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诀之曲尽终殇 【030】 你不是我爷爷

作者 : 周芷若

在太平而祥和的年代里,今日的蟠桃大会似乎显得很不太平。这一点让花和尚很开心。因为不太平就意味着有故事发生,有故事发生的地方,通常都是很有趣的地方。有趣的地方,怎么少的了花和尚。

既“不二郎中”柳行之缺席未到之时,通庙当铺的李二赶来大闹现场找庄主报杀害父母之仇,被庄主罗袖风也就是他师父打的吐血,准备奋起一击时,又被四个莫名其妙的不速之客“一手说书人”青远、神捕常知秋、卓三郎、桃花搅了局,弄得最后只能躺在大堂的右扇门边旁观。

接着,在青远与罗袖风道出了二十年前的事情原委并准备杀了他时,柳行之偏偏又赶到救下了罗袖风,逼着罗袖风说出当年飘香酒楼一夜间灭门惨案的真相。然后清官不是清官,神捕不是神捕,就连始终淡定的卓三郎都无法再淡定。结果,常知秋疯疯傻傻地走了,卓三郎也喃喃自语着走了。

留下一个没走的桃花在大堂里追悔莫及。

本以为一切就可以这么结束了,谁知,更混乱的场景还在后面。

在青远说出了青蝉不是他的亲生孙女,自己收留她也只是利用她的特殊体质来饲养鞭红蚁时,青蝉却在地板下清脆地叫了一声“爷爷”!

听到这一声脆生生的“爷爷”,青远震惊了!原来柳行之是故意逼他说出真相,让青蝉听见的!那么,青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藏在下面的?!

花和尚听到青蝉的声音,心里极其开心,哈哈,几日不见,今天终于又可以见到这个古怪的小妖精了!李二也松了口气,青蝉没事儿,他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青蝉叫完,迷迷糊糊地从大堂正中央的一块地板下钻了出来。

原来,尚天塔楼大堂正中央的下方,是一个很小的暗室,四周铜墙铁壁,至多呆下两个人。暗室的顶部是一块普通的地板,整个大堂都铺设着这种地板,是以一目看去,绝对不会有人发现。而且由于地板的特殊材质,即便有人在上方任意打探,也不会感觉出有何异样!

更何况,青远进来之初站在大堂门口处,后来与罗袖风打斗时直接飞身进入大堂里面,根本就没有拄着拐杖从塔楼中央走过。靠着此块地板与其他地板的缝隙连接之处,有空气渗入下面,呆在里面的人才不至于窒息而死。

如此看来,蟠桃山庄很有可能处处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还只是刚刚显露出来的冰山一角而已。

青蝉从大堂中央的暗室里爬上来后,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里面的青远,边跑着过去,边大声喊道:“爷爷!”

青蝉跑到青远旁边站定,准备去牵他没拿拐杖的左手时,才发现青远左手被利器刺穿,上面的血液也开始有干涸的痕迹。青蝉一下子被吓着了,不敢去碰青远的左手,便紧紧地扯着青远的袖子,大声哭喊着说道:“爷爷!爷爷!你没事儿吧?”

“哈哈哈哈!”罗袖风突然大笑着说道:“谅你一世聪明,可结果还是被人算计了!你说这小姑娘不是你的亲孙女,你只是在利用她。哈哈,现在居然全部被她听到了,往后她还会乖乖地跟着你,让你利用吗?哈哈,看来你的鞭红蚁是养不成熟了!如果老天要亡你,是会想尽各种办法消灭你的!哈哈哈哈!”罗袖风依旧躺在地上,却一直发了疯的狂笑。

二十年前,罗袖风想尽办法阻止青远饲养鞭红蚁,也只是功败垂成,而今天,青远似乎不能再那么得意了!

“蝉儿……”青远看着青蝉,愧疚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阴厉,然后一挥胳膊,甩下了青蝉的两只手,恶狠地说道:“滚开!你不是我孙女!”

青蝉本来在抱着青远的胳膊大哭,没提防青远会甩开她,结果一下子倒在了地上。青蝉被狠狠地摔了一下,哭的更厉害了,又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抱着青远的腿,大哭着说道:“爷爷,爷爷,蝉儿好想你啊!”

