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坐快公交917回到市区,找汽车总站时吃了点苦头,房山跑到燕山,然后又在燕山晕头转向,愤怒的焦躁一触即发,终于坐上车,心却仍被悬空流放着,满眼落寞荒凉。风尘仆仆的疲惫感猛烈袭来,像一条流离失所的野狗,狼狈不堪地回到自己的熟悉的城区,这才放下不安的心绪,精神焕发。
在换成公交车的站台处看见过三两个模骨相面看八字偷天机的算命先生,就差东风吹来的最后一道力度,把我推过去求大神儿卜一卜我这倒霉催的运程了。话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我这些日子冷水塞牙缝,接二连三地被设计,理智的判断力已不够用了。
我几次用余光打量算命先生,以为他能有所感应,像那些江湖术士惯常用的开场白把我逗过去,没想到他只给那些漂亮的姑娘发出邀请函,目送着拒绝他的姑娘们性感的背影,不咸不淡地说着,“姑娘水灵一朵花,模样不比那郭晶晶差,路过只需听听话,说不定下个豪门是你家。♀”接着,机械地把话题转到小伙子身上,一样不急不缓地吆喝:“**丝能变土豪,土豪也能成**丝,看看自己是不是屋下藏金不自知,会不会高坡到头冲太岁,只需我一道指点迷津的画符,立破不得伸展之困。”
得,跟我没关系,我的困境是我自己刨出来,并走进去的,我自己再走出来不就得了,也不劳烦大神动胳膊动腿动嘴皮子了。看来,相面也是看运气看手艺的买卖活,识破天机也有局限性,我这想要送上门的钱,他这知天知地无所不知的人,竟也会赚不到。
我回到家,立马给手机充电,有夏子的短信,有高尔的,也有王美人的,唯独没有王庆的。我还是要往好处想他,或许他喝酒喝大了,正躺在哪个角落里生不如死呢。毕竟新娘的新郎不是他,这悲伤怎么也够他喝一壶的。
我不过如此宽慰自己,仿佛自己被高尚的情操渡成了与众不同的人,表面上无所谓,骗得了别人,自己却最清楚,总之难掩内心的真实,总觉得有股找不到出口的怨气。我在并不那么疲乏困倦的状态下,决定把注意力转移到喆身上。我翻出他的日记本,手指剥落着页码,随手一捏,在我做了紫色贴膜标记的一页展开。那一页是1987年11月12日,天飘着雪,阴,冷。他写着前门那儿来了一个美国老头,都叫他kfc,今天开张大吉,雁枝也无法免俗,坐着某军大院里的公子哥的吉普,去瞧热闹了。喆的字里行间流连着一丝散不去的哀怨。
“无论,多不堪,我,心里有一块红色的池塘,那里在燃烧,一切,若属于我,也已毁灭了一千遍,遗憾,他不肯死去,越烧越烈,暂续的生命,都因你而不能停歇。你不断地抛弃我,又不断地俯子,把手递给我,怜悯,我这个匍匐在你脚下的可怜虫,一直仰望你。我的精神,总是在牢固又牢固的誓言中,摇摇欲坠,我一直是个无心无意的人,是你让我狼狈不堪,懂了羞辱后的疼,让我再也找不回冷静了。”
诗一样的迷,迷一样的人,他的爱有灵魂,单单这一点,我十分羡慕。
他又说,
“昨天,你说,今天,你哪儿也不去,我们要一起去琉璃厂的书店。于是,我期待的明天成了让我难过的日子。还是我错了,对吗?你像永不回头的流水,毫无愧意地带走了白色的语言,这是你的自由与权利。其实,我知道你时刻准备着背叛我,哦,不是,我哪有福气拥有你?我是冷冬里你吐出来的废气,我只有被推开被抛弃,被封冻的命运,只要,哪怕,那是**的圈套,有令你心动的情绪,我的存在就是自己的事,对你重要的,仍然是那赴宴的亢奋与激情。是啊,我知道我对自己都是厌弃的,毫无悬念地知道他的无足轻重,可是,你打破了我可以安静地消失的自然规律,我只能受困于你的冷酷与热情的夹层的地狱里……”
我突然发现在我与喆之间,存在某种穿越时空的共享之缘。原来,喆也是被雁枝放了鸽子,我与他的心距登时缩短了,然而他的悲伤看上去有些许分量,传递出一种浓烈的惆怅的诗意。我呢,除了要自己消化的愤怒外,便是最俗气的骂街**。我能对谁说王庆的坏话呢?说什么好呢?说来话长,真是无从下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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