是信手拈来的,否则拆穿的可能性极大,若暴露了,扯谎被人笑,等下扯谎的智商也让人着急,并诟病贻笑大方就太悲催了。我对自己蛮自信的,嬉皮笑脸地叫善良的姑女乃女乃放心,我说我自己早已告知我的相公了,是的,冒牌相公,假装告知。她没有异议,推了推掉落到鼻尖上的近视眼镜,嘴一撇,算是给了我一个答复,我俩的这桩“买卖”应该算谈成了。
进了屋子,我便找床躺倒下,打了一天仗的肉身瘫在不干不净的白床单上,像提不起的荞麦面条,早不在乎灵魂的诉求了。一面缘女孩儿倒是精神得很,走来走去,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我闭着眼睛定位她的经纬度,忽远忽近。突然,她的声音紧挨着我的耳朵传进脑子里,她要求先占用卫生间卸妆洗澡,我挥手,示意她随便。但心里头还能贫嘴扯淡,她在里头待一晚上我也没有意见,我是要和衣而睡的,被王庆骗出来,背包里的东西唯一能证明我是个女汉子的便是苏菲护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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