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茂才从里屋出来,一边扣衣服,一边训孙氏,“在家天天吵,出来了还要吵,啥事都得争个高低,你也不瞧瞧你多大年纪,还跟孩子们一般计较!”
孙氏一早心情挺好的,可她受不得气,在家里时间孙茂才总是让着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这脾气也是间接被他惯出来的,现在好了惯的出来,却收不了场。
孙氏插着腰,就要上去跟孙茂才理论,“你现在胆子肥了啊,都学会跟我顶嘴了,你是不是还想打我啊?你想打是吧,那来啊,来打啊!”说着,就往孙茂才跟前伸子。
田和菊看不下去,关了窗子,又去睡回笼觉了。
麦芽摇了摇头,孙氏简直就像个疯狗,逮谁咬谁,也不管人家有理没理,这种人,纯粹属于蛮横不讲理的,你就是有理也跟她讲不清。她懒得再理会孙氏,既然人都起的差不多,她就去摊鸡蛋饼了。
孙茂才被孙氏纠缠的要命,不得了,披了衣服到大门外晃悠去了。
狗蛋在里屋叫唤着要起床,孙氏这才不闹了,回屋给孩子穿衣服去了。
麦芽摊好饼子,对小二道:“锅里的稀饭好了,你自己去盛吧!”转个身,她又端了几样泡菜出来,一并都端到院子的小桌上。
小二就着稀饭,夹了两块鸡蛋饼,看见泡菜鲜色挺好看,便又伸筷子夹了尝尝,“嗯,哎哟,你这泡菜咋腌的,这样好吃哩,酸辣酸辣的,还很脆哩!”
那几个还没肉好,麦芽便也盛了碗稀饭,坐到小二跟前,跟他讨论起来,“这是我专门做的泡菜,跟腌咸菜不一样,泡菜只要腌几天就能吃了,腌的方法也跟泡酸菜不一样,等会你带一坛子回去给陈掌柜尝尝,他要是觉得好,我准备多做些,现在只能做辣包菜,等大白菜长好了,用来做泡菜也好吃。”
小二贪吃泡菜,嘴里塞满了,差点顾不上说话,也顾不上有多辣。不过的确很辣,田家的辣椒都是属于中辣的品种,虽然不至于辣到人流眼泪,但吃多了,辣味还是比较重。小二就属于一下吃多了,赶紧扒了两口稀饭,这才好些。
“呼,还真是挺辣,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你打算拿去卖,不是我吹,你这辣白菜,指定能卖的好,不过若是在我们店里卖,只能当作小菜,给客人添饭,但你要是做的多,最好还是论斤去称,这样一来,卖的才快嘛!”
这一点麦芽也想到了,她当然晓得得按斤去卖,陈掌柜店里的客人再多,也吃不了那么多。可要是拿给别人去卖,她不是很放心,要是让田二叔捡去卖了,她还不如不做呢,“要不这样吧,你帮我问问陈掌柜,看他有什么好法子,或者摆你们店里,由你们去称卖,不也成吗?我在家里也能批出去一些,这东西价格不贵,他们自己腌未必有这味道,所以我想,还是可以卖出去的。”
小二把碗里的饭扒完,碗筷一搁,“成,我回去就给你问,你就在家等我的信吧!”
麦芽嗯了声,也赶紧把稀饭吃了。今天是中秋,陈掌柜店里的客人并不多,此时的人还没有形成过节要上饭店的习惯。但是为了让家里的菜品丰富一些,不少有家底的人,都会上陈掌柜那买几样卤菜,带回去。而且陈掌柜家烧的黄鳝,那也是一绝,不在那吃,可以送菜上门,也可以打包带走的。
麦芽同小二刚把货物装上车,田氏挑着水桶跟冬生一块回来了。小二今儿来的早了,村里许多下黄鳝笼的人家,还没有把黄鳝送来。好在,冬生收了不少,李元青随后也把他收的黄鳝送来了,总算够陈掌柜一天用的,不够也就这样了。大过节的,估计没几个人去下黄鳝笼子。
送走了小二,田家人一点都不敢耽误,忙的团团转,今儿李氏不在,他们又少了一个人干活,家里来的这几位,都是大爷。后来孙茂才看不下去,也坐下来,帮他们刮猪蹄。
麦芽瞧着孙氏坐的安稳,便对她道:“舅妈,你帮我切一下肉行不?要是不切也成,中午便不烧了,有啥吃啥!”
