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辰的脸色登时寒透。
不值得?她竟然对他说……不值得!?
云歌微微一笑,眼中却是满是讥诮。“况且,如今我已是瑜王妃,瑜王既然不嫌弃我破败之身,又愿意娶我作正室,这份情意比太子妃这个头衔珍贵多了!听说当初若不是瑜王为我求情,只怕皇上早就定了我的罪。这么说来,瑜王才是
真心待我的,比起太子,瑜王才是我的良人不是吗?”
“不是!他怎么是你的良人?他就是个废……”纳兰辰话说一半,话音猛地戛然而止!
好不容易,她才将“废物”二字艰难地吞入月复中。
云歌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如古潭,唇角清冷的勾弄。“太子想说什么?想说瑜王是个废物?”
纳兰辰寡默片刻,察觉到周围向他投来的视线,他眸光一凛,随即冷冷地一扫四周,景慕轩顿时笑道:“慕容妹妹可就误会太子的意思了!太子与瑜王是皇兄弟,又怎么会说瑜亲王是废物呢?”
“是啊!歌儿,我只不过是不希望你嫁于他!至于退婚书一事……”纳兰辰抿了抿唇,缓缓道,“太子府只当没有退婚一事!你还会是我的妃子,我依然能迎娶你为太子妃,而父皇将你指婚给瑜亲王这一件事,这件事我自会禀奏父皇,
恳请他收回皇命!你不用担心!只是你千万别再与我这般生分了,咱们还可以像从前那样……”
云歌冷笑,咄咄反问。“从前那样?太子身份高贵,而像我这般狼藉的名声,只怕已是配不上你高贵的身份了!”
“我说你配得上就配的上,无需去管其他人说什么!”纳兰辰猛地打断她的话,紧接着无不痛心地道,“歌儿,你说话一定要这般咄咄逼人吗?这些话,委实太刺人了!”
云歌冷冷地狭眸,这个太子怎么就这般阴魂不散了!他不是向来最重视颜面的么,怎么如今这般对他穷追不舍?!她转过身望向他,正欲开口,却听到门外总管高声道:“老爷,瑜亲王府花自清花总管求见!”
慕容诚一怔,有些愣神,这花自清是瑜亲王府的内务总管,然而别看只不过是个总管,他却有着至高的权利,即便在皇上面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这花总管原先便是侍候在齐贵妃左右的公公,贵妃谢世之后,皇上怜瑜小王爷年幼却承受如此思母之痛,便将花总管指给了瑜亲王府。
也因此在景元帝面前,他的话可是极有重量的。
可如今这个花自清怎么无端端地跑来门来求见了?莫非……是为了慕容云歌的婚事议亲来了?
纳兰辰一听是花自清,面色骤然变得古怪了几分,太子府如今与瑜亲王府算是剑拔弩张,尽管他不将这个废物王爷放在眼中,然而就是凭着景元帝对于纳兰修的宠爱,纳兰辰便容不下瑜亲王府了,更何况,就在前不久,纳兰修请旨赐婚,景元帝一道圣旨,将慕容云歌赐婚给纳兰修,令他更是忌惮。
若是慕容府的立场偏向瑜亲王府,这对于太子府而言将是极为不利的!
西凉皇室如今为了储君之位你争我斗,早已一派腥风血雨,尽管维持着表面上的风平浪静,然而背后却是刀光剑影不断。皇权背后,向来是残酷的,纳兰辰心里清楚,若是他坐实了这个江山,成了这西凉一国君主,那么西凉皇室内其他党派的势力必将连根铲除——瑜亲王府亦不例外!
倘若他掌得玉玺那一日,第一个肃清的必将是瑜亲王府这个心月复大患!留得瑜亲王府一日,他这个皇位便不安稳一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纳兰修虽是个废物,然而根基仍在!
因此瑜亲王府稍有动作,纳兰辰便心底不安,这次慕容府与瑜亲王府的联姻,便让他难以揣测纳兰修这其中究竟是什么意味。
云歌也皱了眉,对于这个花自清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只知道是瑜王府总管,却很厉害,在皇帝面前也有些地位。
慕容诚连忙道:“快请花总管进来吧!”
