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人,自然是没让李老头打到冯氏,不过李老头最后还狠狠地揍了冯氏一顿。倒不仅仅是因为冯氏丢了老李家的脸,而是冯氏弄出来的那场闹剧传到了钱夫子家,把钱夫子气了个够呛。钱夫子是个清高的文人,最是爱惜名声,许闺女下嫁本是一片爱才之心,冯氏这般闹腾,知道的会说冯氏不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钱夫子家贪财,要多多的聘礼呢!要不是许婚的事早传了出去,李有智又一再上门道歉赔礼,钱夫子估计都得退了这门亲事。
李三智家对这些事没太多的关注,过了几日,李三智亲自给李老头送去了二十两银子,算是李有智成亲的贺礼了。柳氏尝到了做小买卖的甜头,也不再觉得行商是件难为情的事,慢慢的甚至还能帮着吆喝叫卖了。如今,李家的包子在镇上已小有名气,每日买包子的人络绎不绝,光靠着每天早上卖包子,李家一月也能存到上十几两的银子,且家里顿顿还能吃上肉,可以说,悦珍初步的致富计划完成得不错。
悦珍本以为生意红火,人手不够,柳氏不会再反对她跟着出去卖包子,哪知,柳氏在与李三智商量后,很快地以一月一两银子的工钱雇了林二婶每日来帮着和面,包包子,还顺带以一月三百文的工钱雇了虎子去镇上帮忙卖包子。这个时代的人工格外便宜,林二婶每月的工钱就是一个壮年男子也很难挣到,何况她还能兼顾着家里,只每日下午帮着和面、包包子,也不是什么很吃力的活。李家这摆明了是要关照他们母子俩,自然是千恩万谢,虎子也是个知道感恩的,李三智本怜他年幼,只要他每日早上跟着一道去卖几个时辰的包子,可他却很勤快,每天一大早的就起来。帮着李三智蒸包子,收拾要带进镇上的东西,下午归家还要帮着一道包包子。不过,也因此,李三智夫妻二人对他更加怜惜,待他如同亲子一般,二郎几个见他愿意,每晚还特意轮流地抽出时间来教他识字。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丰收的时节,三年过去。悦珍身量抽长。已长成为一个窈窕的小美人。清丽的脸上总带着温婉的笑容,每每出去,周围总有些或调皮或羞涩的小子偷看,有那大胆的还会偷偷送份小礼物。或是一个自己舍不得吃的熟鸡蛋,或是什么好味道的零嘴,或是自己精心制作的小手工、、、初时,悦珍吓了一跳,还常被桃花拿来取笑,多了,也就不在意了。悦珍觉得这些村里爱慕自己的小子们大约也不是真的那么欢喜自己的,大概就像前世里的那些什么梦中情人之类的,只是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罢了。毕竟她长得不错。还识字,在外一向也表现得知礼温婉,在这庄户人家里还是少有的。那些人爱慕归爱慕,就算得不到回应也没啥坏心眼,不少比她大个几岁的照样成亲生子。连来提亲的都少有。在这庄户人家,也没有太多的规矩,只要不当众拉拉扯扯、亲亲我我,也不会有什么私相授受的说法,就是柳氏知道了也只是会心一笑,打趣自己闺女标致,待到及笄之年时,自家的门槛大概都会被踏坏了。
悦珍家里这三年的日子是蒸蒸日上,过得红红火火的,已经算是青山村数一数二的好人家了。如今,悦珍家的宅子已换成了两进的青砖瓦房,李三智和柳氏也不用每日辛苦地包包子,早起去卖包子了。去年,在悦珍的建议下,李三智去镇上买了个小铺面,又去牙子那买了两房人,由于签的是死契,李三智也不担心灌汤包子的做法会外泄,直接把灌汤包子的做法教给其中厨艺不错的刘婶,铺子也交由这两房人打点,李三智只用隔些日子去查查帐。其实镇上也不是没人眼热仿冒做灌汤包子的生意,可做得总不如李家的好,再加上李家的灌汤包子名声在外,也只能以价格取胜。有了铺子,悦珍又多添了几样吃食,像夏天会有凉面、凉粉,春夏冬会有“串串香”,这些新鲜的吃食每每都能获得小镇上人们的追捧。铺子的生意红火得很,有不少人眼红,要不是柳氏的小弟如今已中进士当官,估计李家很难保住这个看着小小的,但收入不菲的铺子。