孙氏本来不想干,可一抬头田氏跟冬生都盯着她,狗蛋又嚷嚷要吃肉,她没办法了,只得站起来,拍掉手里的瓜子壳,去厨房给麦芽帮忙。
小二带了有十斤左右猪肉,麦芽切了一大块下来,准备做个红烧肉,至于家里的鸡鸭,田氏本来要杀一只的,可麦芽舍不得,最近叫田和菊都吃了好几只了,哪能再杀。
反正上回哥哥他们去打猎,打回来的兔子,野鸡啥的,都还在。中午剁碎了之后,拌点料,搁进大锅里蒸,也一样好吃的很。这兔子,她一早就用酱油腌了,又放在太阳底下烘干,为了防止招苍蝇,她熬了生姜水,把野味都泡了一遍,这样一来,那些讨厌的东西就不敢接近了,同时还能去掉野味里面的土腥气。
孙氏不情不愿的剁东西,麦芽在灶台跟前忙碌。把大锅里的稀饭盛了,又把锅给洗干净。
做红烧肉,最好是选五花肉,三层肥,两层瘦。切成大段,要放在滚水里过一下,去掉杂质,然后在搁进大锅里煮。等煮到熟透,再捞出放凉了之后切成小片,回头搁些酱油跟醋上个色就成了。这样做出来的红烧肉,不光好看,肥肉也不腻,吃到嘴里黏黏的,粘牙。
如今田家的好菜不少,要是搁以前,连个米饭都吃不上,孙氏f才不会想到,来她家过节。
孙氏切着菜,想到一事,欲言又止,可又忍不住问道:“芽啊,听说你们村来了夫子教书,有这事不?”
“有啊,前些日子才来,”麦芽如实的答道。
“哦,”孙氏停了一会,又不吭声了。
麦芽瞧出她有话要讲,可一定也不是什么好话,她不说,她自然也不去问。
孙氏很快切完了兔子肉,把案板拿到外面洗了,之后回来再剁野鸡,想了想,又道:“芽啊,你说,你这两个兄弟年纪也不小了,特别是狗剩,这么好的年纪,要是在家里荒废了多可惜,是不是得让他上个学,念点书啊?”
麦芽听出她话里有陷阱,只含糊的嗯了声。
孙氏不把她的反应放在眼里,“我们村没有学堂……”
麦芽笑着打断她,“舅妈,你菜切好了没?我要烧大锅,要做米饭哩!”
孙氏嘴一撇,不高兴的把盘子递给她,“好了,都快剁好了,给你!”
麦芽笑着接过东西,只当她刚刚说的话是耳旁风,她一个字也没听到,转身就去忙着拌兔子肉跟野鸡肉了。拌好了之后,放进大锅里,跟米饭一块蒸。之前她熏的小咸鱼也一并搁在锅里,总共蒸了三样菜。
盖了锅盖,不等孙氏再跟她讲话,她便去烧火,小黑狗就趴在她脚边打着滚,麦芽笑着揉揉它的小脑袋。
孙氏眼见又被她忽视了,气的搁下菜刀,出去了。
麦芽瞧了眼她的背影,对着小黑狗说道:“瞧见没有,她是想把两个娃放到我们家,让我们给她看着,让两个娃在孙夫子这里上学,然后,她在家就快活了,你说是不?”
小黑狗哪里听懂她的话,翻个身又去睡觉了。
“世上哪有这般好事,我家事情多的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看她的娃,她分明是想把娃甩给我们,小黑,你说我做的对不?”
小黑狗还是无语。
不管对不对,麦芽都不能让孙氏的贼主意得逞,她想的未免太美了。
孙氏在麦芽那里没讨到好,借着机会,又到田氏跟前念叨。先说自己多么的不容易,又说她弟弟孙茂才,多么多么的没用,她自己有多么多么的可怜。她说这些无非是想田氏心生愧疚,好心甘情愿的帮她带两个娃。
可每回她说到关键之处,麦芽都会凭空插一句嘴,打断她的话。几次之后,田氏就明白她这位弟媳妇想的是哪门子歪主意,便也就不理她了。
其实孙氏这回之所以到田家来过中秋,一方面是为了蹭好饭吃,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娃上学来的。也并不是狗剩他们真的没地上学,离他们村不远的邻村就有个学堂,只不过那学堂较为正规,要收钱。
她听说孙夫子收束脩就是意思意思,加上离田家又近。如果既能让娃上学,又能把孩子丢给她姑带,岂不是一箭双雕?她这想法,麦芽早看出来了。
麦芽也不是心狠,不想让这两个弟弟上学,只是她家实在太忙,明年还得开荒栽树,要是再分出人来看两个小娃,那还干什么活呀。万一孩子受点伤,或者出了点小状况,那还了得,孙氏不来吵闹才怪呢!
