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血才走到窗口,身后就响起了西子冷冷的声音。
“就这么走了?”
不这么走了?还要怎样?
龙天行瞥目过来,有些不理解西子的意图了,能将这么一个难缠的家伙说服,打发走,消除隐患,对很多人来说,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她躲还躲不及呢,怎么还会叫住了他?
瞥见了龙天行的脸,西子莞尔一笑,她叫住沈落血,自然有她的想法,一会儿他就明白了。
沈落血转过了身,沉静之中,隐含着一股子冷气,他已经为了名誉放弃了杀她,她还想怎么样?
西子纤细的手指捏着床幔的一角,慢悠悠地开了口。
“你和安若莺时之间的契约虽然消除了,可和我安若西子的,却还没有解决。”
“你和我之间?”
沈落血皱起了眉头,他好像没和她签订什么契约吧?
“沈落血,我听闻东金国的杀手,虽然一个个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却都是些讲义气,知恩图报的君子,不知这个传闻是否属实?沈落血又是不是一个例外?”
沈落血不卑不亢,慷慨激昂地说。
“公主听闻的一点没错,东金虽然不是什么泱泱大国,却是礼仪之邦,恩怨分明,家父也曾经教导我,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落血不是例外。”
“那就好,那就好。”
西子要的就是这句话,她手指一松,将床幔又放下了。
“你杀我三次,我放你两次,你欠了我两条性命,却要这样走了?”
“这个……”沈落血愣住了,没有了下文。
“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但你父亲这样说,我们拥日大陆的祖祖辈辈都这么说,你来杀我,我两次放你,还帮你解了名誉之围,于情于理,你都该还了我这个人情,若不然……将来传出去,你沈落血也就是不仁不义之人了。”
“公主……”
沈落血的脸青了,龙天行却会意地笑了。
好一个聪明智慧的女人,现在南戈正是缺人之时,若是沈落血能为南戈所用,定会是一名难得的猛将,只是不知道沈落血会不会为西子的话所动,眸光望向床幔,他手臂慢慢展开,慵懒歪倚在一边,俊美的容颜上闪现了一丝静观其变的神情来。
沈落血垂下了眼眸,他长这么大,几乎没受过什么人的恩惠,若说相报,除了这条命,他再拿不出其他的东西了。
“沈落血的命只有一条,却不知要如何才能偿还了两次。”
“我可没说要你的命。”
床幔里,西子轻笑了一声,玉手从床幔中伸出,手里拿着一样东西,低声说:“我只希望你收下这个东西,就算偿还我两条性命了。”
“这是……”
沈落血举步走了回来,接过西子手中的东西一看,面色大变,这竟然是南戈的将军令,只有带兵的将军才有权拥有。
“这,这……”沈落血握着将军令,目光猛然抬起,他突然明白了,安若西子让她偿还性命的方式,竟然要他留在南戈,为她所用。
“沈落血并不贪图名利,更喜欢……”
不等他将话说完,西子便冷声地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不图名利,不然凭借你的身手,早就在东金皇城混个一官半职了,但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所谓做事,都有原因和分寸,亏欠的,全凭人心,还与不还,也是你的自由,沈先生现在就可以放下将军令,自此离开,关于欠西子两条命的事实,我绝口不会当人提及……”
冰冷的话语之后,西子不再说话了,只等着沈落血放下将军令离开,但以她对这个固执男人的了解,他能为了一个承诺,追杀她到了这种地步,绝对不是一个知恩不图报的人,这么欠了人情走开,会让他寝食难安。
一边,龙天行双臂收回,抱住了肩膀,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待眼前的一切,西子果然厉害,若是一般人,会以为两条命强行逼迫,言辞刺激,可她却坦然处之,给了沈落血极大的自由,要么收下将军林,要么扔下令牌,转身离开,如此的宽容,若沈落血真的离开了,还真成了不仁不义,不知图报的小人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沈落雪的手心里都是汗水,他没有扔下令牌,却也没有离开,一双眸子满是矛盾和犹豫,沈家从父辈开始,就从事杀手职业,到了他已经如火纯情了,他以为自己会一直是一个杀手,冷血无情,却没想过,会有当官的一天。
无疑,床幔后的是一个宽容,大度,却又精明的女人,小小年纪就能掌控如此,将来前途将不可限量,他是要追随着她,还是离去……
“公主……令牌沈某收了,但能不能先让沈某……”
“可以!”
