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芸疑惑不解,低下头,就见是一样被锦帕紧紧包裹着的东西,将锦帕层层掀开,便露出了一只精致漂亮的香炉鼎。她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就见慕容芸坐回了座位,面上却显然有些心虚,神情不禁有些古怪。
慕容菡拧了拧眉,就见她手中捧着一个小香炉的东西,她微微凝眸,向她手中看去,就见那只小香炉十分的小巧,左右也不过一个手掌般大小,周身呈藏青之色,顶盖紧合,盖上面开有三个圆形小孔,隐隐约约的,似乎能望见里头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恶心至极。
慕容菡忍住恶心,抬眸看了一眼慕容芸,却见她脸色也是异样古怪,似乎也十分忌惮这个小香鼎炉里头的东西,即便是连多碰一下都不敢。
“妹妹,这到底是什么呀?”
慕容芸不语,警惕地望了一眼身边的婢女,外人在,她不敢讲出来。
见此,慕容菡心下也不禁奇怪,好奇之下,就想要将它打开看看里头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方要伸手将盒子启开,慕容芸忙伸手制止了她,猛地按住了她的手,连忙道:“姐姐,你别动它,这可不是给你打开的,这东西若是轻易动了,可是很晦气的!”
“为什么……”慕容菡显然是被她下了一跳,就见慕容芸将她手中的小香炉夺过,抬眸一扫,对身边几个婢女缓缓道,“你们都先退下吧!”
“芸儿?”慕容菡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却见慕容芸低眉正极为专注地研究着手中的香炉,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面色警觉犹疑,显然心中惧怕,见此,她也转过头吩咐人都退下。
婢女们面面相视一眼,连忙向慕容涵欠了欠身,便退了下去。
待下人都退下去之后,慕容菡这才谨慎地开了口。“妹妹,你这是……”
“这是南疆来的毒物。”慕容芸压低了声音道。
慕容菡闻言,脸上便蓦然惨白了下来。她先前便打听到消息,慕容芸在后院埋了一坛子东西,神神秘秘,却不知究竟是什么?
慕容芸婉然一笑,低声软语道,“这是南疆来的蛊毒之物,是至邪之物!”
慕容菡心惊不已,沉声问道:“那这究竟是什么?”
慕容芸缓缓地道:“这是……南疆蛊毒,金蚕蛊。”
“金蚕蛊?”慕容菡不禁凝眉,尽管她对蛊毒略有耳闻,然而却不知其中神秘,只知道南疆蛊毒向来是至邪之物,根本不同于其他毒药,而是一种令人闻之色变的邪物。
“嗯!”慕容芸点了点头,便小心翼翼地将小香炉凑近了她的面前。
慕容涵皱了皱眉,单眯起一只眼睛,透过那炉盖上的孔,向里头看去,便见那黑暗的小香炉内,竟有一只正在不断地蠕动着的毒虫!那只毒虫看起来很是古怪,形状象蚕,皮肤金黄,体态饱
满,长了许多触角,看起来十分得恶心!这小东西生得极为古怪,像蚕,然而身上的花纹却又像极了蜘蛛,也有许多柔软的触角,还长着蝎子的摆尾,令人模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只是看了一眼,便一脸铁青地捂住了口,心中几欲作呕,胃里一阵翻滚倒胃!
慕容芸收回了手,面无表情地道:“这种金蚕蛊算是蛊中剧毒之一,是个邪物,我也听人说的,中了金蚕蛊的人死得都很是凄惨。”
慕容菡闻言心中一骇,放下鼎炉忍住作呕,不由问道:“怎么个……凄惨法?”
慕容芸面色沉了沉,看了她一眼,随即道:“早先时候,有人中了金蚕蛊的人,起初胸月复绞痛肿胀,渐渐的,浑身便会犹如毒虫嗜咬一般,最后更是七窍流血而毙。死的时候,口鼻之间会涌
出数百只毒虫。尸体即便是火化,心肝也还会在,而且呈蜂窝状,十分可怕……”
“这么惨?!”慕容菡被吓得心头一跳,一下子便联想到了那骇人的画面,顿时也感觉一阵反胃不已。
慕容芸微微失笑,面色却越发煞白如纸,小声地道,“这倒不算是最惨的。苗疆蛊毒之术,比之金蚕蛊更可怕的,不胜枚举,而金蚕蛊,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慕容菡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禁奇怪道:“那你怎么说,这金蚕蛊算是至邪之物?”
