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的硝烟并没有停止,她狠狠地看我的目光,像当年,像一年多前在月华寺一般阴毒,无需臆测都看得出里面是刻骨的恨意,她说:“苏敏,你这个害人精!抢走阿左一次又一次,你可知道当年阿左为了在江中救你,冻伤了肺叶?所有人都只看到你昏迷不醒,陆伯伯甚至还抽打了阿左一顿,却没想第二天他就倒下了,医院一查是肺部极度受损,可就是这样,你叔叔和父亲还用尽各种手段,要逼陆伯伯将他送走!”
我惊愣住,震撼地看向陆昊,从他脸上窥知萧雨说得是真的。我以为那江边的后续已经知道了全部,却没想背后还有隐秘事藏着。嘴里五味杂陈,如果说以前还觉得陆向左有对不住我,那么现在只觉得老天爷够狠的,一次意外,让两个人的命运都生生改变了。
只能说我和陆向左,可能八字相冲,凑在一起就斗,最后斗到两败俱伤。那年我昏沉近两月,身体极度受创,导致警报拉响,他则肺叶受损;而今我被宣告生命力开始衰竭,他则差点命丧黄泉,这不是八字相冲还能是什么?
慨然摇头,苦涩地说:“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如果早知道,那一年,我不会去江边,或许就不会有之后乃至现在的事发生了。
萧雨突然大声笑起来,笑声凄然,满目都是悲切,我心绪波动,不明她为何笑成这般。就连旁边的陆昊也颇为焦急地唤她:“小雨,你怎么了?”
蓦然间,眼泪就从她眼里冲了出来,我怔怔不知该说什么,只见她垂了眸,声音哀戚:“苏敏,你当然不知道了。你从来都是坐享其成的,等着阿左把心掏给你。你不知道他在国外,没日没夜的思念你,却迟迟不能回国,因为你的小叔叔下了禁令;你不知道他为了想要与你靠近,学着你最喜欢的射击,练习搏击术,一切都达到最精,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能配得上你;你不知道当他从阿昊口中挖来你的消息,却是你即将结婚的喜讯时,他整个晚上哭得像个孩子;你不知道他准备不顾一切回国找你时,他却昏倒了。”
“小雨,你说什么?阿左昏倒?”陆昊率先震惊疑问。
萧雨没抬眼,依旧垂着视线,眼泪扑簌簌的掉,再出声已经是语声哽咽:“我亲自送他去的医院,亲耳听到医生说阿左得了肺癌,晚期!”
我僵化了,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双眼瞪得极大。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进行治疗,但他却坚决抵制动手术,以及化疗与放疗,只肯吃保守的药物。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做那些治疗吗?因为他要回来看你,他怕动手术没命活下来,他怕做了化疗头发月兑落丑到不成样,那样他没脸见你,他更怕你知道。
是的,在他得知自己生病后,就放弃了对你的念头,你结婚的那天,他站在窗口整整一夜,明明隔了十万八千里,即使洞眼欲穿也根本无法看得到,他就是偏执地看着东方。后来病情稳定些,他就回国了,也可能是你结婚了,你小叔叔就解了那个禁令了吧。
我当时接受不了他坚持回国这件事,所以并没有立即追随他回来。而等我回到国内后,徒然发现阿左变得更加沉默,他说你不快乐,也不幸福。多少次,我看他一个人静静守在远处,看着你,却不敢走近。直到你那次生病,简宁一打电话给阿昊,他比任何人都快冲了出去,等我和阿昊赶到时,就看见他满脸痛楚和怜惜地抱着你出来,那表情就像是呵护最珍贵的宝贝一般。可转个身,你的丈夫许子杰就打了他一顿,又被你父亲给赶走。
那天回来,他脸色特别苍白,连吃几颗药都不见好转。夜里他就开始发高热,人昏迷说胡话了,可他念在嘴里与心里的全是你的名字。看着这样的他,你说我怎能不恨?我恨你的天真无辜,我恨你不知道他所受的这些苦,我恨你占据了他的心,即使我守了他这么多年,也敌不过你对他的一言一笑。”
萧雨抬起头,眼睛被泪洗刷的极亮,那里面似有淬了毒的钉子,向我飞射而来。我在脑中钝钝地想,她是真的恨我入骨,所以那天不惜引我去月华寺,拼着两败俱伤,再次将隐藏的秘密揭露开来,为的就是要打破我的天真无辜。
她不是要抢陆向左,而是要为陆向左求个公道!
