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韩野觉得很冷。♀
教室里的空调已经坏了好几天,**十人的屋子,只靠头顶几台风扇,呼啦啦地扇着点滚热的风。就这情况,怎么会冷?
他还觉得浑身不对经,疼的要命。
就像在梦中跟人打了一架,浑身都要散架似的。
韩野又在课堂上睡着了。
每逢张教授的课,韩野都得睡着。这也没办法,张教授的声音实在太催眠了。他老人家学问广博有如大海,讲课的调调却可以媲美摇篮曲!
“今天,我们来讲一讲李商隐的这首诗。诗名叫做,《嫦娥》。嫦娥,大家都知道,就是月亮上的嫦娥。嫦娥啊,是后羿的妻子。后羿,射日,有功。从西王母那请了灵药,嫦娥,就把这药给偷了,自己,飞到了月亮上。你们看,这首诗,是这么说的: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在这种温柔和缓的调调中,韩野是每课必睡,每次睡前都还要痛苦地挣扎一番,他还想考老人家的研究生呢……
可是今天睡得实在是太难受了。怎么到现在也没下课吗?也听不见胖子看手机时发出的猥琐笑声。
只听到风声灌耳。
等等……风声!
韩野猛地睁开眼睛。
在一片漆黑中,先跳入眼中的是一簇火光。火烧得很旺,“啪啦”一声,已经烧了很久的木柴塌陷了一块。一个粗粝的手扔了根木柴进火堆里。
韩野觉得脑袋很疼。等等,这什么情况?班级组织三更半夜到来野炊吗?山林猎人正在添柴?
他缓缓回过头,看见一个男人,坐在火堆边,脸色随着火光半明半灭。
等等!
韩野又给自己按了一下暂停。这个男人,穿的衣服,好像是古人穿的那种长袍?而且是三个月没换过的!他的一只手扔着柴,另一只手,却按在一把刀上!
刀!
韩野在心中咆哮,为什么是刀!
他又看了看男人的脸。他的脸和手一样粗粝,满是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样子,头发也结成一团,披在脑后——到底多久没洗头了?!
“醒了?”男人忽然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也跟这个男人整个人一样,是粗粝的,淡漠的,甚至,还有一种厌恶和仇恨!
韩野一边摇头,怪自己脑补太多,一边又掌握不了状况。他简单的在心里总结了一下,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有时候经常会做这种梦,情节具体,环境逼真,做梦的人毫无自觉,等醒过来之后才会发现,啊,刚刚做了一个多么精彩刺激狗血四溢媲美连续剧的梦!
有时候结尾的时候还会打上“明天同一时间,请您继续收看”的字样呢!
打定了主意,韩野稍稍放松了一下。不过这个梦实在有点奇怪,因为他竟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被千百根针扎过一样,还觉得非常冷!
不过没关系,等下课时间一到,胖子自然会把他叫醒的。
韩野放了心,索性哈了口气,朝火堆凑了凑。
他忽然又觉得有些奇怪。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或者是大脑预感到信息带来的巨大冲击而暂时屏蔽——男人拿下架在火上煮着的一个罐子,从罐子里倒出黑乎乎的药:“喝了。”
韩野的脸色惨白,大脑已经撤掉了那道屏蔽——他颤抖地伸出手,看着那双小孩大小的手掌。男人却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把药放倒他的手上,又望着火堆发起呆来。
韩野心脏狂跳,手抖了抖,药汁洒在地上,溢出来的药味刺激着他的鼻子。
他终于鼓起勇气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胖胖的棉袄,短短的腿,小小的脚。
妈呀!
韩野惊出了一身冷汗,蹭地站了起来。
那个男人忘了过来,看着眼睛瞪得很大的韩野,皱了皱眉,道:“把药喝掉。”
韩野在他的目光中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把药喝了下去。
真苦!
男人又回过头去。
韩野终于冷静了一点,再看了遍自己的身体。
这个身体很瘦、很虚弱,但是皮肤十分柔女敕。所以,综合各种状况,这是个孩子的身体!
这个梦也未免太奇怪、太有真实感了。
韩野重新坐了下来,终于想起来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树林。♀林子里黑漆漆的,火光能照得到的地方,到处都是树。地上一层枯黄的叶子,头顶也不时有叶子落下来。
天空阴沉沉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风吹过来,整个树林都呼啦啦地响着。
这是秋天。森林里的秋天,他成了一个小孩,和一个男人在野外露宿。
这个孩子还是个病秧子,身体很不好。比如他已经这么靠近火堆了,还是很冷。
韩野又往火堆前凑了凑。
那个男人始终不说话。他似乎在发呆,神色木木的,但韩野却觉得他十分地悲伤。
只有在火小下去的时候他才会动一下,扔几根柴进去。
他的右手,始终按着那把刀。
刀是弯刀。黑鞘。刀柄用布缠着,上面已经乌黑不堪。
那些污渍,看起来甚至像是陈旧的血迹。
韩野不禁想起高中时代狂看的武侠小说。这个男人,十分像小说里描写的刀客。
再看他的样子,如果用一个古龙的经典形容词来形容,那便是落拓!