所以,还是现在狠点心的好。
孙氏一直没能得逞,连午饭吃的都不安静,净找茬,不是这个咸了,就是那个淡了,总之都不合她胃口。
本来大过节的,田氏不想跟她计较,可一瞧她这副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要吃就吃,不吃拉倒,一顿饭都吃不安生,你到底想干啥?”
田和菊这时冷不丁的插上一句,“她就是想找茬呗,否则还能干啥。”
孙氏把筷子一扔,冷眼瞪她,“小丫头片子,再怎么说,我也是你长辈,你就这么跟我说话的?”
像孙氏这种人,麦芽要是在别处碰见,指定也不会忍气吞生,可人家到自己家来了,就是再不痛快,也不能把人赶走不是?
田和菊也放筷子,用丝帕擦了撺嘴巴,平静的瞧着她,“长辈也得有个长辈样,你懂规矩了吗?食不言,寝不语,这话你没听过吗?瞧你这口水喷的,这菜还怎么吃啊?”
孙氏当然没听过啥叫食不言,寝不语,她连一天学都没上过,知道才怪,她只晓得干啥事,都得让自己痛快了,“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地,你爱吃不吃,不吃乘早搁下!”
田和菊本来也吃饱了,当然得搁下。
田氏给两个小娃夹菜,对于孙氏,她是没什么话能讲了,她能说什么,说的再多在她看来,那也是废话。
麦芽也懒得跟她多废口舌,她跟哥哥两个,只顾埋头吃自己的饭,对她的一堆废话,视而不见。
吃罢饭,麦芽动作极快的收了碗,把堂屋桌子抹干净,又把陈掌柜送来的月饼,给他们分了。月饼原本也不多,而且还贵的很,孙氏一家都是第一次吃,田家人也是,麦芽前世虽然吃过不少,但这一世的月饼都是纯手工制作,吃起来一点都不腻,反而还股子清香气,吃到嘴里,口齿留香。
狗蛋兄弟俩个,虽然都吃饱了饭,可是头一次吃月饼,一个很快就下了肚。他俩还把手上的碎屑也舌忝了,麦芽瞧他们吃的唐相,就把剩下的几个给他们分了。
孙氏也没吃好,还直问麦芽有没有了,又说陈掌柜也真抠门,田家让他赚了那么些钱,过节就送几个月饼,太小气。
麦芽心道:你中午吃的那些肉,也是人家送的,吃肉的时候也不见她说人家小气,还吃的那样多。
吃罢饭,田氏就直接赶人了。孙氏这种人,你要是跟她绕弯弯,她只当听不懂,所以还不如直截了当呢!
“你们吃完了,就早些回去吧,天黑路也不好走。”
一般过节到别人家吃饭,也就吃一顿就走,谁家不忙?哪有空等着吃晚饭的。
孙氏今天是要回去的,可她是打算着吃过晚饭,回去就不用烧了,不成想,田氏竟开口赶她,若是此刻她还赖着不走,就显的没皮没脸了。
田氏巴不得他们赶紧走,她这一天一夜,被他们一家子吵的,头都快炸了。
麦芽偷着空,早把孙氏想将两个娃放在田家上学的想法跟田氏讲了。
田氏听了,自是气不打一处来,“亏她想的出!”
麦芽道:“你也别生气,我不是没让她说出口吗?给人看小娃,可不是好看的,要是有个闪失啥的,咱可担待不起,所以,她这个念头,咱万万不能答应她,他们也不是没有能力供小娃念书,就是想占我们的便宜,舅舅手里也不是没钱!”
