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盛京到京城来回差不多半月有余,这前往盛京阿林阿便将东莪与花容接了过来,虽然盛京出了点小麻烦,可好阿林阿都处理得当,才没引起大乱子。////
花容入府那天傍晚,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秋来第一股寒潮霎时间侵袭了大地,雨滴打树叶上发出噼啪响声,沉闷声音似乎是打心口,有些闷闷,许是天气缘故,我竟想起从前哈达齐为八阿哥做衣服时场景,便不自觉拿出针线与布料,准备为我即将出生孩子做衣服。
“福晋,这李福晋说要来瞧瞧您呢,见还是不见。”海兰将刚刚沏好热茶放到炕桌上,轻声说道。我放下手中针线,长长舒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海兰:
“见,迟早总是要见。”
海兰微微行礼便退出了暖阁,我拿起手中衣物,片刻又放下了,简单梳妆下便去明间候着花容了。
院中花伞下,花容牵着自己女儿缓步而来,她容貌一改初见时娇羞,早已不见当初少女情怀,倒是比从前成熟沉稳了不少。我影响中她总是含笑模样,她笑起来样子像盛开花儿一样,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叫花容吧。
正想着从前事,她跟东莪便已经站了门口,随着海兰引进了屋内。花容见到我时愣了门口,满脸错愕,一时间不知道该进前还是后退好,只是一直呢喃着宸妃娘娘。
“福晋,这是咱们王爷纳佟佳侧福晋,不是宸妃娘娘。”海兰轻声提醒着,花容这才回神,上前向我见礼,然后才坐下。
“阿玛就是因为她才一直不要东莪吗?”东莪一直跟着花容身侧,只是探出半个脑袋来看着我,怯生生说着,水灵灵眼里噙满了泪水,分外让人心疼,她模样跟花容很相似,看我心口一紧,有些疼。
我不知道我这样决定是对还是错了,起初没觉得有什么,可如今我心里却还是有些难受,毕竟那不是我孩子,却叫着他阿玛,本来我就有些小心眼儿,说不难受那是骗鬼。
可人就是有一种偏执,明明很难受,却依旧要笑脸相迎,对她们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本想留她们母女这里用了晚饭再回去,却转念一想她们留下或许也会觉得拘束,便也不多做挽留,只是吩咐海兰她们用过晚饭之后送去一些点心等等。
八月乙巳,阿济格班师回朝,恰巧赶上中秋,这两宫皇太后便传下懿旨,邀各位八旗亲贵高官入宫一同庆贺中秋。
海兰为我仔细梳妆着,把字头上依旧簪着绢花,缀着橙色穗子,陪着橙色服饰,束上了腰带,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是干净利索,刚出院门便瞧见独自一人花园中玩耍东莪,许是她也被院中桂花香味所诱惑,就连我走到身后都浑然不觉。
“给格格请安。”海兰朝着东莪行礼,吓了东莪一跳,她转身怯生生看着我,眨巴着水灵灵眼睛,微微朝我施礼,我伸手抚上她面颊,笑道:
“今儿个太后娘娘宫里设宴,你阿玛说让我带你一道去宫里。”
她有些质疑看着我,似乎很不相信,许久才道:“我……没人告诉我,我还没换衣裳呢。”
“咱们东莪格格是个美人坯子,这身浅粉色衣裳就很美了。”我赞叹着,就连海兰也随声附和着,正此时,花容寻着东莪而来,听到说要带东莪去宫里时,她虽然脸上依旧是含笑表情,可眼里却始终带着隐隐担忧。
车驾东华门停下,然后经东华门入宫,可刚过石桥,便看到已经成为娜木钟侍女托娅侯那里,见我来忙向我行礼,说是贵太妃许久未见我,想趁着宴会未开始前跟我聊聊。
我也没多想便跟着托娅往慈宁宫走去了,途径御花园时遇上了正看着一群孩子玩耍福临,别孩子花园中打闹嬉戏,而他却板着一张脸坐亭中看着他们玩耍,他双手紧紧捏着袍子,似乎极力隐忍着。
我走上亭中,正欲朝他行礼,却想起他曾说我日后进宫不用向他行礼,便只是含笑看着他。福临很意外我出现,也有些欣喜,连忙起身拉着我到他身边坐下:
“福晋这是要去哪儿?留这里陪朕说说话可好?”
“这要去见贵太妃呢,皇上怎么不跟这些孩子一道玩耍,要一个人坐这里?”
“太后额涅说朕是皇上,皇上就得有个皇上样子,皇帝就得规规矩矩,不能像他们那样去玩耍。”说着话,福临眼神竟然有些黯淡,拉过一旁东莪,轻声道:
“也是呢,这皇上可不得像旁人一样,这样,东莪妹妹就留这里陪你说说话,等我去见过了贵太妃再来找皇上好不好?”
