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镇 第一章

作者 : 古·玩

平静的夜晚衬着丫鬟杏儿平缓的呼吸,我在床上翻了个身,一闭上眼睛就觉得屋里好像有暗红的光似的,掀开帘子看又没有,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这一天就像平常一样,被丫鬟伺候着无所事事,不过也有些不同,今天爹娘为我定下了亲事,据说对方是个探花郎,年轻有为、才貌双全。我翻了几个身,还是睡不着,杏儿倒是睡得快,明明是来守夜的,却是个一躺下就睡着的丫头,睡得还比谁都熟。

满眼都是血腥暗淡的红光。

我从地上站起来,低头看了看,身上还是睡觉的时候穿的那身白色的亵衣,但是床和被子都不见了,房屋也不见了,四周一片无边无垠的黑暗,只有面前有一道红色的光传过来。

看不到其他选择,我鬼使神差的冲着那道光走去,好像永远没有尽头,又好像马上就会到达终点。

突然光源一暗,一个人影挡住光源,那个人挡住了光,看不清是什么人,我走近一点,光很暗淡,依然看不清楚,我走得更近,差不多和那个人面对面,才看清那个人衣衫破烂,脸上全是腐烂的肉,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骨头,嘴部完全没有皮肉的包裹只有森森的牙齿,脖子几乎只剩下骨头,那张嘴一开一合,因为没有舌头而发不出声音。

我尖叫着猛地醒过来,一身的冷汗,惊魂未定的环顾一下四周,距离那么近,连那具尸身每一块腐肉是什么形状都看清楚了,这冲击简直太大了,我觉得反胃,坐起来颤抖的掀开帘子,看见杏儿沉稳的熟睡,深吸了口气重新躺下,却不敢再挂帘子,撩起来挂着,确定屋里没有奇怪的东西才敢再睡。

“姑娘,你这眼睛下面怎么黑黑的?”杏儿服侍我洗脸的时候问道。

昨晚一夜都没敢闭眼,直到天快亮才终于睡着,当然没有好气色了。我对着镜子在脸上敷珍珠粉,镜子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我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仔细再看,没有什么,她舒了口气。

杏儿很奇怪的在背后看着我。

午饭我到女乃女乃的房里去吃饭。

我有一个大姐,已经出嫁,还有一个二姐,两个兄长。二姐这几日婚事出了变故,男方家里遭了难,家境一落千丈,二姐因此愁眉不展,生怕父亲仍旧要将她嫁过去吃苦。

饭毕,各自回房的路上,二姐用手帕抹着眼泪,哭哭啼啼的哭诉自己命苦,如果真的嫁过去,那说不准要吃多少苦呢,她可是一辈子都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怎么受得了穷罪。

自从男方家里出事,二姐每天都这样哭,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听哭听多了好像也一样,我随口敷衍的宽慰她两句。

走到池塘边上,二姐却突然停住脚步,咬着牙,眼睛通红,突然指着我破口大骂:“你以为你找了好人家就能一辈子踩在我头上了?你别做梦了,保不齐你的那户人家也一夜落败,说不准你嫁过去当天你夫君就被你克死!最好是你嫁过去他们家就犯事被抓,你被卖成奴婢我才开心!”

我愣了,二姐平时是最温柔端庄的,平时别说骂人了,大声说话都脸红,今天这是怎么了?

二姐只是嘴上骂骂还不痛快,猛地扑上来双手卡住我的喉咙,我猝不及防往后栽倒,脚下一绊摔进水塘里,混乱间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扑腾到水面上的,我不会水,呛了几口胡乱的扑腾,居然能把头露出水面,还没等我吸到几口气,有人死死的抓我的头发疯狂的把我的头使劲往水里按。

隔着水我听到有人在说话,那说话声好像离我有十万八千里那么朦胧。

“哎呀不好了,二姑娘三姑娘落水了!”

“哎……你们瞧,二姑娘是不是在——”

“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下去救人!快把二姑娘拉开!”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醒过来,杏儿又是欢喜又是哭,先把我扶起来喂我喝苦森森的药汤,那股苦味一下把原本打算矫情一下装娇弱的我刺激完了,我被苦的胃都在抽搐,连忙说我没事,就是有点饿。

杏儿见我没事开心得不得了,又是使唤人去通报我的爹娘,又是硬生生把剩下的药汤全给我灌了下去。♀

我本来就只是被淹了一下,既然没淹死,也就没事了,大夫给我把完脉,那脸上扭曲的,胡子都快皱眉毛上去了,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么身强体健的千金小姐,咬着牙硬憋出一张方子,告诉给婆子听:“小姐没大碍,没伤寒没磕碰着,真是好运气,就是受了惊吓,照着方子每日晚饭后吃,安神补身用。”

那死大夫连安神的汤药也苦的要死,不知道往里面都加了什么,我不想喝,放在床边,杏儿看见了,才要说话,我赶紧抢先一步问她二姐怎么样了。

杏儿苦着脸,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说,我催了她几次,她只好说:“二姑娘好得很,安安静静的,夫人说二姑娘肯定是魔怔了才会伤害姑娘,可是老爷说二姑娘好好的,也不打人杀人,哪里魔怔了……让人把二姑娘关在房里,等着赶紧出嫁了事呢。”

我是家中最小的,平日兄姊都很宠我,二姐平时又是那么绵软的人,要不是她真的来掐我,这事说给我听我都不信,我本想去找二姐质问她哪来那么大的仇非要弄死我,可是守在我屋外的婆子也不让我出去,只说是娘吩咐的,不叫我出门,好好在房里养病。

我好好的好不好,哪有什么病?

