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外的李二智两口子和李来智两口子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都知道母亲冯氏不喜三房,可断断想不到冯氏会直接诬陷李三智不孝——
李二智眉头紧皱,他虽一向不喜老实得愚孝的三弟,可也不得不承认三弟是个难得的孝顺之人,心里忍不住暗啐了声冯氏愚蠢,居然听信完全没人性的大嫂的鬼话。照李二智看,自家的娘亲一月能白得李三智二两银子的养老钱,四季的衣衫按时送来,逢年过节还有礼品收,老三家里但凡买了好吃的也不忘送过来,连自己都跟着沾光,家里的伙食比以往可是好了不少的、、、这些足够他二老生活还有余,这样好都还不满足,他是真不知怎么说自己娘亲好了。
李来智脸色铁青,握紧拳头,自家三哥明明孝顺至极,却被母亲害得到处被人说不孝,心里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当初李三智也想过把自家老实勤快的四弟雇去做活,可一来老宅离不开老四两口子,二来,这请了老四两口子却不请二哥两口子,母亲冯氏的意见该更大了。想来想去,最后,李三智还是没请自家四弟,却承担了四房的儿子八郎去学堂的束脩,每回送东西给母亲时,李三智也不会忘了给四房捎带一份,如此一来,连原本有些怪责三房宁愿请外人都不请自家去铺子做活的张氏也没了怨言。
小冯氏瘪瘪嘴,没做声,心里却在冷笑,若说这家里最了解冯氏的人,还真是非她莫属了。冯氏其人很是固执,就像谁都知道这李家最没出息的就是二儿子,可偏偏冯氏却当成宝。要不是老大是长子,老五是幺儿,出生又带着祥瑞。还有出息,估计都比不过。冯氏为人偏执爱面子。护谁就要一护到底,恨谁就要恨一生,绝不会承认是自己错了。所以无论三房做得多好,冯氏都会不喜,就像老大、老二、老五,就算是做了再不对的事情,冯氏都会找理由为儿子们开月兑。小冯氏有时想想都好笑。这大房和五房都在县城的高门大院里住着,整日是大鱼大肉的吃着,还有丫鬟小厮伺候着,怎么不见有谁接她去享享福。可偏在冯氏眼中这两个儿子都是最孝顺不过的,也不知以后,冯氏会不会后悔!
张氏的反应是最夸张的,又是揉眼又是掏耳朵,最后还扯了扯李来智的衣角。想询问是不是她听岔了,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张氏是一脸的不敢置信,最后只道:“婆婆这是疯魔了不成,这把三哥一家得罪狠了。万一三哥不再出养老钱,不再送东西过来,咱家可咋办啊?”
四人各有心思,只听“扑通”一声响,接着是冯氏的嚎哭声:“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啊,我错了,我错了,是我不对,我再也不敢了,老头子啊、、、快来人啊,呜呜呜、、、”
李二智一听,暗道:坏了,莫不是出事了吧!推门进去,只见李老头倒在地上人事不知,而冯氏却萎顿地跪倒在地,伏在李老头身上呜呜痛哭。
李二智一把抱起李老头放在炕上,回头朝呆愣在一旁的李来智吼道:“还傻愣着干嘛,赶紧去找大夫啊!”
李来智回过神来,撒丫子往外奔去。过了一会儿,李来智扯着衣衫不整,满头是汗的刘大夫过来,刘大夫边跟着跑便整理自己的衣衫,嘴上还嘀咕着:“哎哟,跑这块干啥,我这衣服都没穿好呢,多来几个像你家这样的病人,我这寿命都得短上几年、、、”
李来智回头一看,这刘大夫正在系裤腰带,想着刚去刘大夫家时,刘大夫已经睡了,是从床上被他拖下来的,忙不好意思地朝刘大夫拱手赔礼道:“不、、、不好意思,不过我爹他病得厉害,都昏死过去了,您先帮忙看看,等看完了病,您要怎么罚我都中!”
刘大夫也不与李来智这憨厚得有些蠢笨的人计较,上前把了把脉,又认真地查探一番后才道:“叔这是一时急火攻心,之前又风邪入侵,可能也没注意到,这回一起发出来了,这是中风的征兆啊,日后可莫要再让叔受刺激了!我先给开个方子抓副药吃吃看,我这水平有限,你们也可以去县里请个好大夫来看看。”
“这老头子要紧不?呜呜呜”冯氏糊了一脸的鼻涕眼泪,抓着刘大夫的衣袖不放心地问。
“叔这病我也说不上好坏,只一点,若是再受刺激,这病指定就好不了了的,现在只要好好调养,放松心情,也没什么大碍。叔这年纪也大了,有些事还是少让他操心的好!这家里谁与我去拿药,今日先吃副药看看效果,等明日叔醒后,我再来看看!”
