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与娜木钟在汗宫中一别后,她总会隔三差五找着各种由头进宫瞧我,给我带一些宫外的东西,譬如糕点,时下最兴的一些小玩意什么的,她也会经常带着她的幼子来宫里陪我玩耍。♀
六月的天闷热无比,就连这天也转变的极快,即便是刚刚还烈日炎炎,稍一转身便能下起倾盆大雨来。雨后的空气里总是有股子泥腥味,不过被风一吹,也就消散了许多。晚膳过后搬了凳子在院子里乘凉,浩瀚的天空中繁星点点,甚为美丽。
哈达齐从小厨房里出来,手中端着刚刚冰镇好的绿豆汤,哈达齐朝我微福身行礼道:“这绿豆汤还有半盅放在碎冰上的呢,这东西凉,福晋还是少喝些吧。”
我含笑点头,可是刚把绿豆汤放到唇边,忽的想起傍晚时和吉里来传话说大汗忙着处理政务,也未说皇太极会去哪个福晋哪里用膳,我放下勺子看着哈达齐:“你可有听说今晚大汗在哪个福晋那里用晚膳?”
哈达齐有些疑惑,低头思忱片刻随即摇头。我只是轻声应了一下,继而端起了汤碗,漫不经心的喝着绿豆汤。我在操心什么,他的福晋可不少,我何必担心呢。
“福晋,小厨房里还有绿豆汤,要不让奴才盛些给大汗送去?”哈达齐往前凑了凑,轻声说道。我放下勺子白了她一眼,点头示意她快去。
她应声施礼,转身朝着小厨房跑去。我抬头望着这浩瀚的夜空,思绪也不知瞟向了何处,我的心口在疼,眼泪不自觉的滑下眼眶,让我不禁一惊,这是怎么了?
“福晋这是怎么了?”盛好绿豆汤回来的哈达齐见到我的模样有些诧异,连忙放下食盒,蹲身在我的面前,疑惑道:“福晋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才这般难过?”
“没事,最近一直这样,心里头慌张不说,总觉得空落落的。♀”我无奈的笑笑,将哈达齐拉起来,拍拍她的手:“快去给大汗送汤吧。”
“还是福晋去吧,这算算日子,福晋也有七八日没见到大汗了呢。”哈达齐福身望着我轻声道。我心下一惊,我几日没见我都没有放在心上,为何这丫头却记得这般清楚呢?我讪讪一笑:
“大汗又不止我一位福晋,更何况这一个月大汗有大半月都在我这里,我还能再去计较多少日子没见大汗么?有些事认得清了,就想得开了,想开了就没什么了。”我看着哈达齐,这丫头眉宇间的随和还是那般熟悉,我将食盒顺到自己的手里,看着哈达齐:“你且在院儿里候着,我等会子就回来。”
哈达齐笑着福身施礼,我伸手拂过坠下的流苏,转身离开院子朝着文溯阁走去,皎洁的明月此时在空中放着光芒,夜静谧的出奇,偶有清风拂过,分外清凉。
文溯阁内的灯火通明,可是暖阁内却是静的只能听见火苗跳动的声音,案上还摆着被风吹乱的奏折,可这屋子里就是不见皇太极的影子?
我将绿豆汤放到炕桌上,顺手将北窗带上后才往案桌旁去,想替他整理着那凌乱的纸张。
批奏折的朱笔也落在了地上,我蹲身想要将朱笔捡起来,却发现桌脚那里躺着一张写着字的纸张,虽被撕掉了一半,却依旧能看清上面的内容:十四爷获传国玉玺未报。
我的心一紧,手中的朱笔再次落到地上,我看着那残纸上的字迹,不由的皱起了眉头,隐隐的担忧。这纸张上的内容绝不会是一般是公文呈报,倒是像极了安插在十四爷身边的眼线,随时在像皇太极报告他的行踪。♀
我的心口开始莫名的慌乱起来,恰逢此时传来皇太极的声音,我微愣,连忙捡起朱笔起身,看着进到暖阁满脸质疑的皇太极,笑着将朱笔放在案上,朝着他走去。
“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也不差人来通报一声。”他拉着我的手在炕上坐下,替我斟上茶水。我佯装不悦,将食盒推到他的面前,嗔怒道:
“我是来给大汗送消暑的凉汤的,既然大汗这样说话,那哈日珠拉就先告退,日后若是相见自己的丈夫,必定会差人来通报一声,等大汗通传的时候再来即可。”我起身,福身行礼快步往外头走去,却不料被皇太极抓住了手臂,将我带入了他的怀里,紧紧的圈着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垂首看着我,眉头微蹙,轻声解释道。
“那是大汗怕有美人在侧,若我冒冒失失闯进来会扰了大汗的兴致不成?”我对上他的眼眸,不依不饶。他倒是犯了难,一直蹙着眉,我用力挣月兑他怀抱的束缚,起身朝着他福了福身:
“哈日珠拉定会谨记大汗的训诲,日后一定牢记。”
正欲离开,却又被皇太极抓从身后圈住,整个人都落入他的怀抱,紧紧的抱着,几次挣扎无果,也就放弃了挣扎,冷声道:“大汗还有何训诲?”
