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天血莲真就枯萎了,王爷没了天血莲作药引,身子只怕是再也难以调养好了。
“这个天血莲这么容易枯萎?”云歌皱了皱眉心,显然为之不解。
她欺近过去,正要伸手去触,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冷喝。
“给我住手!”
云歌一怔,面色惊疑地回过头去,便见凤倾面色清冷地站在她的身后,冰寒的视线凝注在她的脸上,薄唇冷冰冰地逸出几个字来:“唯独这株天血莲,你不许碰!”
凤倾……?她怎么来了?
云歌讶异地转过身去,就见凤倾穿着一件寝衣,披着一件外衣,冷冷地紧盯着她,一双眼睛清清冷冷,沉寒覆雪,而花容则站在她的身畔,也同样以一种很是紧张的眼神看着她,同时也扫向了花自清,不安地问道:“花总管,您如何能将这株天血莲给云歌小姐呢?您将天血莲送给云歌小姐了,那王爷……这天血莲,可是王爷的命啊!”
花自清摇了摇头,垂叹了一声,咬了咬牙缓缓地道:“咱家也是无可奈何呀!你们也是知晓王爷的性子的!他的命令,还有谁能违背呢?他说要将天血莲给了云歌小姐,咱家自然不能违抗……”
“可是……可是天血莲若是给了云歌小姐,那王爷的身子不就……”花容脸上浮起一丝惊慌。云歌不由得心中一疑,花容给她的感觉向来是内敛沉稳的,临危不乱,即便遇到再大的事,他也能够得心应手的从容应付,从来没有流露过如此慌乱的一面。
而眼下,平日里一向从容淡定的花容与花自清的眼中却流露出如此焦急的神色,不得不让人心中起疑。
云歌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眉心微蹙,听不出她话中的意味,一时间不禁有些云里雾里的,顿觉莫名不解,然而她向来敏锐,逮住了花容话语中的关键点,狐疑地反问道:“你说这天血莲是王爷的命?是什么意思?”
花容闻言,眼中一愕,惊疑地反问:“云歌小姐,天血莲对于王爷意味着什么,您真的不知道么?”
“没人告诉我,我又怎么会知道?!”云歌面色一寒,她还以为一株天血莲的花径,对于纳兰修而言不值一提,然而方才他莫名的举止,本就令她心中起疑,加上花自清与花容的惊慌失措,甚至凤倾的阻拦,令她心中更是疑问多多。
“云歌小姐,天血莲对王爷而言,十分重要,王爷的身子一向不好,这几年来若不是以天血莲作药引子调养着身子,只怕早就……这株天血莲花寿已近,眼看着不过几年便要枯萎了!您若再要了去,若想要再寻到足以代替天血莲的药引,可就难如登天了!”花容越是解释,云歌的眉心越是紧皱,直到最后,面色变得清寒下来。花容耐心地解释完,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冒昧的请问,你要这株天血莲究竟是做什么呢?”
“我的暗卫身负重伤,而公子策对我说,若是能够有一叶天血莲的花径作药引,他便能医好绝影……”
云歌面色复杂地说完,心绪却久久难以起伏,花容的解释令她心惊,她从来都不知道,一株天血莲对纳兰修而言竟是如此珍贵,她更不知道,分明是对自己如此珍贵的东西,纳兰修为何要将天血莲给了她,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那一个条件?
她抬眸,神情古怪地望向了花自清,不解地问道:“我实在不明白……花总管,你家王爷的身子一向都不好?”
花自清为难地点了点头,无不心痛地道:“王爷的身子一直都不好,小时候的身子便一直垮着,皇上请遍天下名医,都未能治好,直到得知,天血莲能够调养王爷的病体,这才将天血莲给了瑜王府。然而天血莲虽能调养王爷的病体,却也不能根治,一直以来,都是靠天血莲作药引子吊着身体。云歌小姐,倒不是咱家不通情达理,咱家实在觉得这一回,您实在太过分了……若是不知道实情倒也罢了,天血莲对王爷而言,珍贵至重!咱家还请你不要将天血莲拿走……即便王爷如何疼爱您,您也不能这般……”
云歌一怔,顿时不明白地看着花自清,愣愣地道:“我并不知道!你家王爷也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他身子一直都不好?我也知晓他身子不好,却不知道他身子垮到这般地步!”