“因为其他蛊毒纵然很毒,纵然难解,但也是可解。”慕容芸说罢,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这小香炉,淡淡道,“但这金蚕蛊,最为难解,甚至无解。”
“无解……”慕容菡听了,心头不禁发凉,头皮一阵发麻。
“因此,一旦中了金蚕蛊的人,大概,也只有等死的份儿了。”说到这里,慕容芸的眸光蓦然变得凌厉冷冽。
这种金蚕蛊,是将多种毒虫,如毒蛇、蜈蚣、蜥蜴、蚯蚓、蟾蜍等等一共十二只毒虫,一起放在一个瓮缸之中密封起来,让它们在瓮缸之中自相残杀,那些毒虫在缸中互相吞噬,互相吃来吃
去,毒多的吃毒少的,强大的吃弱小的,过上那么一年,直到最后只剩下的那一只,这个爬虫吃了其他十一只以后,形态颜色都会产生变化,形状象蚕,皮肤金黄,最后便成了金蚕,是以称这为金蚕蛊。
其实在南疆,这种金蚕的种类繁多。在这其中最主要的有两种:一种叫做“龙蛊”,形态与龙相似,大约是毒蛇、蜈蚣等长形爬虫所变成的。而另外一种则叫做“麒麟蛊”,顾名思义,便是这形态与麒麟相似,想来大约是青蛙、蜥蜴等短体爬虫所变成的。
而这只想香炉内的毒虫,毋庸置疑便是“龙蛊”了。
在南疆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将这十二种毒虫放在缸中,小心地埋在路口,经过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再小心地将其取出放在香炉中,早晚皆用清茶与馨香等好生供奉,就这样养出来的金蚕是无形的,剧毒存在于香灰之中。待到主人要放蛊时,只要取出金蚕的粪便或者香炉中的香灰下在食物中让人食用,便能让其中蛊。
当然,这些都不算最厉害的金蚕蛊。
南疆最厉害的金蚕蛊,一般当一年之后蛊已养成,养箍的主人便把这个缸挖出来之后,则另外放在一个不通空气、不透光线的秘密的屋子里去藏着。据说蛊最喜欢吃的东西是猪油鸡蛋与米饭之类的东西。当金蚕蛊饲养三四年后,蛊大约有一丈多长!
这个时候,主人便会择一个吉利的日子打开缸盖,让这只蛊自己飞出去。蛊离家以后,有时可以变成一团火球的样子,去山中树林上盘旋,有时可以变成一个黑影,在村中房屋间来往,神乎其神。
蛊的毒力最大的时间是黄昏。每次蛊回家之后仍然住在缸中。吃到人的这天,主人就不必喂它东西了。
据说养蛊的好处并非要蛊直接在外面像偷盗一样偷宝贝回来供主人使用,而是要借重蛊的灵气,使养蛊的人家做任何事情都很顺利。如果主人想要经商,借重蛊的灵气,可以一本万利。如果主人想要升官,借着蛊的灵气,可以直上青云。反过来说,如果偶一不慎,被受蛊害的人家知道了,去请专门的巫师来把蛊收掉,蛊的主人便会诸事不宜,全家死尽。
因此,金蚕蛊是个极为危险的蛊,可以嗜人,而其主倘若不够谨慎,也会被其反嗜生命。
这便是骇人听闻的南疆蛊毒术。可以说,慕容芸手中的这只蛊是至毒之蛊。慕容菡,不由得愕然瞪大了双眸,惊诧地慕容芸相视了一眼,讷讷地道:“这么毒!?”
慕容芸点了点头。
起初她并不是很信这种东西,然而早先时候,她无意之中便领教过了这苗疆蛊毒术的厉害了,亲眼目睹一个人在中了这龙蛊之后痛不欲生的凄惨模样,苗疆蛊毒术当真很是邪门的。在川蜀之地,蛊毒之术渐渐地销声匿迹,然而一些偏僻的地方,隐居着一些来历神秘的南疆后裔。她们大多数都是妙龄少女,专门收人钱财,受人使命,放蛊害人。这些少女制的蛊又毒又狠,且防不胜防。
慕容菡心中大骇,她不由得缩回了手,心有余悸地问道:“这东西这么毒,我碰了……不会也中毒吧?!”
“碰一下倒是不要紧,这金蚕蛊下蛊的方法,是将它解出来的粪掺和在食物里。这蛊很毒,沾上一点儿,一旦人吞服下去,就会中蛊,直至死去。不过这东西多留一日就是不小的祸害。只是这金蚕蛊,就连我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掉。”慕容芸皱着眉苦恼道。
“怎么回事?这种蛊,用火烧了不就好了么?”慕容菡不以为然地道。
慕容芸摇了摇头,回道:“这金蚕蛊当真是厉害,厉害在于,它的生命力实在太犟,更可怕的是,水淹不死,火又烧不死,刀也砍不死。”慕容菡忽然在一旁面色诡异地问道:“话说回来,妹妹,这中原地区一向平和,哪儿来会有这么邪门的毒物呢?但凡是京城中人,又有谁人会制作这等蛊毒之物?”
慕容芸道:“这香料是我托人从南疆带回来的,府上无一人知晓,也就你我二人知晓。”
“那你究竟打算如何下蛊?”慕容菡又问,“那个慕容云歌向来警惕,你打算怎么做?”