“你舅舅的钱,都在你舅妈手里攥着呢,他家房子也盖好很多年了,手里哪能没有积蓄,她从来就是这样的人,自己的钱舍不得掏,尽想着从别人身上捞,你要是给了她一次,保准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呢,那就是个无底洞,”孙氏进门这些年了,就算不在一起处,田氏也了解她的为人。
麦芽没想到她娘还有这样坚决的时候,她娘都这样想了,哥哥指定也是同样的想法,只要一家人齐心,就成。
其实孙氏这回走的很不甘心,本来想带点东西走的,可她几番提醒,麦芽他们就是不明白,还一个劲的催她赶快上路,别磨蹭到天黑。孙氏就算有气,也只能在生在肚子里,带着两个娃,跟着孙茂才回家去了。
把他们送走,田家人都长出了口气。虽然家里还有一位,可比他们好伺候多了。
回了家,院里都是狗剩乱扔的东西,还有狗蛋随处拉的臭臭。
这两个小娃,上回在麦芽家住几天,他娘不在跟前,倒也听话的很,可这次来,完全就变回以前的模样,只有狗剩收敛了些,可还是叫人气的抓狂。
田和菊又去睡午觉,田氏心疼麦芽忙了一上午,等把院里简单收拾过之后,也让她去休息去了。
麦芽昨晚真没睡好,反反复复的醒,这会头一挨到枕头,就睡熟了,再一醒来时,天都擦黑了,田和菊也不在屋里,不晓得跑哪去了。
虽然是过节,但家时的农活还是不能耽误,可小娃们却有他们想玩的事。
这不,林德寿忙着收稻子,没空给林虎扎火把,他便跑到李元青家,让他帮着扎一个,钱满仓的大儿子,钱勇,也跟着一块跑来了。冬生也会扎,他跟李元青两个便在大门外,找了好些个材料,准备给他们扎火把。结果,村里的其他小娃知道后,也都一窝蜂的跑来,把田家门口的小路,塞的满满的。田和菊也好奇的站在廊檐下,看热闹。麦芽从屋里出来时,哥哥跟李元青已经扎着几个。
扎火把是乡下小娃在中秋这天,必玩的一项活动。
火把制作简单,是把几根麻秸,绑在一块,外面再缠上稻草,最后再淋上一点煤油就成。不过,这煤油是稀罕东西,谁家能舍得拿出来给小娃玩了,所以大部分都是只拿干草去烧。也有用晒干的南瓜壳,在里面放上灯烛,拿在手里,也能当火把玩。
冬生他们做的火把小巧的很,为了防止小娃们不小心烧到手,稻草绑的很高,下面的麻秸露出一大截。
乡下小娃的玩具不多,虽是简单的玩火把,可也能给他们带来无尽的欢乐。
李元青叮嘱他们,火把只能在这里玩,不能拿到村里。如今,村里到处都堆着稻草堆,稍不注意就得引燃,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夜幕完全降下来时,小娃们拿着火把在空中飞舞,像一颗颗闪烁在黑夜里的萤火虫。
麦芽跟田和菊一块站在廊檐下,麦芽转眼瞧见田和菊脸上散开的笑容,轻声道:“你是不是很久没玩过火把了?”
田和菊没想到她会忽然对自己讲话,愣了下,又重新把目光投向那片萤火闪烁的地方,“以前小的时候,我们家也住在乡下,那时候,每到中秋,哥哥也给扎火把给我玩……”
麦芽听出她话里的忧伤,也许在乡下的那几年,才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她试着问道:“你根本不想去选妃,我说的对吧?”
田和菊起初还有些表情,到最后只化作惨淡的一个笑容,“没什么想不想的,我又不想嫁给平凡人,也不想过平凡的日子,谁不想往高处走呢,就算过不了几关,可至少也比现在强吧,我可不想再跟我爹娘一样,整天为着柴米油盐争吵,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不下去!”
麦芽叹口气,也许不是田和菊的想法错误,只是各人追求的不同。人不同,命不同,哪能每个人想法都一样呢!
这时,李元青举着一只刚扎好的火把,跑到麦芽跟前,笑嘻嘻的道:“你也玩一个!”