垮到竟如此依赖一株天血莲……
云歌又蓦得回忆起当日被太后传召入宫,初次见到纳兰修的场景。那时天气闷热,然而他的身上仍旧披了两件厚厚的外衣,双膝覆盖着一件毛毯,即便如此,手中还紧紧地捧着一个暖炉不离身,整张面色呈现出一副近乎病态的苍白玉清瘦,一双手更是修长骨感,甚至透过那一层薄而苍莹的皮肤,皮下乌青的脉络都能清晰可见。
看来,他的身子真的是一如传闻中那般,很是病弱……
凤倾冷哼了一声,清凉的眸子凝视在她身上,淡漠地道:“亏王爷如此在意你,事事都照拂着你,前几日甚至不惜动用了手段才将孟府与李府两家的怨怒声压了下去,没想到你却这般不关心王爷,就连天血莲对王爷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然而如今,你竟然为了一个卑贱的下人,要将天血莲取走!慕容云歌,你到底存了什么心?”
凤倾毫不留情地斥声,令云歌心中到底有些不舒坦,然而却终究没有反驳些什么。她紧绷着脸望向凤倾,紧接着余光又扫了一眼同样看着她的花自清与花容,纳兰修孤傲而清寒的面容仿佛在眼前一闪而过,她猛地撇过脸去,唇线僵硬而冰冷,淡淡地道:“这天血莲,我不要了。”
凤倾一愣,有些怔了住没缓过神来。原本她以为以慕容云歌傲慢的性子,定是会对她反唇相讥,再然后,便仗着王爷的宠爱,蛮不讲理地将天血莲取走。她尽管心中替纳兰修感到不值,然而纳兰修的决定,她却如何也不敢反驳。然而却没想到,慕容云歌竟连一个字都未反驳于他!即便他方才说话这般呛人难听,她脸上却并未流露出生气的神色,甚至说不要天血莲?
花自清与花容也惊愣了住。花容讷讷地问道:“云歌小姐……您说什么?您说……”
“这株天血莲,我不要了。”云歌面色清淡地重复了一句,眼中一抹复杂一闪而过,紧接着便又道,“抱歉!我先前并不知道内情,无心之言,请你们见谅。”
凤倾狐疑地问道:“你不是要救人么?没了天血莲,你如何救人?”
“谁知道呢?我实在无能为力,也只能愧对绝影了!”云歌无奈地勾唇,嘲弄一笑,眼中却尽是疲惫之意。“怪只怪,是我无能,性子要强,又偏偏要逞强,害了绝影!坦白的讲,我自认不是重情重义之人,只是向来不愿欠任何人人情。绝影为我身负重伤,若不是他,只怕我如今已是废人。我本应该倾尽所能将他医好,然而我却不能因为他,伤了你家王爷。”
说完,云歌面无表情得转过身,正欲离去,凤倾凝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得蹙了蹙眉,蓦地开口喊住了她:“慢着!”
云歌闻言,脚下止步,却并未回头,她皱了皱眉,着实不知凤倾喊住她还有什么事情?
凤倾轻轻扶袖,向着她缓步走来,幽冷的目光徐徐扫过她一眼,冷漠地缓缓开口。“想要救活你的人,也并不是没有可能。我可以救他!”
云歌心中一惊,转过身诧然地望了她一眼,公良策说,只有天血莲能够救绝影一命,然而如今没有了天血莲,这个凤倾又该拿什么救绝影?
“怎么救?”云歌不禁惊疑地问道,有些难以置信。“公良策说,唯有天血莲能够救得了绝影……”
“那是他无知,不知瑜王府的底。”凤倾慵懒的一哼,冷冷地便打断了她的话音,慢条斯理地道,“天下世人皆不知这世间有一枚丹药,能够使人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云歌闻言不禁面色一变。
凤倾点了点头,随即向着明月阁走去,慕容云歌不禁怔在了原地,有些不明所以,见她愣在原地,凤倾转过头瞥了她一眼,清冷地开口:“还不跟我来?”
“好!”云歌点头,立即跟上。
花自清与花容也对视了一眼,相继跟在了云歌身后,与凤倾一同向明月阁走去。
进了明月阁,凤倾便叫人将一只锦盒子给取了出来。婢女立即进了内室,恭恭敬敬地将一只锦盒递上了凤倾的手中,凤倾将锦盒置放在了桌上,便微微侧开了身子。
云歌走上前,便见那只锦盒以上等的沉香木打造,通体精贵,锦盒木面上镌刻着精致的花纹,精雕细工,手艺鬼斧神工,一看便知其造价昂贵。只是这锦盒实在小巧,也不知里面究竟装着什么,她小心得托了起来,狐疑地望向了凤倾,便听她淡淡地道:“这锦盒里面,便是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丹药。”
“丹药?”云歌闻言,又看向了手中的锦盒,诧异地问道,“是什么丹药?”
“还魂丹。”凤倾望着她,淡淡地道。
“还魂丹?!”云歌讶异,而同她一样诧异的还有花容与花自清。
花自清闻言,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连呼道:“天啊!凤美人,您是要将这还魂丹给云歌小姐么?”