跟悦珍家里的日子红火想比,李家老宅却是状况不断。先是在前年闹出了紫珍心怀怨恨,故意使坏,使庶母芳儿小产的丑闻,紫珍那会本定下一门相当不错的亲事,那家的儿郎学问不错,已考中秀才,家里还有几百亩的田地,他又是家中的独子,本人的长相也称得上俊秀,紫珍是满意极了的,家中的长辈也都看好,都已下聘定好日子,只待来年春天出门子。可这事闹得大,那家的主母嫌弃紫珍恶毒,硬是来退了这门亲事,紫珍恶毒的名声在外,年纪也大了,最后匆匆外嫁,听说是嫁了一名来此行商的商人,连喜酒都未请,李三智夫妻甚至都没能见到侄女婿。这事后,芳儿被抬为平妻,还爆出用嫁妆银子在县城里开了家胭脂铺子,李大智去年去考举人未中,如今已随着芳儿去了县里,找了一家学馆坐馆,歇了继续科考的心思。大房嫡庶三个儿子都随着李大智到了县城里,只留下杨氏在乡下伺候长辈。悦珍虽不知道李家大房究竟出了啥事,但却明白大房的芳姨娘确是个有心机有本事的,大房的妻妾之争最终是妾室胜利了。
杨氏落败后,一直不得冯氏欢心,在家中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以前的柳氏,如今李家老宅的家务大多都是杨氏和张氏在做,小冯氏是越发的好吃懒做了。不过她却能奉承讨好李有智的媳妇钱氏,在钱氏那里得了不少好处,两人的关系不错。钱氏当年带着大笔的嫁妆下嫁,因着冯氏的那场闹剧,钱夫子以李家婆母不慈为借口,直接与李老头和李有智相商,李有智成亲后虽未分出去,但却在李家老宅旁边盖了一座青砖瓦房,李有智偶有回来,都是在新宅子里住的,钱氏更是除了在嫁来的头个月以外,一直是在新宅子里住的。因对冯氏没好印象,她与冯氏的关系不睦,冯氏也看不惯钱氏的娇滴滴的样子,同住的那月不仅事事要丫鬟仆妇伺候,还这不吃那嫌弃的。冯氏看不过,一开始碍着李老头和对钱夫子的敬重不敢多说,只提点几句,可钱氏本是家中幼女,在家里是被捧在手心疼的,哪里受得了冯氏的说教,还嫌弃冯氏寒酸,小家子气,两人日日吵闹不可开交,要不是这两人都深知名声对李有智的重要,一致瞒着不对外嚷嚷,估计这会,李家五房婆媳不和,大打出手的事早传扬出去了。不过,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青山村也有不少知情人士在暗地里嘀咕笑话冯氏当日巴巴的逼着当时穷得快没饭吃的李家三房拿银子出来做幼子的聘礼,花费大笔的聘礼娶了这么个不孝的儿媳妇,把不孝的媳妇当宝,却把孝顺媳妇当草,自己找罪受,只是碍于李有智已是举人老爷,不敢光明正大的议论。如今,李有智已于去年考中举人,与钱氏一块到县里居住。
这三年,冯氏也不是不眼红三房的包子铺,杨氏和小冯氏甚至还怂恿着她打过包子铺的主意,只李老头如今很清白,柳家的两个儿子已先他儿子一步中举了,以后自己儿子少不了还要柳家人的帮衬,李老头一辈子就指望着子孙上进,能得中进士当官,光宗耀祖,这会自是不敢得罪。何况,当年冯氏的那场闹剧后,柳老爷子实在看不过眼,暗地里找李老头説叨过,言语虽说不严厉,却语带威胁,李老头纵是心中不满,也不得不下死力管束着婆娘不去找柳氏麻烦。去年柳家的小儿子中了进士,到翰林院当官,他也越发敬重着亲家了。
如今,李老头与李家三房的几个孙子很是亲近,这三年,他的改变很大,老宅子成日里吵闹不安,李老头常来悦珍家里躲清闲。与几个孙子孙女接触下来,他发现自己以往真是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珍珠,这三房的孩子个个聪明伶俐,勤奋知礼,孝顺长辈,教养极好,难怪村里人人都夸赞。二郎与李有智一样十五六岁的年纪就中了秀才,去年更是中了举人,李老头如今一说到孙子就是我家二郎如何如何聪明,我家四郎如何如何、、、再也不提之前被夫子暗示劝退学了的大郎、三郎、六郎三人。
其实李老头以前的做法确实是有失偏颇,却也是因为冯氏常在他耳边说到自家的大儿子、小儿子如何聪明,二儿子如何嘴甜孝顺,大孙子如何会读书等等,使他把希望都寄托到了那些人的身上,对其他孩子就难免有所忽视。如今,看几个常被冯氏夸的孙子被夫子评“朽木不可雕也”,还被宠坏了,就开始明白与自己相处了大半辈子的老婆子对自己说的话不一定都是真的,开始正视起三房来。这相处多了,就觉察到三房的好了,也开始真心维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