不一会儿,花自清便进了书房,云歌疑惑地向他看去一眼,便看见一个身穿黑底红边的宽袍中年男子阔步地走了进来。他看起来约莫是四十多岁,精神奕奕,五官端正,轮廓却又有些阴柔的味道,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这个男人的眼底隐现凌厉,眼神如炬,想必也定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花自请方才踏进门来,视线便落在慕容云歌的身上,脸色却微微一变。对于这个慕容云歌,他从前也见过几面,然而今日一见,却同从前的印象不大一样了!只见她面无表情地立在那儿,清秀的面容上尽是清冷的神色,一双明澈而美丽的眼睛淡淡地打量着他,眼神看似慵懒随性,却又隐隐约约蕴含了几分锐气,几分凌厉,仿佛一眼便能将人洞悉。
不复从前那一身华美妆扮,如今的她不过一身剪裁得体的水秀长裙,裙摆缭绕,翩然及地,水紫色衬着她雪白的肌肤,如若凝脂。而一头乌黑过腰的青丝也没有过多繁琐的修饰,不过随意地以一根玉簪绾了个简约大方的发式,简单却又不失美韵,清丽月兑俗,也不知要比后宫那些顶着厚重的头饰,粉面红妆的名门闺秀不知美上多少!看多了胭脂俗粉,后宫三千佳丽,如今见着这般清秀的美人儿,饶是曾在后宫阅人无数的花自清也不禁觉得眼前一亮!
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指得便是这样无需过多俗艳的脂粉便美得这般颠倒众生的女子了!
有传闻中的西凉国第一美女慕容云歌向来被人称赞为知书达理,是个温婉钟秀的大家闺秀,然而如今见来,她举手投举间倒是有几分潇洒情况,几分狂傲不羁,骨子里则是透着一股与世俗背道而驰的傲慢。
然而,偏偏是这一股洒月兑,倒并不令人觉得反感,就让人觉得不由自主得喜欢!甚至觉得,这么个人儿,就该配这么个性子才是理所应当!
花自清心底不由暗暗惊叹!这便是王爷一眼挑中的王妃?只一眼他便喜欢上了,这般气质月兑俗的女子当真是叫人一眼便打从心底里喜欢,比起那些其他名门闺秀的娇柔作态,他跟喜欢这般清爽出众的女子!
倘若花自清在来慕容府之前还对小王爷的眼光有些诧异,以王爷的身份,如何能娶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呢?然而如今一见,他不得不心底惊叹,却是百分百认同小王爷的审美了!
这个女子当真是与王爷登对的,花自清心中真是越瞧越欢喜。
云歌察觉到他打量在她身上的视线,不由得皱了皱眉,与他对视了一眼。花自清一见,不由得回以一笑。
慕容诚见此,连忙客客气气地迎上前,对着花总管道:“花总管,这会儿怎么想起来丞相府了呢?”
花自清看向了他,笑道:“呵呵!见过丞相。咱家听闻今日早朝上没见到你,说是身体不适,便冒昧来看看你了!”顿了顿,他又看向了纳兰辰与景慕轩,故作诧异道,“不过今日也不知是什么日子,倒没想到太子与瑾世子也在府上,当真是赶巧了!也不知太子拜访丞相,是来做什么的?”
纳兰辰一笑。“本宫的事,跟花总管无关吧?也不知花总管这会儿来相府又是来做什么的?难道就只是为了探望丞相?醉翁之意不在酒,本宫看倒未必吧!”
“呵呵!这倒叫太子看出来了!事实上,咱家是特意来看看咱们王府未来的瑜王妃的!”说着,他将目光重又转向云歌,关切地问道,“听说云歌小姐前阵子感了风寒,也不知身子好些没有?”
云歌怔神片刻,随即道:“好些了,云歌在此谢过花总管关心。”
哎呀!这小丫头,声音女敕生生的,清脆可人,听着便是一种享受!
花自清点点头,然而却一下子眼尖地在她的手上瞥见了包扎的伤口,再好生一通打量,却看见那白布隐隐透着干涸的血迹,不由得一惊,连忙走过来心疼地托起了她的手。
“哎呦!这伤是怎么回事啊?是谁欺负了咱家的准王妃呀?还伤得这么深!这可怎么办?再过不久瑜王府便要派人来议亲了,若是叫小王爷见着你受了伤,不知要该多心疼呢!”
云歌脸色不太自然地别过脸去,硬生生地将手臂从他那抽了出来,却不慎扯了伤口,伴随一丝疼痛,她皱了皱眉头,随即瞥了一眼他,淡淡地道:“不过区区小伤而已,不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
早已经习惯了,她所受过的伤简直不计其数。最可怕的就是针尖大小的一个伤口,却因为那剧毒嗜入骨髓,差点要了她的命!