不错,这个男人是个落拓的刀客,带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栖身于深秋的树林。
他那柄刀,杀过很多人,溅上过很多血,以至于缠着刀柄的布都成了黑色!
他不信任任何人,只信任他的刀!
韩野两眼放光,脑补得热血沸腾。
“不疼了就去睡觉。”男人冷冷地说了一句。
韩野叹了口气。这个梦境既真实又无聊。他决定不去招惹这个冷冰冰的男人。因为他实在无法判断这个男人和孩子到底是什么关系。若是父子,男人的态度未免太冷淡!
还是他这样的刀客,无论对任何人,都这么冷淡?
韩野决定去睡觉。等睡醒了,他的梦也就结束了。
虽然刮了一夜的风,但第二天竟然是个晴天。
韩野的脸色很不好。他知道,自欺欺人已经结束了。他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穿越了。
韩野没看过几本穿越小说。他不喜欢预知后事的金手指设定,他喜欢一步一个脚印从低谷爬向高峰的故事。所以当别人都在穿越重生的时候,他还在看老掉牙的武侠。
谁说武侠已死?韩野每每恨不得呐喊一声:仍在我胸中啊!
所以当真的发生这种事,他已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并不奢望穿越,但竟穿越了。
而且还很有可能穿来了一个武侠世界。
想到这里,韩野就有些兴奋。
在这个世界里,他会看到谁?
男人照样是一个字也不多说,在韩野还无法理清自己的心情的时候,踢灭火堆,冷冷地说了句:“上路。”
出了树林就是大路。
前后望不到尽头,左右零零落落地散着几座村庄。
已经到了深秋,田野里一片荒芜。
偶尔一辆马车奔过,男人便往旁边让一让,等马车卷起一阵灰尘从身边跑远了,男人又重新上了大路。
他几乎不说话。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韩野就觉得有些累。这个孩子的身体实在太弱了。他渐渐跟不上男人的脚步。
男人停了下来,粗粝的目光看着韩野。韩野在这目光中又重新迈出了脚步。
于是男人转过身,继续走。
韩野一边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一边想着,这个孩子和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父子,未免太冷淡!
他甚至没有听过男人叫这个孩子的名字!
到了中午的时候,来到一座小镇。韩野已经累得完全走不动路了,手撑在腿上,大口地喘息着。
男人走到一个铺子前,模出两文钱,买了两个包子。
热腾腾的包子出现在韩野面前,他几乎顾不得烫,几口就吃了下去。
男人仍把那剩下的一个包子递给韩野。
韩野有些惊讶。他抬头看了看男人。男人的目光仍旧是那么冷漠,找不到一丝温度。
韩野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你吃。”
男人冷漠的脸上出现一丝困惑。
韩野没有再说,又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男人把包子用纸包好,踹进怀里,一步就追上了韩野。
就这样晓行露宿,一直走了半个月。
一到有人的地方,韩野就注意收集信息。可是他们在城镇停留的时间都非常短,根本没办法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而男人,除了“吃药”“上路”之外绝不多说半个字。
没事的时候,他总是擦着他的那把刀。刀身如水,可以映照人脸。男人擦得很珍惜,只有在这时候,才能从他脸上看到一点点温柔的神情。
有一次,在男人擦刀的时候,韩野把手伸向了刀神。
男人竟狠狠地扇了他一掌!他霍然站起来,脸色狰狞,握着刀的手竟然在抖动。
“不要碰我的刀。”男人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韩野再不敢碰他的刀。
自那之后,他俩的话更少了。男人甚至连“喝药”“上路”也不再说了。
半个月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座繁华的城市。
男人竟然带着韩野来到一家成衣店。他竟然给韩野和自己都买了一身新衣服。而且当天他们还住进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
当洗完澡的韩野躺在床上,看着在灯下擦着刀的男人的时候,预感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了。
韩野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无论马上要发生什么大事,也阻止不了他现在想要睡觉的心情。
半个月没躺在床上过了!
第二天清晨,韩野就被男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韩野旁边的被子叠着整整齐齐。男人好像一夜都没有睡。
男人打来水,让韩野好好地洗漱一番。
然后他们出了客栈。
韩野跟着男人停在一个豪宅面前。那豪华的程度,即使半个月前还是新世纪大学生的韩野,也不禁目瞪口呆。
连门房都穿的像个公子爷。
韩野抬头,看了看匾额。
上面只有两个字:“花府”。
这里是江南。
他的心咯噔一下,接着就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一个一身富贵的胖子大踏步走了出来,还未出门便张开双臂,大笑道:“铁城老弟!”
男人竟然露出微微的笑容,微微一点头,说道:“花大哥。”
接着就被那胖子紧紧抱住。
韩野吃惊地长大嘴。
胖子的身边,跟着一个皮肤如玉的七八岁孩童,看着韩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家父失礼了。我是花家七童,你是韩叔叔的儿子夜心吧?”
等等!
韩野的嘴张得更大了。
花家七童,那岂不是——
花满楼!
花满楼眨了眨眼睛,带着明亮的笑容,看着他。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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