“嗯,给她!”凤倾想也不想的便道。她转过眼眸,清冷地瞥了一眼云歌,面无表情地道,“反正,这也是王爷给她的聘礼之一,给她又有何不可?况且还魂丹,说来贵重,王爷也着实用不上,倒不如给了她。”
云歌捧着锦盒子怔了良久,紧接着便又想起了什么,奇怪地问道:“你说这还魂丹,有起死回生之术!既然如此……”
凤倾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清冷地打断了她的问话,一脸冰霜地道:“王爷不能服还魂丹。若是可以,倒不至这般依赖天血莲了。”
“为什么!”云歌着实犹疑不解。
花自清显然也了解,面色一僵,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对着云歌说道:“说来十分复杂,还魂丹固然能够使人起死回生,然而药性之中却有三分毒,若是寻常受了内外攻伤的服下,倒无大碍。只是王爷病体有异于常人,这还魂丹的药性之中,与王爷体内的毒性相生相克!若是轻易服下,只怕……”
“他体内有毒?”云歌闻言,又是一惊,她先前只知纳兰修身子不好,却不知他体内还有毒。花自清面上浮起一丝忧色,点了点头回道:“嗯!王爷从小身子便垮着,体内的毒性一直潜伏着,多少年了都是如此!因此寻常的药物,根本不能轻易乱服,只怕服下便会与体内的毒性,唯有天血莲才能调养,却也不能根治,也不知这身子要熬到多久才是个头!”
云歌面上微惊,秀眉微蹙,“什么意思?你说他体内有毒,这还没解释清楚!你还没回答我!”
花容在一边道:“云歌小姐,王爷向来是不准许我们将他的事向外人道出的。莫说是外人了,即便是瑜王府内的寻常婢女与仆人,都不知晓。王爷也向来不喜人亲近,也不爱与人攀交,即便是身边贴身婢女都难以亲近他左右……这件事若是让你知晓,终究是不好……”
“原来,你们将我当作外人。”云歌闻言,漠然地嘲弄一笑,唇畔勾起清浅的弧度,眼中却已然森寒了一片。她清凉的眸子豁得转向了凤倾,视线骤然阴冷而下,紧盯着她道,“口口声声,指责我不关心,我不过问,又口口声声尊称我为钦定的瑜王妃,既然将我视作他的妃子,然而但凡什么,都对我藏着掖着,什么都不告诉于我,什么都瞒着我。两个人在一起,却相互欺瞒,相互暗防,互相都不坦白,很有意思?”
最后四个字的语气,几乎犹如镀上了千年寒冰,冷得叫人心中发凉。
花容怔了怔,花自清也愣了住,久久没能反应过来。凤倾却是从容一笑,懒洋洋地道:“既然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王爷的体内的确有剧毒,从小便是如此,这些毒,都是在年幼时被喂下的。”
西凉皇室,为了储君之位,手足相残,一片腥风血雨,看似光鲜亮丽的皇室之中,却内含杀机,刀戈杀伐。
纳兰修自出生起,便光环无数,他不但容貌惊世,更是天赋异禀,再者,他的母妃在景元帝面前颇受宠爱,而他的才能在皇子之中出类拔萃,因此很受皇帝的宠爱。西凉开国以来,在出生起便受封亲王并且赏赐封地的,纳兰修是第一人,而瑜小王爷这个名讳,在当时的京城,可是受着万人仰慕。
景元帝大半生共有二十几个皇子与公主,然而他却尤其偏爱纳兰修,这份偏爱尤其体现在平日里的赏赐之上。在众多进贡品之中,唯数南疆的贡品最为珍稀贵重,然而他却只赏赐给纳兰修一人,由此可见,纳兰修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无人可取代。
然而纳兰修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即便他如何受宠,身份尊贵,然而却并不能掩盖母族卑弱的身份。在西凉皇室,第一讲究的便是这母族的势力。而纳兰修的母妃齐贵妃,却是出身花楼的风尘女子,而景元帝则是她的入幕之宾,与她有了一夜春风,齐贵妃承欢雨泽,这才得以入宫。然而其卑贱的身份,直至她封号四妃之首,却未能入得了皇宗族谱。入宫之后,后宫攻防心机,愈发令她疲惫不堪,难以招架。她出身青楼,也颇懂得些女子之间的勾心斗角,然而皇室之中,一念之错,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因此在诞下纳兰修之后,紧接着便又是过了三年,齐贵妃再也未能为景元帝诞下一儿半女,太医诊断,齐贵妃再无生育可能,这其中猫腻,又有谁人敢点破?
紧接着,那三年之中,几乎是纳兰修的梦靥。
不知缘何,皇帝渐渐的便冷落了她,而她在后宫之中,没了皇帝的宠爱与扶持,愈发步履坎坷,不多久,纳兰修便病下了,这一病,便又是一个三年。然而这三年,花自清却不知纳兰修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他只知晓,当时王爷一日三餐的饭中,顿顿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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