前一世,她曾为了挚友,受过比这更严重,更毁灭性的伤口。那道伤,曾经一度溃烂,毒性蔓延了整张脸的面部神经,差点毁了她整一张脸,从那以后,她从此只能戴上了那铁面具,因此那张脸,着实太过狰狞可怖,她甚至不曾再照过镜子!
望着她云淡风轻的眼神,花自清却有些愣了住了!她手臂上的两道伤口是被内力所震伤,足足有两寸长,她却说,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怎么是小伤?”花自清仔细地看了看伤口,眉心再一次皱起,“这么深的伤都叫小伤,都什么才叫重伤?你再逞能,也不过一介小女子,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丞相府里都无人问津吗?”
说着,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慕容诚,眼里的责怪毫不掩饰。“相爷,她好歹也是你闺女呀,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就没关心一下吗?也不寻大夫给她瞧瞧究竟有没有伤到筋骨?咱家听说前阵子云歌小姐不慎跌进了湖里,落了很严重的寒症,却也没有人顾过,相爷你也更不曾关心过,您还拿她当不当女儿?”
慕容诚一惊,循着他的视线看向了云歌的手,连忙走了过去,想抬过她的手腕看一看,云歌却不着痕迹地避开,显然是有意的疏远,慕容诚心中见她这般冷漠的动作,心中一阵抽痛,眼中难掩痛心,然而却也清楚地她眼中冷漠的寒光。
他一怔,竟莫名有些怅然,也不知究竟从什么时候起,这几年来不长不短的光景,却像一场洪水猛兽,将他们之间仅存的父女情分冲毁的干干净净。他从来都不知道,他这个女儿竟一直遭受着这般凄惨的折磨。
慕容诚清楚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从前只看重血脉传承,认为女儿百无一用,因此便冷落了她,如今想来无不懊悔!
景慕轩眼神微闪,他自然清楚慕容云歌手上的伤是他伤的,他还记得那把剑上卒了毒,他昨日见她便那么离去了,一时担心她的伤,然而打听之下她并无大碍,他这才安了心,然而却仍旧放心不下,因此今日这才跟着太子上了相府来看看她伤得如何!好在伤口及时上了药,并无什么大碍了。
不过伤这么深,只怕日后是会落下伤痕了。
纳兰辰也望见了她手上的伤,心底一惊,他从进门这么久始终都没注意到她手上的伤,然而猛地意识到这伤是怎么来的,不由得转过头去看向了景慕轩,冰冷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景慕轩察觉到他冰寒的眼神,不由得冷汗,这么盯着他做什么?他又不是故意伤了她的!况且,这丫头下手也不轻,比他还狠,都险些废了他的手!
云歌淡淡地道:“这点小伤,修养几日就好,花公公就别太挂心了!”
“嗯!改明儿咱家便吩咐瑜亲王府的御医来给你瞧瞧!这么好看的手,若是落下了疤,可实在是可惜了!”花自清又是不放心地道。
“那就谢过了花公公了!”
纳兰辰心中暗暗不爽,冷冷地瞪了花自清一眼。“歌儿的伤如何,也轮不到花公公来操心吧!慕容相府这么大,况且加上太子府,还找不出一个好大夫医好歌儿手上的伤?”
花自清瞥了纳兰辰一眼,眼底的阴冷一闪纵逝。“太子,这话可就不适时宜了!您这话里头啊着实耐人寻味,倘若咱家没记错,太子府分明早已经退了慕容云歌的婚约!既然退婚了,那么太子与云歌小姐的婚约自然名存实亡了。况且太子也应该知晓,皇上前不久便下旨赐婚,将云歌小姐许配给了瑜亲王,莫非太子忘了?咱家在这儿就提点您了!云歌小姐如今是瑜亲王府未来的王妃,太子可千万要认清楚这个现实,切莫要吃着碗里的,惦记着别人锅里的!”
“你……!花自清,你可是好大的胆子!怎么,仗着瑜亲王在父皇面前受恩宠,你便这么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纳兰辰脸上难掩薄怒。
“瞧这太子话冲的,咱家的话又哪里错了?!这莫须有的罪名,咱家可担待不起呀!况且咱家说的不过是事实,云歌小姐的确是瑜王府的准王妃,咱小王爷认定的王妃,咱家自然要好生担待着,出什么差池小王爷哪里能饶过咱家?太子说咱家没将您放在眼中,此言差矣吧?”花自清冷冷地哼了哼,心底恶补了一句:因为他至始至终都未曾将这个太子放在眼中!