半夜时分,本来熟睡的我不知为何惊醒。我茫然的翻过身面朝外,既不渴也不想小解,想了半天也闹不清楚为什么会醒,我闭起眼睛打算继续睡,却听到一阵很轻的窸窣声。杏儿是绝对不会起夜的,她只要睡着,打雷地震都惊不醒她。

明明有人守在外面,外间也有丫头婆子守着,我第一反应却是屋里进贼了。

我又躺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伸手想掀开帷帐看看,却有人先一步扯开帐子。

屋里很黑,我反应了一下,才分辨出那人是个女人,我眯起眼睛看她的脸,是二姐。

二姐一手扯开帐子,一手握着匕首,匕首上滴着血珠,她的衣服上也都是血,她温柔的对着我笑,我第一反应不是推开她跑,而是下意识的往后缩,却惊恐的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二姐高高的扬起手,手中的匕首凶狠的对着我的脖子刺了下来。

我紧紧的闭上眼,紧绷着脖子,很久,却发现并没有匕首刺破咽喉的痛觉。我小心翼翼的睁开眼,二姐定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依然带着那一抹微笑。我也顾不上管她为什么突然不动了,尝试的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可以移动,立马跳下床铺奔着门口飞快的逃出房间。

夜里院子里很安静,我拼了命的跑着,心脏狂跳,直到感觉到连呼吸都在割痛喉咙,实在跑不动了,我回头看二姐没追上来,才敢不那么疯跑了,小跑到娘的房间,门却开着。

我走进门,迎面而来是浓重的血腥味,外间的丫鬟被人割破咽喉,血流了满床,里间的门也开着,我咬着牙壮着胆子进去,床上的爹娘也是同样死法。

我忍不住发抖,掉头就跑。我在看到爹娘的尸体的时候心里就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家里已经没有活口了,但我还是心怀期盼的跑到大哥房中,依然满床是血,两具尸体,我不敢去求证家里是不是有人幸存,害怕二姐会趁机追上我杀了我。我抓起大哥准备好打算第二天穿的衣服,又抱走大嫂的首饰匣,惊慌的从角门逃了出去。

夜很深了,街上没什么人,只有打更人的声音。我躲在角落穿上大哥的衣服,像男人一样的挽起头发,我不敢独自一人在又黑又没人的地方逗留,踩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声音找到最近的一家客栈。大嫂的首饰匣里还有些碎银子,我给了钱,住进客栈里。

一夜我也没敢闭眼,点着蜡烛背靠着墙坐在床上,一直瞪着烛光盯着门到天亮。

家里死了那么多人,等第二日被人发现,官府一定会查,那时候抓到凶手,我就不用再害怕了。我这么安慰着自己,耐着性子等,从晚上等到天亮,从天亮等到中午,然而那么大的事,直到中午也没人提起一句,我开始觉得奇怪,镇上也不大,满门死光这种事肯定是大事情,怎么好像除了我自己没其他人知道似的。

到了下午,我等不了了,我决定回家去看一眼。

才到门口,我就发现小厮好好的站在那里彼此说笑。

昨我逃的匆忙,很多事并不确定。看到这情景,我的脑子几乎不转了……难道昨晚只是内宅出了事,外面的人都没事?可是就算是内宅只有出了事,那么大的事,死了那么多人,小厮怎么还可能有心情在外嬉闹,难道不办丧事?

我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想要进门,小厮却拦住我,上下的打量我一番,趾高气昂道:“你这小子是什么人,怎么随便就往我们府里闯。”

“我是石家的三小姐。”

小厮哄笑起来:“三小姐?扯谎都不知道先打探清楚,我们府上只有两位小姐,哪来的什么三小姐。”一人说着将我推开,“滚滚滚,上别人家行骗去,当我们都是傻的?”

“这里难道不是石家?”我彻底懵了,“难道……里头没出事?”

“废话,当然是石家。”小厮依然哄我,“快滚,年纪不大倒这么恶毒,咒我们府上出事,对你什么好处,再不滚爷可打了!”说着拎起门栓。

我只得走开,回客栈的路上怎么都想不清到底昨晚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家里好像完全没出过事一样,为什么看门的小厮会不认得我,为什么甚至说石家连三小姐都没有。

回到客栈,坐在镜子前面,我实在想不清楚,我站起来,看着镜子里自己身上的衣服,我身上穿的的的确确是大哥的衣服,我又拿起首饰,这都是大嫂的首饰,,还有那些尸体,那些血……全都是真真切切。

……还是,昨晚只是我的一个噩梦?

可是一个梦不至于把我的身份也梦丢了吧。我挫败的吐了口气,不敢再去石家,也不敢再打听,我怕自己的亲人真的死了,又怕他们真的没死,我的头都大了。

突然,我面前的镜子闪了一下,又是那道红光。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猛地想起那晚梦到的那个腐烂的骷髅,还有第二天镜子里一闪而过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自从那天开始,一切就变得奇怪了,先是二姐想要杀我,然后整个家都被二姐杀了……

我飞快的用布包住那面镜子,把首饰银两揣在怀里,一路跑下楼,抓住正忙着上菜的店小二:“哪里有会卜卦算命的大师?”

“往街东走,有个摊子,招牌挺大的,你一眼就看得到。”店小二说着,表情很古怪,“不过那家伙是出名的蹭吃蹭喝骗人钱的,成天说人会有血光之灾,还是别信的好。”

我听罢方位就着急跑,店小二的嘱咐被我落在身后,跨出门,我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怪怪的,回头去看,店小二正忙乱的上菜,似乎没有什么古怪的事情。

那只是一股突如其来的感觉,我没在意,抱着镜子飞快的往算命摊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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