“你这嘴不饶人的撒泼模样,当真是让我喜爱的紧,你这丫头平日里看着温驯,可怎么一点亏都不肯吃。”他的声音中带点笑意,却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撅着嘴不肯说话。
“我只是怕你跑了空才那么说的,我有了你,眼里哪还能容下别人。”他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勾起我的下颚看着我,嘴角的笑意更加的深了。
“哼。”我冷哼一声,将他推开。他笑着将我拥入怀里,轻声道:
“是我的话没有说好,你怎知我还未用膳,我月复中空空,你到真如及时雨一般。”他捏着我的鼻头,轻笑道:“怎么还这样皱着眉头,可真真是不美了。”
“美有何用,一副皮囊而已。”我撅嘴说道,推开他到炕上坐下,将食盒打开,看着里面哈达齐备好的食物,第一层摆着哈达齐做的油炸糕,第二层才是绿豆汤,而且在汤盅的周围都摆放着碎冰。没想到这哈达齐如此心细,竟连这汤盅下放碎冰的法子来维持绿豆汤的凉爽都想到了。
“当真是我宠爱的福晋,连送来的吃食都这般精致。”皇太极看着面前摆着的油炸糕与绿豆汤,眉宇间有着些许喜色,拿起筷子夹起油炸糕放进嘴里,细细的品尝着。
看着此时面露喜色的皇太极,我突然想起方才看到的残纸上的内容,不由得担忧起来,随即道:“可别捡我喜欢听的话来说,我不吃这一套。不过让我消气也容易,我好些日子没见到乌尔赫尼了,明儿个能不能让她来陪陪我?”
皇太极眉头微蹙,放下了筷子看着我,随即笑笑:“你想见,明儿个一早便传话让乌尔赫尼进宫来,这样心里可好些了?”
我看着皇太极得意的表情,佯装起生气的模样,替他舀出冰过的绿豆汤放在他的面前,他笑笑张嘴,示意让我喂他,我撅嘴,却还是照着他的意思一勺一勺的喂着他绿豆汤。
翌日。
烈日炎炎,即便是屋子里置了冰块,却依旧无法改变屋子里的闷热。伺候的奴才们也打着盹,我看着面前坐着的乌尔赫尼,不禁无奈一笑,将奴才们全都大发了下去午睡。
“端午节见福晋时,福晋的脸色可比现在好的多,不知福晋可是身子不适?”见到奴才们退出了屋子,乌尔赫尼这才看着我关心道。
“不知是为何,近日来老是梦魇,所以气色不太好,劳妹妹挂心了。”我拍着她的手笑道,转头看了看窗外,随即拿起纸笔,在纸上写到:
十四爷军中有眼线,让他小心提防。
见到我写的内容,乌尔赫尼很是诧异,不解的看着我,轻声道:“福晋这是……”
“你只这么说与他知晓即可,多的我也不好直言,今日见你,也就是想说这些。”我拉着她的手,珍重的说着。乌尔赫尼看着我,眼里不知何时竟然闪烁着泪光,侧眸不再看着我,点头答应。听到她应下了,我的心也就落下了不少,心里也就有着说不出的欣慰。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哈达齐的声音,说是这囊囊太后来了,乌尔赫尼忙抹抹眼角的泪痕,顺手将炕桌上的纸张装进腰带中,看着娜木钟步入屋内,她朝乌尔赫尼施礼,笑道:
“早听闻这墨尔根代青有位贤德的妻子,今日有幸能得一见。”
乌尔赫尼有些惊诧,连忙转头看着我,随即不好意思的笑道:“囊囊太后哪里的话,府中还有些事待我处理,侧福晋,我就先回府了。”乌尔赫尼朝我福身施礼,转身离开我的屋子,这娜木钟看着乌尔赫尼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转头看着我:
“这嫡福晋确实是为显得的妻子,可这墨尔根代青的心却不在她的身上,真是可惜了?”
“姐姐这话似乎在替乌尔赫尼妹妹感到惋惜啊。”拉着娜木钟坐下,为她斟上茶水,笑着说道。
“当然,一个女人若是连丈夫的爱都得不到,岂不悲哀么?若是我,我不仅要得到丈夫的敬重,我还要得到丈夫全部的爱。”娜木钟眼里透着一丝的得意,高傲的模样似乎令她无视了眼前的一切。我端起茶杯轻嗅着,缓缓道:
“姐姐果然是女中豪杰,想必之前林丹汗在世时,也是对姐姐宠爱有加了,故而姐姐才能说出这样有气势的话来。”
娜木钟微愣,随即笑了起来,可是她的眼底却有着一抹令我疑惑的神色,是,那种不服输,想要得到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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