纳兰辰哪会不知他心底在想什么,面色顿时难看!
这个花自清,简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双口牙尖利得很,都能把白的颠倒成黑的!
纳兰辰冷冷一哼。“哼!巧舌如簧,在这儿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退婚的事不过是本宫一时糊涂,根本不算!况且尽管父皇赐了婚,但只要歌儿还未嫁给瑜王一天,她便不是瑜王妃!”
“哟!感情太子这是要吃回头草了?前些日头方才退婚下来,这会儿就赶急儿了要反悔?这可不能呀!莫说是咱家小王爷了,就是换做云歌小姐,也不会同意的吧!”花自清说着看向了云歌,笑嘻嘻地问道,“丫头,你说是不是呀?云歌小姐,你可还愿意嫁给太子吗?”
纳兰辰闻言,立即看向了云歌,他很在意她的看法!
景慕轩与赫连绝等人也饶有兴味地看向了慕容云歌,如今太子都这般放低了姿态了,甚至为了她都不惜跟瑜亲王府闹上了,这个云歌定是会回心转意的吧!要知晓任何一个女子,太子妃这头衔摆在面前,便意味着一生荣华富贵,很难不动心!
慕容云歌对太子情深意重,他们深谙她对纳兰辰倾尽了情意。前一阵太子退婚,听说这个慕容云歌可是要死要活的,甚至不惜自尽来挽回太子的心意,可见她如何用情至深!
女人受了点委屈总会矫情一阵,待矫情劲儿过了,这个慕容云歌定会回到纳兰辰身边,风风光光的嫁入太子府,还是当她的太子妃。
慕容靖眉间微冷。
这个太子,已经辜负了云歌一回,难道还想继续糟蹋他的妹妹?!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正要开口,却听云歌冷冷地道:“太子,请你认清楚,皇上既然将我许配给瑜亲王,难不成太子要驳了皇上的旨意?这可是违抗圣旨的大罪!即便是太子您,也万不能犯这般错!”
景慕轩与赫连绝一听,全然愣了住,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她,这个慕容云歌,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狠狠地给太子难堪?
多少女子都梦寐着嫁入太子府啊,难道她真的不想当太子妃吗?
饶是慕容靖也不禁一惊。
花自清听了,心底简直乐得不行!这个准王妃,真是越来越让他欢喜了!她这一番话不但决绝,甚至在维护着他家小王爷,要知道小王爷在京城里向来以“废物”、“纨绔不化”恶名昭彰,然而这个小丫头竟这般偏护着小王爷,他心中不禁有些触动。
京城名门女子哪个不是对太子趋之若鹜,而对他家小王爷避如蛇蝎?又有哪家女子能够全然不在意一个容貌俱毁,双腿残疾的男人呢,这个小丫头,年纪轻轻,倒挺重情重义,也不辜负了王爷对她的疼爱。
纳兰辰面色愈发的铁青,他如今这般屈尊挽留,难道她就真的对他没了感情?
“歌儿,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难道当真以为瑜王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的?瑜王向来沉沦纸醉金迷,纨绔不化,甚至整日寻欢作乐,流连于烟花之地,就连父皇都拿他无可奈何!况且,他身边还有个心肠歹毒的女子,你若是嫁入瑜王府,凤美人定不会多担待你,在瑜王府,你可是要受尽委屈的!”
纳兰辰恨恨地瞪向花自清。“我看他分明是居心叵测!”
花自清笑容顿止。“太子这话说得不觉有些苛刻?居心叵测?咱家王爷哪里居心叵测?倒是太子心里清楚到底是谁居心叵测了!咱家小王爷再不济,也不会如某些人那般,用心爱的女人来稳固自己的皇权!咱家小王爷可说了,女人呀是用来疼的,而不是来利用的!”
纳兰辰闻言顿时恼羞成怒。“放肆!难道你口中说的‘某些人’指的就是本宫吗?”
花自清诡谲一笑,嗔怪道。“呀,咱家可没这么说呀!咱家怎敢说您的坏话呢?太子莫要折煞了奴才!”