青远任由青蝉抱着,不去看她,也不理会她。

灰衣和尚默默地看着,没有说话。凤九桑看着青蝉,突然就有点心疼这个看起来很倔强的小丫头。桃花更是不忍心,觉得青远真是太过狠心,就算不是亲孙女,他也完全没必要这样做。

李二看见青蝉哭的很可怜的样子,动了动身子,想过去抱住她。这时,花和尚却直接跳了过去,麻利地蹲下,然后轻轻地拉着青蝉的胳膊说道:“小妖精,别哭了,花叔叔给你烤蛇肉吃!这次,全部都给你,连大肥也不让吃!”

青蝉正抱着青远的腿哭,胳膊给花和尚一拉,双手便从青远的腿上月兑离开来。♀青蝉很生气,扭头对花和尚哭着大声喊道:“放开我!我才不吃你的烤蛇肉!我只要我爷爷!”

花和尚看青蝉哭的很伤心,也不忍心再拉着她,便放下她的胳膊,任由她去抱着青远的腿。既然不能哄住青蝉不哭,花和尚索性由刚才的蹲着,直接坐在地上,也故作伤心地大哭起来。

堂上的众人不明所以,都奇怪地看着花和尚。青蝉却知道花和尚这么做的原因,青蝉第一次向花和尚屈服,便是因为他无赖地学着自己蹲坐在地上捂着脸大哭。只是上一次,青蝉是假装哭,这一次,却真是哭的很伤心。

青远无奈地任青蝉与花和尚大哭,冷冷地站着不动。柳行之还是看着他们,保持他独有而温暖的微笑。

“花和尚,你哭什么呀!”青蝉哭了好大一会儿,有点累了,便泪眼模糊地看着花和尚问道。

“我哭因为我很伤心啊!我爷爷不要我了!我爷爷不要我了……”花和尚继续大哭着说道。

青蝉一听,这明明是自己大哭的原因,花和尚这么说,肯定是在取笑自己,便生气地说道:“你胡说!你这么胖,你爷爷肯定早就已经胖死了!”

“你爷爷才胖死了呢!我爷爷很瘦,他的背有点弯,但还背过我很多次。我小时候无父无母,跟着爷爷一起流浪,爷爷靠去各处说书,挣钱养我。可是……可是他现在却不要我了……”花和尚一边伤心地说着说道,还装作抽抽噎噎的样子,看起来甚是滑稽。

青蝉听完花和尚的话,又小声地啜泣起来,爷爷现在不要她了……

青远一听,知道花和尚是故意说他和青蝉的事情,便很恼怒,也看的出来这个花和尚很关心青蝉,便举起拐杖,朝青蝉的头上打去!

青蝉绝对想不到青远会狠心打自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躲避,只抱着他的腿继续大哭。

花和尚却看得出这拐杖的凌厉,若真落在青蝉头上,她真的会瞬间脑浆迸裂。但是拐杖落下的速度太快,快到把青蝉从拐杖下面拉出已绝非可能,似乎只能等着青蝉的脑浆迸裂了。

只听“嗙”的一声,拐杖落到了头上,可却是花和尚的头。只是,花和尚的头并没有脑浆迸裂,青远的拐杖却被弹退了二指的距离。看来,花和尚的光头,真的比青远的铁拐杖还要结实上许多倍。

这让青远不由得震惊,花和尚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自己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花和尚把头从青蝉头上方挪开,大哭着对青蝉说道:“不公平!不公平!你让你爷爷打我,我也要让我爷爷打你!”

青蝉看花和尚确实替自己挨了爷爷的一拐杖,便有些愧疚地小声说道:“你……没事儿吧?我小时候,爷爷也用拐杖打过我的,让我疼了好久……爷爷打疼你了没有?”

青蝉小时候挨青远的拐杖,那只是因为她不听话,青远教训她。那打下去的拐杖,怎么能与现在这一拐杖想比?若非花和尚替她一挡,只怕她此刻已经当场死掉。

但青远为何要对青蝉痛下杀手?他不是应该保护好青蝉,继续利用她饲养鞭红蚁吗?难道他是怕青蝉知道了他的秘密之后,不肯再帮他?