福临点点头,看着他如此乖顺模样,不禁伸手抚上了他面颊,他曾经也是我儿子,也曾经我怀里撒娇叫着额涅,我始终都记得那日叶赫他第一次骑马时开心模样。福临啊,你还记着额涅,可我却不知该不该认你。
越想越是心酸,连忙收回手,转身跟着托娅朝着慈宁宫走去。我怕我再看着他,我会忍不住将他抱怀里,会忍不住告诉他我就是他想念额涅,不过即便是我现跟他相认,说不定他不会跟我亲了,他现长大了,有自己想法了,只怕会怪罪我骗他,到时若是与我反目,我便得不偿失了。
慈宁宫西殿内,娜木钟早早备好了茶点等着我了,见到我时分外热情,嘘寒问暖,似乎旁人眼里,她依旧是对我如亲姐妹一般,可我跟她心知肚明,我跟她早已经是面和心不合了,可我却始终不明白为何他依旧要装作对我热情满满模样,似乎是另有所图。
“自上次见过妹妹之后,也有两月有余不曾见过妹妹了,瞧瞧,妹妹如今是与心爱之人相守,又怀着子嗣,可喜可贺啊,我早早便备下了送与世子礼物,也不知妹妹喜欢不喜欢。”说这话,这娜木钟从托娅手中接过雕花木盒,打开后,羊脂玉项圈安安静静躺盒子里,坠子是银镶玉,做工也是相当精致。
“这离孩子出世还有五个多月呢,太妃娘娘这样早备下礼物,着实让我受宠若惊啊。”我拿着玉项圈仔细看着,玉身触骨生凉,当真是好东西。
“这早备下好,妹妹又不时常进宫,我又出不了宫,只能提早送与妹妹。若是像先帝那样,明明心中记挂着妹妹却一直隐忍不说,到头来只得含恨而去了,真是让人伤心。”娜木钟说着,不禁用娟帕抹抹眼睛,似乎还真流泪了一般。
我握着玉项圈手一怔,心里暗叫不好,这娜木钟此刻好端端提及皇太极是做什么?娜木钟心里到底打什么鬼主意。
“当初没有跟妹妹说实话,自从宸妃殁了之后,这先帝待多地方便是关雎宫了,这先帝挂念依旧是宸妃了,其实先帝也知道殁了宸妃并非是妹妹你,他一直将所有痛苦都自己背负呢,这先帝征战沙场一辈子却逃不过一个女人,一个情字,也没想到后竟也死女人手上。”娜木钟说这话,满脸叹息。
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会心痛了,可听到娜木钟说起时,这心口却依旧一阵阵泛凉:“这与我何干。”
“先帝当初那样宠妹妹,难道妹妹就不想为先帝报仇么?”娜木钟有些疑惑我面目表情反应,直勾勾看着我:“我也是想了很久才决定要不要告诉妹妹,可又怕,当初告诉妹妹八阿哥殇逝缘由,差点害妹妹晕厥,也不知妹妹得知先帝死因后会受不住打击。”
“那既然怕我受不了打击,便不要说了。”我浅浅一笑,起身朝她微微施礼道:“这中秋节是喜庆日子,太妃娘娘应当和十一阿哥好好团聚,切莫让这伤心事破坏了。”
娜木钟见我如此说便也不再开口,只得笑笑。
夜幕刚刚落下,浩瀚夜空中便盛开出一朵朵绚丽烟花,刹那过后,便只留下一片黑暗。多尔衮拉着我到一旁入席,看着那边跟福临一起东莪,笑着道:
“你怎么带东莪进宫了。”
“你瞧瞧座哪位亲贵大臣不带着自家孩子,东莪生又不丑,没必要把她藏着掖着。”我得意笑笑,再次望向那边跟福临坐一起东莪,兄妹两个有说有笑,分外和谐。
正与多尔衮说着话呢,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不由得将众人眼光都引了过去。片刻间便响起了孩子哭声,随即这定南王孔有德便拉着自己女儿上前,朝着两宫皇太后坐放下单膝跪地:
“叨扰皇太后雅兴,微臣罪该万死。”
“怎么回事啊。”
“太后娘娘。”这人群中博果尔哭着朝两宫皇太后跑去,脸上泪痕未干,便一头栽进哲哲怀里哭诉着:“这南蛮子故意将我摔倒,瞧,我手臂都摔破了。”
“哟,让我瞧瞧,蹭破了点皮,无碍无碍,十一阿哥你是男孩子,不是说要当巴图鲁么,怎么受这点小伤便哭鼻子呢。”哲哲捏捏博果尔鼻尖,宠溺模模他头,岂料这孔有德却较了真,呵斥他身边女孩子跪下,让她向十一阿哥赔罪。
“太后娘娘,此事不关四贞姐姐事,是奴才跟四贞姐姐玩耍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十一阿哥,就算要赔罪,也应当是奴才赔罪才是。”说话女孩子声音细小温柔,我循声望去,说话这女孩子穿着浅粉色袍子,衣服上花样到跟东莪身上有些相似,她虽然看上去才五六岁,可是说话声音极缓,要说话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她迈着沉稳步子走到前面埋首跪下,似乎等着太后降罪。
“你是哪家女儿啊?”布木布泰看着那孩子,含笑问道。
“奴才是护军统领鄂硕女儿,董鄂氏乌云珠。”她规规矩矩达到,想必这孩子家里,鄂硕对她也是教导有方吧,就连我都有些喜欢上这孩子了。
“看什么呢?”多尔衮轻声问道,我让他看着乌云珠,浅笑道:
“这女孩子脾气好,我希望我女儿以后也能像她那样温婉可人,但不能失了傲气。”我看着多尔衮笑着说道,他浅浅一笑,不住点头。
哲哲见此情景,也说只是孩子之间玩闹,陪个礼道个歉便了事,也没有追究其他,不过今日之事,就连从几百年后来我都不曾发觉,其实另一段刻骨铭心爱恋已如期上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