纳兰辰强压心中的怒火,然而却听云歌懒懒地挥了挥手。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太子还请回去吧,我累了,回去歇着了。花公公也有劳了了,还请替我谢过王爷一片心意。”
说着,她转过身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纳兰辰,最后收回视线,对着慕容诚道:“我暂且回去歇下了,至于慕容菡的事,便全由你定夺了,还望你这个做父亲的不要厚此失彼,也好给我个交代。”
慕容诚怔了许久,愣了许久,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喂……等等!”李寻晏见她离去,猛地起身,“慕……云歌小姐!请留步!”
云歌回过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怎么?”
李寻晏心中挣扎了良久,这才低声下气地道:“云歌小姐,我这次来相府是来向你赔礼道歉的!……那一日在赌坊,是舍弟的不对,全不过是他的无心之言!寻欢年少不懂事,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放在心上!只是寻欢他如今穴道至今未解,云歌小姐,是否能请你……”
自从那一日回府之后,两天一夜,李寻欢的穴道都未能解开,整个李府早已乱了手脚,而李夫人早已哭断了肠,一整夜以泪洗面,李老爷请来多少高人,然而却全都对云歌点下的穴位无能为力,若是强行解开,只怕李寻欢不死也残了!
无奈之余,李寻晏这才不得不厚着脸皮登府上门拜访!
“无心之言?”云歌一笑,“李公子既然说是来赔礼的,可我似乎看不出你诚意何在?”
李寻晏涨红了面皮,急道:“无论如何,千错万错,我在这儿便代寻欢陪了不是!至于如何赔礼,云歌小姐若能大方两截,替舍弟解了那穴道,李府自然会拿出十二万分的诚意来!”
“哦?”云歌眉间微拧。
李寻晏又道:“寻欢的确是冒犯了云歌小姐!但也是无心之罪!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受这般罪……他年纪尚轻,还没娶妻纳妾,若是当真就此落了伤残,云歌小姐不觉得是否太过了?”
她冷冷一哼。“给我两日考虑考虑,我如今疲了,无心奉陪!”
李寻晏张了张口,想要再三挽留,然而却也不敢多纠缠,只得苦苦忍下心中那股怒气。
云歌转身唤了红玉。“走吧,回去吧!”
“是,小姐!”红玉点点头,连忙乖顺地跟了上去,临走之际还不忘回过头去狠狠地冲纳兰辰吐了吐舌头,哪知她的小动作叫纳兰辰捕捉了个正着,红玉一惊,吓了一大跳,连忙紧跟上了云歌的脚步,再也不敢向纳兰辰多看一眼了。
见今日就此散场,慕容靖也站起了身,扬长离去,留下一屋子神色各异的人,尤其是纳兰辰,脸色最是难看。他蓦地起身,向云歌离去的方向追去。
景慕轩见了,心下有些担心,便起身也想要跟上去,然而却被身后的赫连绝紧紧地握住了手臂。他愕然回头,就见赫连绝向他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放开!”
“世子,这是太子与慕容七小姐之间的恩怨,这事儿你可无地插手。”
景慕轩面色一僵,眸光渐渐幽深,转过身与慕容靖对视了一眼,后者立即心领神会,也跟着太子身后追了出去。
……
“歌儿!”
羊肠小径,云歌听见身后的声音,蓦然止住了脚步,面无表情地转回了身,便见到一道影子伴着逼近的脚步声,向她斜长而来。
她颦眉抬眸,就看见一个她最不想见到的男人向她漫步走来。
云歌看着太子向她走来的身影,心中哀怨,什么叫阴魂不散?她就弄不明白了,这个太子的心思实在叫人难以捉模。昨日还见他那般急迫地与她撇清关系,甚至连提起自己的名字都满脸厌恶。却没想到如今他非但帮衬着自己说话,甚至每当她看到他望着自己那温柔的眼神时,心下总是恶寒不已。
纳兰辰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向了她。
云歌哪愿意看到他的脸,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脸不冷不热。
纳兰辰见她对他甚是疏远,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凉,然而却也清楚,是自己伤害她在先,然而他却仍旧坚信,她对他仍旧有往日的情分在的!
于是他微微一笑,口吻温柔得溺出水来,“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云歌不由得浑身一颤,只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蠢蠢欲动了起来。
他柔和的语调,全然忘记了那一日在赌坊不愉快的一幕,也全然忘了他是如何当着那么多贵公子的面羞辱她的,更忘了当她最是落魄之时,他是如何无情待她的!