麦芽有些欣喜的接过他递过的火把,这火把看着好像挺重,但因为上面只绑着稻草,而且捆绑的比较紧,所以拿在手里反倒轻的很,燃烧起来也不会那般迅速。
“和菊,给你玩吧,”麦芽将火把递给田和菊。
“不要,万一火星子溅到身上,把衣服烧坏就麻烦了,还是你自己玩吧,”田和菊虽然心里也很想玩,可碍于自己的衣服,她只得把想法掐灭了。表面上看她似乎有很多衣服,其实都是撑场面的。
她不玩,麦芽也不勉强,便跟着元青,拿着火把往林虎他们所在的方向去了。
林虎瞧见她来,欢呼雀跃的把自己快要烧完的火把凑过来,“麦芽姐,我来给你点。”
麦芽手上的火把被他引燃,林虎又教他怎样转,怎么拿,才不会烧到自己。带着火把跑,燃烧的火苗,就像是拖着条龙尾巴。
乡下有句俗话,玩火的小孩,夜里是要尿床的。虽然不一定科学,却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白天玩疯了,夜里睡的就死,难免会忘了爬起来尿尿。
林虎扔掉了烧完的火把,便跟几个男娃子打闹起来,讲的话都很粗。
冬生走到妹妹跟前,“芽,回家吧,这些火把都烧完了。”
李元青道:“我再去瞧瞧,”他不放心,眼下是秋季,天气干燥的很,只要零星的火苗子,都有可能引发山林大火,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等检查完了一圈,李元青又把年纪较小的娃送回村里,这才返回家。
过了中秋,就是一场秋雨一场凉,真正要入秋了。
各家田里的油菜陆续都种上了,也有不种稻子,专种小麦的,秋季也只有这两种农作物。田家地里都种上了油菜,另外,田氏的油菜苗下的较多,她跟麦芽两个,便把家里屋后一片都种上了,另外后面塘梗也种了一圈,这叫土地合理化利用嘛!总比空在那里强。
除了种油菜之外,娘俩还得忙着种大白菜,今年冬天家里有挖地窖,蔬菜也能储存,就算不能储存,这大白菜还是比较经冻的。
另外,还要种一双菠菜,一双香菜,(这里的双指的是,菜园里,分隔的一小块地,是方言)还得排大蒜。田氏本来还想种雪里红,春天的时候可以拿来做咸菜,可麦芽觉得还是泡菜比较女敕,所以还是种高杆白菜强一些。泡出来的酸菜,脆生的很。
至于要用咸菜水泡臭豆腐,反正村里有很多人家都腌咸菜,到时候跟他们讲一下就成。
田氏娘俩忙着播种,在过了中秋没多久,田贵就托小二稍了话来,让他用马车带着田和菊回县城,说是初选快到了,让她回去准备着,大概在十月底的时候。
田和菊临走的时候,跟她来田家时没啥区别,表情淡淡的,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
不过,麦芽却瞧出她脸上有一丝落寞。不管怎么说,这是都是她自己选的路,是苦是甜,也只有她自己去承受了。如果她不愿意,现在反抗还来的及,可惜……
田和菊一走,田家就得赶快忙着自己的事。
因为要去谈树种的事,纪安山身体不好,走不了远路,可光是田冬生跟李元青去,他又不放心,好在还有林德寿,黄年本来也想去的,可一看已经去了三个人,去多了好像也没用,他便留下了。
麦芽估模着,这一去得好几天,便让两个娃多装着钱带着,先把树种定下也成,就是不知道,他们那里有没有现成的树种。
途中,他们要先去一趟县城,跟陈掌柜打个招呼,得了地址再往河洛县去。
田李两家的男娃们都走了,两家就一块伙着做饭吃。李氏家的菜园地,李元青早都平整好了。可惜李氏腿脚不好,田氏跟麦芽便帮着她一块把菜种上。李元青还在菜地边上开了个条小沟,水是从上游引来的,浇菜园子就不用跑远去挑水了。
种大白菜先得下菜籽,等到菜籽长成一指长的菜苗时,就能分栽到菜双上。
至于种大蒜,这里普遍的方法是挖地沟。就是在菜双子上,挖一排排小沟壑,然后把掰开的蒜种,一个一个均匀的放在沟壑里面,这蒜种与蒜种之间的距离要适当,不然会影响蒜头的生长。
等排好了,再用铁锹把蒜头盖上,上面再撒一层粪土就成了。
要是天不下雨,就得连着浇好几天,直到蒜头出苗为止。