冯氏闻言连连道谢,吩咐李来智跟着去拿药,自己亲自守在了李老头身边。冯氏这会后怕不已,这老头子万一真被自己气死了,可怎么得了,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不不不,这不是自己的错,若不是杨氏挑唆,自己万万不会糊涂到做出这样的事!而且这事出来与老三也月兑不了干系,若老三还像以前那般乖乖听话,把挣的银子上交,供老大、老五读书赶考,自己怎么会亏待了他!若不是他仗着挣了几个钱就不把生养他的老母放在心上,连自家亲兄弟的忙也不肯帮,自己也不会在急怒之下,听信了杨氏那该死的贼婆娘的鬼话,自己便不会做出那样的事,老头子也不会被气成这样。说来这一切都怪老三,他果然是生来讨债的,都被扫地出门了,还不肯放过自己,还要来害自己!
这边冯氏小心地守着李老头一夜不敢眨眼,那边李二智和李来智两口子也是各有心思,辗转难眠,只杨氏听了正屋里的动静后,暗自笑开了怀,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这几年,杨氏越发不得李大智待见,特别是在陈氏帮着添了幼子后,李大智的一颗心是完全栓在了陈氏身上,就连冯氏,看在聪慧漂亮的小孙孙的面子上也高看了陈氏一眼,不再计较当日因为陈氏自家花去的银子。陈氏手上有银子,又是在高门大户中长大的,这见识手腕都不差,又会奉承人,进门来后,把冯氏、李大智、小冯氏等人哄得极好,渐渐地在大房站住了脚。李大智有次与杨氏争吵时甚至说出了要抬陈氏做平妻的话,杨氏气得不行,待听说陈氏又怀孕后,杨氏便更坐不住了,私底下与紫珍商量如何解决了陈氏母子。
起初,杨氏是有想过要一包耗子药直接了解了陈氏和陈氏月复中的孩子的,这只剩下个幼儿了,几时夭折,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杨氏想得好,却被紫珍泼了冷水,这杨氏没脑子,可不代表紫珍也啥都不懂,那衙门里的仵作岂是吃素的,怎么会连个中毒死的都查不出呢!紫珍曾听过回娘家的小姑姑玉綉讲的一些大户人家妻妾相争,用红花、麝香等使人落胎的闲话,便想着许是个好方法,失去个胎儿在农家也是常有的事,这衙门也不会闲到管这事,到时候陈氏丢了胎,身子肯定不好,心里再一不好受,指不定没几年就没了。
可紫珍没想到,别人会不会照着她的计划走,她们母女刚偷偷模模地买了些红花、麝香之类的东西,还没等动手,陈氏的胎便丢了,更可气的是,陈氏请的大夫查出陈氏是吃了不好的东西才落下的胎。这陈氏丢了胎儿,躺在床上便梨花带雨对着李大智哭诉了番,李大智自然是勃然大怒,那怀疑的眼光像针似的射像杨氏,杨氏一面心虚一面又生气,这眼神难免有些闪烁,李大智就更怀疑了,亲自带着大夫去杨氏和紫珍屋里搜查,最后居然在紫珍房里找到了红花等物。这下事情“真相”大白,李大智叫嚣着要休了杨氏,任杨氏如何哭诉解释都不理,紫珍见大势已去便主动坦诚是她看陈氏不满,暗恨陈氏抢了爹爹,才一时糊涂做下错事。紫珍想得简单,她毕竟也是定了亲,马上要出门子的人,家里便是再不喜她,也不会把她怎么样,自己在家也不会受气多久,可娘不一样,若是被休,以外祖父的个性,便是没了活路的,连带着两个弟弟将来也不好说亲。可她万万没想到最后虽救了母亲,那事却传了出去,她成了人人口中的恶毒女子,定好亲的人家也前来毁了亲,最后,她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心高气傲的紫珍在家里再也呆不下,匆匆找了个快四十岁的行脚商人,把自己远嫁了。
这对于一向心疼闺女的杨氏是痛不欲生的,那女婿比自己的年纪都要大,可更糟糕的还在后头,李大智在陈氏做完小月子后不久不仅公然把陈氏抬做平妻居然还决定搬家去县里,两个儿子都同去,却独独不带她。她心里又急又气,处处求人,甚至给李大智跪下都没能改变李大智的决定。
女儿远嫁了,再也没了消息,儿子与自己也不像以前那般亲了,这杨氏的心一下就扭曲了,恨李家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