西子几乎没听沈落血下面要说的话,便同意了,只要他收下令牌,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沈落血垂眸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退后一步。
“沈某先告辞了,日出之前,一定会出现在公主面前。”
“一言为定。”西子的语气倍显轻松,现在距离日出不远了,安若子坦也要打回来了,她需要沈落血早些回来。
拱手告别,沈落血从窗口飞跃而出,黑色的身影很快没入夜色之中,随后轻微的掌声响起。
“果然不一样……”龙天行嘴角挂着欣赏的笑意,一个能将要杀自己的人变成同盟,这本事可不是一般的大。
西子听见龙天行夸奖的声音,一把将床幔掀开了,心里还怪着他刚才的放肆,脖子处也隐隐的热着,可见他走来,俊眸中含着的赞许,嗔怪的话又说不出口了,更担心他突然提及刚才出其不意的亲吻,大家都要尴尬了。
上唇稍稍上翘,有些志气,有些娇气地问了一句。
“我还没问你呢,怎么突然让拓跋小姐一个人回去了?”
“有马夫,有照顾的婆婆,还有几个武者陪伴,她不是一个人回去的。”龙天行走近前来,回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西子瞪圆了眼睛,这家伙怎么曲解了她的问话,她的意思是想问他为何不跟着去拓跋世家,难道重生千年的嫣儿,他不要了吗?
不过她很欣慰他现在的表情,明显他心情不错,说话的语气,也很轻松,这让西子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她还真怕龙天行愁眉苦脸,因为拓跋小姐走了而难过呢。
“为何……没和拓跋小姐一起去拓跋世家,你不是要向拓跋家提亲吗?”
“提亲?”
龙天行皱起了眉头,直接回了一句,防止西子继续说这些没有边际的话。
“她不是我要找的嫣儿,我怎么会去提亲?”
“不,不是?”
西子听了这话,先是诧异惊喜,随后便失望地泄气了,她惊喜的是,拓跋四小姐终于退场了,失望的是,龙天行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拓跋小姐,返回南戈不是因为心里装了她。
“我还以为……”
西子支吾了一句,语气无比失望,她耷拉下了脑袋,慢慢将床幔拉上了,不悦地躺了下来,头歪向了一边,心里隐隐的难受,拓跋小姐已经确定不是重生的嫣儿,龙天行还会漫无目的地寻找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出现一个相似的女人,他又会义无反顾地离开她,不再回头。
为什么她总是最后一个选择?
抽了一下鼻子,手指忍不住模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仅仅一个小小的亲吻,就将她心里封闭的情绪又撩拨开了,她喜欢龙天行到了何种地步,不可救药了,犯了花痴病了,怎么办,她要怎么办啊。
床幔被轻轻拉开了,一只手伸了进来,手指上还挂着一个玉佩,西子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这玉佩有些眼熟。
“哦,这是我的玉佩……”
西子伸手抓了过去,可拿着玉佩的大手突然抬起了一下,玉佩一晃,她的手扑了一个空,心里本就难受,这样被戏弄,她一下子火了。
“龙天行,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吗?南戈大王,一呼百应的大王,你敢这样戏耍我,看我不叫人……”
“叫人砍下我的脑袋?”
床幔一挑,龙天行的脸颊出现了,目光中闪烁着耀眼的红光,好像有无尽的桃花雨,翩跹洒落,让她一下置身其中,肩头一震,有种感觉十分强烈,熟悉,似乎许久之前,她就熟悉这双眼眸,不是一年前,也不是三年前,而是很久很久以前,遥远得几乎无法记忆。
呆了一会儿,西子甩了一下头,移开目光,心砰砰乱跳,不是的,一定是他天生了一双桃花眼,让人会这样心动,那种感觉不可信,她一定要冷静,不能受到迷惑。
“你不觉得我有些眼熟吗?”龙天行的脸颊又凑了上来,低低地问了一句。
“什么眼熟,我们本就认识。”
西子抓住了机会,一把将玉佩夺了回来,藏在了身后,眸子挑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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