除了种大蒜之外,种香菜跟菠菜就简单多了,先把菜地平整好,上面浇一层透水,再把菜种撒上,最上面再盖一层稻草,保证湿度,等过几天掀开之后,就能看见出的女敕绿的小菜芽。
光是这些活,娘俩就忙了好几天。
等菜地种的差不多,就得去油菜地里锄草,等明儿开了春,还得再锄几次,不然会影响收成。
陈掌柜家的小二带了话回来,说是麦芽腌的泡菜,他都是成坛子卖给人家,根本不称,好多都是县城都做小吃的,也有开饭庄的。销量也还不错,所以田家的小生意里,又多了一项泡菜。
这也没法子,同样的菜,人家吃多了,总要腻,不换换口味哪里行,这就叫,人有我精,人精我变。
要批量腌制泡菜,光是自家菜园里的蔬菜指定是不够的。于是,麦芽便发动林氏跟黄氏,也跟着她一块腌,所以一到了下午,田家院子里,热闹的很,也因为家里没有男娃在,所以林翠带着郑玉也来了,二妞自然也是少不了。这么些个女人聚在一块,热闹的可想而知。
田氏头一次瞧见郑玉,只觉得这女娃长的很乖巧,没啥棱角。总之,就是叫人看着舒服。
林翠想起上回麦芽说,采菊花的事,她还惦记着,“麦芽,你到底啥时候去采菊花呀,我还等着尝尝菊花茶是啥滋味呢!”
说起这事,麦芽对田和菊还挺抱歉的,本来是答应带她采菊花的,可哥哥走了之后,家里活实在太多,她真没有时间去采菊花,“等这些泡菜腌好,咱们再去采,反正那菊花摆在野地里,也不会长腿跑了。”
二妞呵呵的笑道:“我还真想象不到,一片菊花逃跑的样子哩!”
众人都被她逗笑了。
黄氏忍着笑脸,凶她道:“你这丫头,又没正形,明年就要给人家了,还这副德行,你就不能让省点心!”
二妞不服气的冲她吐舌头,“你就知道让我省心,大哥到现在也没定亲呢,你咋不操心他哩,整天就把嘴搁在我身上,我都快被你给讲烂了哩!”
二妞讲话的确糙,黄氏被她弄的打也不是,气也不是,“我咋不操心你大哥,给他讲了好几个,可人家就是不满意,你说我能有啥办法?你俩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非把你老娘逼死才快活!”
田氏说道:“你别说你家黄大全,我家冬生不也一样,我一提给他定亲的事,他就躲,说什么家里才刚刚好些,不急着定亲,你说,我哪能不急呢!”
这里面唯有林氏跟李氏不急,林虎年纪还小,操心这事还早呢。至于李元青,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几个婆娘讨论起孩子来,就没完没了,不光说孩子,还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讲,难怪人家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点都不假。
她们说她们的,几个女娃子躲在一边说悄悄话。
今年过中秋,按例二妞的夫家,要接她去过节,所以今年二妞没在家过节了。
麦芽问她去了,感觉如何?跟王大庆处的咋样,二妞直摇头,“他太闷了,半天打不出一个屁,跟我在一块也不爱讲话,基本都是我在说,他在听。”
林翠笑道:“那还不好,要是你们俩人都爱讲话,还不晓得听谁的好呢,就你这性子,跟他吵架也吵不上,这还不好吗?”
郑玉也同意,“是啊,两个人的性子最好是能互补,不然就像我爹跟我娘似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弄的家都不像家了,”郑玉在林家一住就是半拉月,说实话,林德寿真是脾气好,也够包容,不然搁在一般人身上,再亲的亲戚也没有住这么些天不走的。
麦芽听出郑玉话里的伤心,便试着问她家里的情况,想让讲出来,心里也许能好受。
郑玉重重的叹口气,“就那样呗,我是不想回去了。”
林翠接过话茬子,替郑玉鸣不平,“我那大姨父,就是个糊涂鬼,要不然能把自己闺女往火炕里推吗?他就不想想,两个年龄差距那样大的人,哪能在一块,这不是糟蹋人吗?”
二妞听了也生气的很,“要我说,郑玉,你干脆就跟他们说,你嫁人了,这样他们不就死心了吗?”