那日在赌坊纳兰辰提起她时那锐利阴寒的语气再与今日他对她这一副柔和的笑颜相比,判若两人,当真是有些讽刺了。
他忘记了,可她不会忘。
她轻轻勾弄唇畔,不冷不热地道:“云歌不值得太子这般挂念。”
“怎么不值得?”对于她疏离冷漠的态度,纳兰辰心中苦涩,他低眸,望着她手上缠绕的纱布,脸色一变,伸手就去抓她的手腕,“伤得怎么这么严重?快让我瞧瞧。”
云歌眼底一片清冷,神色不惊地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将手掩在了身后,凉凉道:“太子殿下,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样,委实不合礼数吧?”
纳兰辰面色一僵,伸出的手僵持在半空,许久才尴尬地收回,脸色骤然有几分森冷之意,沉声:“云歌妹妹如今怎地与我这般生分了?方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倒也罢了,如今却还这般有心疏远我,莫不是心里可还在怪我?”
云歌冷然勾唇,眼底却是一片清冷。“殿下,您实在多虑了,云歌怎敢对殿下您生气?”
因为他根本不值得她上心。
纳兰辰眉宇间难掩阴郁之色:“你这分明还是在怪我的不是!”
“云歌不敢。”她依是漠然。
纳兰辰心底微怒,张了张唇刚要开口,然而却瞥见云歌身侧的红玉,一道冰冷的眼神迸射过去,云歌向身侧看了一眼,轻声道:“红玉,你先回去吧。”
“可是小姐……”
“回去!”云歌声音微冷,不容置疑。
红玉不敢担待,立即挺直了身板,向着纳兰辰欠了欠身,暂且回避。
云歌转过脸,冷冷地望向纳兰辰,好整以暇地环起双臂。“太子殿下,有什么话想与我说的,您就说吧,我听着。”
纳兰辰向她走近了几步,低头深深地看了她半晌,蓦地,叹息一声,沉声:“歌儿,你……你当真是变了!从前的你,是不会对我如此薄情的!”
云歌冷冷一笑。“太子殿下真是说笑了!人总是会变的!这容貌会变,性子会变,更何况是这一个人的心?自然也是会变的,甚至是一瞬之间。”
她的眼神意味幽深,尾音延长,话里透着疏离的淡漠之意。纳兰辰不由得一怔,那一瞬,仿若一切都已是物是人非。明知她会如此讲,又有些不甘心。
“歌儿,你当真要对我这样吗?还是说,你已经对我不在意了?”
她当真是铁石心肠?还是只是在生她的气?
母后说,当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伤心,自然会矫情几日,过段时日,也就忘怀了那些不愉快,再哄骗一番,自然能够冰释前嫌。
那她是否亦是如此?如寻常女子那样,但凡哄宠几日,便又会对他回心转意了?
他暗暗得宽慰自己,定然是如此了。云歌先前对他的情分那么真挚,又怎会是说变就变的?她心中记恨着自己,这难倒不是反说明了,越是在意着他?
正所谓越将一个人放在心上,爱之深,恨之切。云歌也亦是如此!
纳兰辰想着,心下稍有几分释然,望着温声道:“歌儿,我知晓你心中定是在怪我,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别再生我气了,好吗?”
云歌冷笑,反唇相讥:“骂你?打你?没想到向来自侍尊贵的太子殿下,竟然也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只是殿下您身份高贵,云歌心中惶恐。”
纳兰辰眸色一痛。“歌儿,你一定要这么字字珠玑吗?难道你与我像从前那样,不好吗?”
云歌垂眸不言,仿若未闻。
这个太子,为了这储君之位,当真是费尽心机,甚至不惜放段。想来当初他真的是气极了,以他孤傲的性子如何能忍受自己的女人是不清不白之身,一时冲动,这才拟了那一份退婚书。如今就以他的立场而言,她这个砝码对他而言至关重要。就算她在他心中没有地位,但并不意味着,慕容家在他心目中毫无分量。
昨夜,她也分析了几回,的确,倘若以目前的局势来看,朝野之上除去拥立太子这个党派之外,其他的皇子也暗中集有势力,不论别的,单单是瑜王与荣王两大党派,便能与太子党不相上下,加上瑜王纳兰修,深受景元帝宠爱,自也是不容小觑。纵观朝野上下便直太子如今的地位并不算稳。前有瑜王,后有荣王与祈王,倘若其中一个王爷稍微得势,那么他的储君之位当真是难保!