“苏敏,还觉得你无辜吗?”她轻声问。
我无言以对。
“你父亲死,阿左比谁都担心你,可是你叔叔不让他见你。他除了悄悄躲在某个角落,别无他法,他突然失踪了两天,回来就让我说那两天我和他在一起,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你不见了,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他把你藏了起来。之后见他再也不提及你,我开始觉得你离开是件好事,却没想半年后他接了个电话人就不见了。等再回来时,他一头栽倒在了我身上,嘴里念着‘我害了她’就晕过去了。
等他苏醒后,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却闭紧了嘴巴一个字都不说。我是不知道他那句话涵义是什么,我只知道他自那以后变得更加沉默,眼中常常流露痛楚。像他这种病,除去治疗外,还需要良好的心情,不用说,他的身体状况在急剧下降。直到前不久,他又从你那边回来,似受了什么打击,不得不去国外一趟进行治疗。
因为这件事是瞒着所有人的,包括他的家人,所以他又赶在年前回国。大年初一那天,他躁动不安之极,后打了个电话,我在旁偷听到是打给旅行社的,在确认你仍在这吴市后,下午就找了借口出发了。我知道他又是去找你,却没想,这次你几乎把他的命都索了。”
萧雨说到这,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恨意刻骨成殇。
如果是我,也会恨。
从萧雨对陆向左的执念可看出,她爱他,而且深爱。不管曾经她用了何种手段来达到目的,但她为陆向左倾付的真心,日月可鉴。刚才那番话中,透露了一个讯息,她与陆向左走得很近,近到可能两人有住在一起,否则她如何能知道那许多陆向左深夜的动向。
而陆向左对她也很信任,这应该是她多年付出换来的吧。
酸涩从心起,不是嫉妒萧雨与陆向左的关系,而是感怀这么多年萧雨对陆向左的付出,感念陆向左对我种种深情而我却不得知,等记起从前时,已物是人非,我心亦另爱他人。
心已沦陷,即使记忆恢复,想起从前我与他的种种,都没办法把对子杰满满的爱分一丝出来。所以我一步步退却,将他推拒,可却不知我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将他生生拉入了万丈深渊,如果不是跳入江中为了救我,他是否肺部不会冻伤,也就没了后来这绝症?
陆昊问:“小雨,为什么这些事你不早说?阿左他”
“早说有用吗?早说了就能让阿左放下对她的执念?你没听到吗,这几天他人在昏迷,口中喊的全是她的名字!他就是致死也放不下她!”萧雨声声凄厉,句句如断肠。
我的心口又开始泛疼了,像种进了毒一般,很疼很疼,之前陆向左说我终于为他流泪了,这一刻我是在为他心疼。他怎么就那么傻呢?
在我还在凝神炙痛时,忽然原本对我满载了恨意的萧雨弯下腰鞠躬到底,“苏敏,拜托你,去看看阿左。”我惊愣住,她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这般卑微地求我?忽然想到什么,失声而问:“阿左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医生不是说他已经月兑离危险了吗?”
萧雨弯了腰不动,身体却开始轻颤起来,我将目光转向陆昊,却见他双眉紧蹙,眼中亦含哀色,他说:“阿左至今都未苏醒,他除了偶尔会喊你名字外,一点动静都没。我们想请你去看看他,可是几次都被你丈夫拒之门外。虽然知道你伤得也很重,但至少至少没有生命危险,可阿左已经被医生下了通牒,说如果二十四小时内再不醒来,就”
他再也说不下去,别开了脸,不让痛色尽显。
我的脸色一寸一寸变白,子杰骗了我,他说陆向左月兑离生命危险了,他说陆向左醒来了,他在骗我,不光是他,就连来病房为我换点滴的护士都在骗我。我以为牺牲换来陆向左的生,是值得的,可是现在他们却说,陆向左根本就没醒来!
“谁允许你们进来的?”门口一声厉喝,侧转目光就见子杰满脸怒容站在那。他没有看我,大步走进,伸手就去拽陆昊的领子,要把他推出门外去。萧雨面露惊恐,上前一步紧紧抓住我的手,急声道:“苏敏,求求你去看看阿左,你不去他会死!过去的那些都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你要怎样都行,求你去看看他。啊!”
随着她一声尖叫,原本抓住我的手松月兑了去,人也被子杰一把推开。我再也忍不住,嘶哑着嗓子吼出声:“子杰,你住手!”他本欲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震惊地回眸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