花和尚看着青蝉为自己担心的样子,便用手模了模自己光光的脑袋,委屈地说道:“有点疼……不信你模模……”

青蝉看了看花和尚的脑袋,拐杖落下的地方,有一道明显的红色印痕,便转过去向青远求情地说道:“爷爷,你不要再打花叔叔了!都是蝉儿不听话,惹你生气了!你要打就打蝉儿吧!”

青远听着青蝉的话,只是不明显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青蝉继续哭哭噎噎着,解释一般地说道:“爷爷,那天在桃花姐姐的店里,大爷把我带走之后,我们在路上很饿的时候,遇到了这个花叔叔。花叔叔心肠很好,养了一头肥肥的花猪,还给了我们很好吃的烤蛇肉。爷爷,我偷偷记下了他烤蛇肉的办法,要不要青蝉捉来蛇烤给爷爷吃?”

青蝉说着,期待地扬起红嘟嘟的小脸,泪眼婆娑地看着青远。青远却继续阴沉着脸,不理会她。

青蝉说到“大爷”时,还用小手指了指门口的李二,大家才知道她居然喊李二“大爷”。这本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可惜在当时,没有任何一个人笑的出来。就连花和尚,也只是看着青蝉,不再学她大哭。

李二这次听到青蝉喊他“大爷”,心里居然很激动。自从认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以来,他的生活就再也没有安宁过。不过也正是在这种不安宁中,李二越来越在乎这个几乎跟他一起同生共死的小丫头。

“后来,我跟着大爷去了他家后,又认识了几个好玩的人。大爷有一个傻弟弟,他对蝉儿也很好,给蝉儿好吃的,还陪蝉儿玩。后来不知怎么的,我们就到了这个地方。昨天晚上我吃过饭,就枕在大爷的胳膊上睡着了。可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我却躺在大爷弟弟的怀里,还有木头,还有一个很好看的姐姐,我们四个一起在很黑的地下道里。然后,我们出来之后,大爷的弟弟走了,我和木头跟着那个好看的姐姐走了。因为那个姐姐说会带我来找爷爷,蝉儿很想爷爷,就跟她一起了。后来……后来我就不记得了,刚才在这下面听到爷爷提到蝉儿的名字时,蝉儿才醒过来。都怪蝉儿一不小心在下面睡着了,若不然,爷爷就可以早点见到蝉儿了。爷爷,你是因为这个在生蝉儿的气,所以就不要蝉儿了,对不对?”青蝉说着,似乎又要委屈地想哭出来。

听完青蝉不清不楚的表述,青远也大致知道了她这几天的遭遇,只是依旧没有动心,不跟她说任何话。

李二听青蝉说到李三抱着她在黑黑的地道里走,才知道原来是李三把她救了出来。还有青蝉提到的“木头”,想必就是那个叫摇木木的男孩子。李二见过摇木木,因为他与另外两个男孩子不同,所以对他的印象很深刻。

只是,青蝉说的那个“好看的姐姐”又是谁?李三怎么跟她一起去救孩子?而且只救了青蝉和摇木木,另外两个孩子已经遭遇了不幸。因为李二在来到这大堂里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装在盘子里的孩子头颅。四个里面,有两个是他们昨天带来的。

灰衣和尚悲悯地看着堂上的众人,沉默的很可怕。花和尚、凤九桑、柳行之三人,却各自神态自若。他们在整件事情中参与的分量,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罢。

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罗袖风突然从地上跃起,伸手抓住了青蝉,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张开,死死地卡住她的脖子。又快速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贴在大堂最里面的墙壁上,然后得意地狰狞着大声说道:“快放我走,不然我要她一块儿陪葬!”

本来青远就站在罗袖风脚踝边的位置,青蝉在他旁边,花和尚在青蝉旁边不远。谁知罗袖风并没有伤的这么重,他只是躺在地上等待逃走的时机。这时见众人都沉浸在青远与青蝉的事情中,便想拉了青蝉做免死金牌,以求全身逃走。谁知真的如他所料,竟然得手把青蝉抓在了怀里。

青蝉的脖子被罗袖风宽大的手掌卡的很紧,脸色瞬间憋得通红,还发出喘不过气的咳嗽声,从喉咙里挤出了变了腔调的一声“爷爷”!

只是这一声,远没有刚才在地板下时喊的那一声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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