她心里清楚,对于他而言他,她不过是一个政治的傀儡,一个有利益价值的女人!而她,最是不屑这种需要利用女人才能稳固自己权势的男人!
这几日功夫,她便将朝堂上的势力拿捏了一二。
景元帝一共育有十九个皇子,太子排行第二,而瑜王纳兰修排行第九。在这些皇子中,唯有九皇子纳兰修,三皇子纳兰瑾,四皇子纳兰绮,七皇子纳兰宇被封为王,并称为“京城四王”。
比母族势力,他比不过晋王纳兰瑾;比宠爱,她比不过瑜王纳兰修;比才华,他更是比不过祈王纳兰绮,而比气魄,他自然是比不过荣王纳兰宇。这么看来,他的地位,当真是尴尬的,眼下若不是有孟侧妃在身旁,孟氏一族在他背后撑着,恐怕这太子之位早晚不保。也不奇怪他昨日在赌坊遭受了她那般屈辱,今日却又对她一展笑颜了。
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有利可图之上。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城府极深,然而在云歌看来,却又是那么得悲哀,甚至——是有些讽刺!
暂且不论他对她存有算计,就算撇开这些不谈,单单论慕容云歌出嫁那一日,当她被送进太子府时,他却对她不闻不问;当慕容云歌正处于精神几欲崩溃之际,他却命人传来了退婚书,无情无义;在慕容云歌轻生纵湖之后,他不但不过问前后是非,而且甚至置她于死地而不顾,冷漠得令人寒心。
是,她明白,在这个男权至高的时代,一个女人的名节的确很重要。可再重要,便抵过了几年深情相许的情分?
难道在他心目中,清白真就比一个人的性命都还重要了?难道在他心目中,喜欢的女人被人践踏之后,就连草菅都不如了?
难道就仗着慕容云歌痴心爱慕于她,他便能肆意践踏她的一片真情?
时候,一句受他人蛊惑,一时怒极,说是个误会,便一笔轻松带过了?就能忽略她承受过的磨难与屈辱了?
还是说,难道一个人非要失去一回,才能懂得其珍贵?
不得不说,实在是可笑!
那些记忆历历在目。她并不是慕容云歌,然而许是灵魂在共鸣,一切的一切,他的冷漠,他的无情,都让她为慕容云歌感到寒心,那种痛苦,感同身受!
云歌心中冷笑不已,望向他的目光愈发凉薄。
越是这般想,对太子更是厌恶,云歌面无表情地别过脸,冷漠地道:“太子可莫要折煞了云歌。云歌自知身份低贱,高攀不上太子殿下您。”
纳兰辰怒声打断了她,“你并不低贱!”
“哦?太子难道忘了,这可是昨日太子自己说的。我这样低贱的女人,便任取自生自灭好了!难道太子忘了?”
“那只是无心之言!”纳兰辰猛地握住了她的双肩,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冷漠的想叫他狠狠撕碎的脸,一字一顿道,“只要你想,你便是尊贵的太子妃,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只要你愿意,这西凉江山,都是你我的!”
“殿下莫非算先知?又怎能断言这西凉江山定然就是你的?”云歌缓缓地抬眸,眸光冷艳,沉声字字珠玑,“看来殿下野心可真不小呢!”
纳兰辰暗暗一惊,自知方才失了言,却听她又娓娓地道:“太子妃?不错,那样的头衔,的确很高贵,京城女子人人趋之若鹜,谁人不希望成为殿下您的妃?”
云歌顿了一顿,沉沉一笑,一字一顿吐出:“但是,太子可莫忘了,云歌已是钦定的瑜王妃,殿下这般举止,不觉得不合礼数?”
说着,她轻轻弹指,一道风刃猛地击中了他手腕的穴道,便轻易地挣月兑了他的束缚。纳兰辰直觉得手腕莫名一阵尖锐的剧痛,便惊得后退了数米远。
云歌缓缓踱步,背对着他,冷笑道:“不过,容我直言。殿下,慕容家并非只有我一个女儿。倘若殿下您愿意,据我所知,我的六姐,慕容芸,一向很是爱慕您呢!殿下您若愿意,亦可以迎娶她为太子妃,想必,她定然十分愿意。这样,太子府与慕容家不也是缔结了盟约之誓!您又何必再对我苦苦纠缠?”