慕容芸迷茫地摇了摇头。
“妹妹,我倒有一计,你听我细细说。”慕容菡轻轻地勾了勾手指,后者将脸附了过去,她附在慕容芸的耳畔,红唇一张一合,低语几句,慕容芸微微膛目,即刻便恍然大悟,眼底流露出阴毒的寒光。
“不过可切记了,姐姐千万要小心呀,若是让人发现了,可就功亏一篑了!”慕容菡又再三警告了几言,慕容芸了然地点了点头,慎重地将她收了起来。
待慕容芸走后,身侧的侍女小心翼翼地贴了上来,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对着慕容菡细声小语道:“小姐,您不是一直以来都讨厌这个六小姐的么?为何又要借六小姐的手呢?”
“我早晚料到她耐不住性子,会来找我。”她了解慕容芸的为人,这么小心眼儿又愚昧的女人,又怎么会真的坐以待毙?
那一日,她也在场,无意中见到她被慕容云歌教训的一幕,却一直以来故作不知,就是猜到慕容芸会来找她。
利用慕容芸,只不过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罢了。
丫鬟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您就不怕这个六小姐做事手脚不干净,事迹败露吗?到时候,倘若是牵连了你……”
“这又与我有何关系?这本就是她的阴谋,我不过出谋划策一二,又何须担心这事牵连到我?”慕容玲顿了顿,继而冷笑不止,“再说了,如今慕容芸在父亲面前的地位早已不如从前。就算事迹败露,你不说,我不说,仅凭她一人之言,又有谁会相信?”
慕容菡忽然冷笑道,“我倒巴不得她除掉慕容云歌之后,事情败露,也好借这事儿除了慕容莹这根眼中钉,肉中刺!”想抢她的太子妃之位?即便她如今当不成太子妃,她也莫想嫁入太子府。
慕容芸向来做事不够沉稳,早晚会露出马脚,更何况,就算她这事做得妥帖,滴水不漏,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只要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小姐您这一计一石二鸟真可谓是妙啊!不愧是小姐!”利用慕容芸之手出去慕容云歌,最后再除掉慕容芸,当真是一箭双雕!
慕容菡冷然一笑,蓦地收起了笑容,斜睨了她一眼,冷冷地道:“闭上你的嘴巴,给我管住你的舌头,免得祸从口出!”
“是,小姐。”婢女怯怯地退在了一边。
慕容菡掩着茶杯轻抿一口,唇角难掩得意的弧度。
……
主街那一件事后,过去了良久。然而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关于那一日街上的闹剧,京城里竟出人意料的死寂,也没有一点动静,而孟府与李府两家,更是没有一点儿风声。想来,这件事是被瑜王府压了下去。
而慕容云歌却不愿多打听,如今她的全副心神,都在绝影的身上。
一连三日,绝影都昏迷不醒,连着两个夜晚都在不断的呕血,凌晨总算缓和了几分,然而黎明之时,绝影又高烧不断,红玉已经连着三爷都没歇息好,在病榻前忙前忙后,只期盼着能够发生奇迹。而云歌也自然没休息好,只趴着睡了一会儿,却睡不安稳。
她见多了太多生离死别,事实上,在她手中终结的生命与罪恶,也太多太多。她从小就没有同伴,跟她从小在训练营长大的孩子,一个又一个的死去,不是死在了实战中,便是死在了军事法庭,秘密处死的也多不胜数。对于生命,她向来觉得人都有一死,对于死亡,她从无所畏惧。然而她却从没有过这种感受——那便是不希望一个人死。
她从未有求于人,因为她性子向来倨傲,从不肯低声下气的求任何人,然而绝影却是值得这么做的。至少,如今在她眼中,绝影能够活着比所谓的颜面重要太多。她做不到为了尊严,而弃绝影而不顾。
这几日几夜,云歌始终都在绝影床边守着,而雪鸢与锦意全都将这些看在眼里,她们着实不解,绝影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暗卫,护主而死,这是身为一个武者理所应当该做到的,然而慕容云歌竟为了他不惜放段,去求公良策救人。
她们一时心境有些复杂。
她们忽然有些嫉妒绝影,能有慕容云歌这般重视他的主子。若是如今躺在床上的是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只怕王爷也未必会皱一丝眉头。作为一个隐卫,对主子忠诚,被视为理所应当,付出性命,也是情理之中。而慕容云歌竟能够为绝影付出如此,她们见了,如何能不动容?
望着绝影的伤势越发的恶化,原本大夫说,他最多挨不过三日,然而如今已经三日过去,即便伤势一再加重,也没有任何清醒过来的迹象,他却仍旧有一丝呼吸。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凭借着哪股意志力在支撑着薄弱的生命,三日他仍旧活着安好,这本就是奇迹。
他坚定的话语犹然在耳——“一生一世,竭诚尽忠,追随小姐……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