郑玉苦笑着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我嫁人?我嫁给谁去?我要是想随随便便把自己嫁了,就不会躲到现在,就算我现在把自己嫁了出去,也难保他们不会来闹,这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
二妞刚才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叫黄氏听见了,要不是碍于手上都是辣椒面,她真想给她两个爆栗。
麦芽暗想,郑玉还真是个好姑娘,只是可惜了,有这样一对父母,“其实现在最麻烦的,就是那人手上的契约是吧?”
郑玉点点头,“是哩,他总拿着那东西来威胁我们,我又不想嫁给他,你说,我要是不躲,又能有什么办法?”
麦芽道:“可你也不能躲一辈子啊,还是得想办法,把他手上的文书弄回来,这样才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你说是不?”
这个道理,郑玉当然清楚,可眼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林翠瞧见她们脸上都阴沉沉的,打岔道:“行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我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火炕里跳,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到那时候再说吧!”
二妞也道:“就是,还不到山穷水尽那一步,别那么悲观!”
麦芽戏谑她道:“哟,你还学会讲成语啦?看不出来嘛!”
二妞不好意思的抓抓自己的长辫子,“我有时听他们在背诗,顺便就记住几句了,还不错吧!”
林翠呵呵的笑道:“当然不错,你再学一些,说不定还能去考女状元呢!”
几个人边闹边干活,眼看着泡菜腌的差不多,麦芽便提议,带着郑玉她们去菜菊花,等教会了她们,以后她们自己就能去采。
田氏摆手让她们去玩,剩下的,有她们干就成。
几个女娃子洗了手,麦芽从厨房拿了两个菜篮子,一块往外面去了。
天边的夕阳,把一大块天空都染成了红色,漂亮的很。
路上,林翠问麦芽,林德寿他们三人是不是该回来了?麦芽算了算日子,去了有几天,具体情况她也不晓得,她又没去过河洛县,也不晓得他们谈的怎么样,不过,若是顺利的话,应该是快回来了。
田家门口的小溪沟,常年长着许多野草野花,有些连她们都不认得。小溪沟只有在夏季时,溪水才会漫上河沿,其他时候都是野草绿意盈盈的景像,风景很美。
几个女娃一直从田家门口,边讲边笑着往小溪边去了。
走到半道,二妞哎了一声,指着河边岸道:“你们瞧那边的是谁?”
二妞嗓门本就大,她一吆喝,大家都寻声看去,原来小溪对岸走过两个男娃,一个是福婶家的儿子,孙良树,另外一个人,是跟他八杆子打不着的宏宝。就是宏桂芹的大哥,宏有成的大儿子。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着实叫人纳闷。
林翠拽了二妞一下,“别乱嚷嚷,咱们走咱们的,你管人家是谁干嘛!”
“哦,”二妞话讲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只怕叫对面的人都听见了。小溪沟只是条小溪,水面本就不宽。
早在二妞出声的时候,孙良树就注意到她们了,“咦,你们在这儿干啥呢!”孙良树是个被过度保护,暂时还没发育全面的男娃,看着人高马大,可脑子却简单的很,他看见对面一下站了那么多女娃子,只知道很高兴。
二妞没好气的啐他一口,“你管我们要干嘛,倒是你,咋舍得从你娘怀里跑出来了?”
孙良树脸红了,支吾着道:“我……我陪宏宝出来玩呢!”
这里只有麦芽认得宏宝,打从第一眼瞧见这个男人的时候,麦芽就知道他心地不纯,不是个老实人,可人家也没犯着她,她不好把话说喜欢或是讨厌,只是个不相干的人而已。
她不认得宏宝,可宏宝却认得她,他跟孙良树找了个水浅的地方,跨到对岸,笑嘻嘻的对着麦芽道:“田家妹子,我们之前见过的,你该不会把我忘了吧?”
他这话一讲出来,就能听出他是个举止轻浮的人,哪有一见女娃面就说这些话的。麦芽当即把脸拉了下去,“不好意思,我还真是不记得了,请问你哪位?”
宏宝原本是满心欢喜的,一下子见到这么女娃子,他怎能不青春萌动,可再一听麦芽这话,一点都没给他面子,他只得干笑几声,岔开话题,“天都快黑了,你们几个这是要去哪?”
二妞跟麦芽都不会给他好脸色,郑玉压根就不会吱声,林翠觉得她俩讲话太冲,忙接过话道:“我们不去哪,就在这小溪沟边上转转,采些野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