纳兰辰闻此,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瞪着她,脸色铁青,面容因为羞愤而有些扭曲起来,寒意浸透的目光直直凝住了她清瘦的背影。“你当真不愿意成为本宫的太子妃!?”
云歌转身,眼底波澜不惊,唇角勾起一抹讥笑:“殿下您怎又忘了我那日说过的话?”
纳兰辰一怔,唇线僵硬紧抿,脸色愈发难看,双拳一下子捏紧。
他哪能忘了她那一番绝情的话语?
他望着她,愈发觉得她这张无懈可击的笑颜优雅得有些可恶,他甚至恨不得狠狠得将她如今这张笑容撕裂成碎,拢在袖中的双手不断得捏紧,紧绷作响。
她看着他,目光又垂落在他袖中紧握的拳,转而深邃一笑,缓缓地道:“那好,我便再重复一遍于您听。”
说罢,云歌敛去了笑意,对着他高高地竖起手掌,语调微微扬高,一字一顿地沉声道:“我,慕容云歌,此生此世,这一辈子,都不会成为您的妃!从此我与你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话音落下,纳兰辰已是满目阴沉,她抬眸嫣然一笑,望又向了他,勾唇问:“太子,您可听明白了?”
说完,云歌也不再看他,转身便想走。
“歌儿!不许走!”纳兰辰见此,狠狠咬牙,疾步上前死死地便攥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得一个拉扯,便想将她扯回自己身前。却不料她似乎早预料到他有此番动作,猛地一个转身,扬手便是对着他的脸狠狠一巴掌!
他措手不及,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她竟勾指成爪,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一番刁钻的身手,让他猝不及防!
感觉到她指尖暗蕴的凌厉,纳兰辰不由得呼吸一窒,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她……她竟打了他一巴掌!
这个女人,竟敢打他!?
云歌抬眸冷冷地擭住了他愕然的视线,目光陡然流露出几分冰寒之意,声音严寒得如同冰窖:“殿下,我话都说得如此了,您还这么纠缠不休做什么?”她指尖蕴力,在他颈项紧扣了几分,声音森冷异常,“您身份如此尊贵,还莫要为了我而丢了您的风度!”
“风度?你让我莫要丢了风度,那你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是给本宫难堪!?”纳兰辰冷冷地道。
“是我给你难堪的吗?”云歌状似无辜的一笑,冷冷道,“难道,不是殿下您自己寻的难堪?”
纳兰辰望着她的眼睛,复杂的神色不断变幻着,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底蓦然一闪而过的森冷,紧接着冰寒一片。
“慕容云歌!我看你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莫非你当真如传闻那般,早就与瑜王暗中偷情苟且,情投意合?而出嫁被劫持不过是你冠冕堂皇的把戏而已!若真是如此,本宫倒真是难以想象,你竟然是这种心计的女子!为了与那个容貌俱毁还废去了一双腿的废物私通,竟不惜背叛本太子!?”
云歌面色一寒。“云歌的私事,轮不到殿下来关心!当初是你嫌弃我失贞之身退婚于我,如今却竟然厚颜无耻地污蔑我清白!”
“本宫已经对你解释过了!那一日退婚……只不过是一场误会!”
“真的只是误会?难道不是因为殿下您嫌弃我的失贞之身?”云歌丝毫不给他退路,无奈地叹息,微微一笑道,“您的厚颜无耻还真是让我还佩服啊!”
纳兰修丝毫不理会她似讥似讽的话语,双眸危险地狭起,一字一顿地郁声道:“不管如何,我绝不会容许你与纳兰修在一起!”
云歌面不改色地望着他,这个太子,真是好狂妄的口气,自以为是得令人有些讨厌。他以为她的话在她面前,有什么举足轻重的分量?简直是笑话了。
“殿下,你可别太自以为是了。我的事,你没资格管!”
“你——放肆!”
云歌淡淡地道:“殿下,还请恕云歌不奉陪了!”
说完,她也不顾他是什么脸色,转身扬长而去。
纳兰辰怔怔地望着云歌远去的背影,一双眸子里燃起滔天怒火,更多的,则是如渗血一般征服的野心!
云歌回到屋子里,红玉方才将门紧掩上,转过身便对着云歌满面兴奋地鼓着掌,云歌被她突兀的巴掌声惊了一跳,见她脸上笑开了花儿,不禁嗔怪道:“你做什么?尽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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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男主出场之后,便会深入剧情了……==童鞋们,别再说男主打酱油啦~他只是出场太神秘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