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轰的一下,什么被炸开了,我茫然转首,怔怔问:“你说什么?故意中枪受伤?”子杰脸上浮现沉痛与担忧,“敏敏,这些事本不想告诉你的,可是”
“我要知道!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移转向那边,沉声道:“陆向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受过特训的,无论是搏击术还是射击,都不是业余的爱好者所能达到的。以你的能力,在当时的情况,一定可以第一时间敏锐察觉到危机,可连敏敏都感应到了歹徒的煞气,你却反应迟钝?这乃第一个疑点。
据游客笔供所述,当时敏敏离歹徒很远,在歹徒与游客争吵起来时,你绝对是要比她近,并且完全有机会在瞬间将歹徒撂倒,但你却没有这么做。这是第二个疑点。第三个疑点则是在敏敏与歹徒交涉过程中,你悄悄绕歹徒身后去这个行为是极其严重的错误,因为游客们的目光随时都会将你出卖,以你的睿智与机警,不可能犯这类低级错误。
最后一点,也是真正暴露你的一点。但凡受过特训的人,要比常人更敏锐,以你的身手,绝对可以避过身后射来的一枪,就算当时你没防备,也能凭枪声出来霎那的判断往旁边避闪,如果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的话,也枉费了你受训的那些了。”
听完子杰的分析,我陷入了沉思,脑中不断回想当时情景。越想越觉得疑窦,确实如子杰所说,歹徒与游客发生冲突争执时,我还在一旁打电话给他,因为怕歹徒怀疑,所以站得比较远。之后陆向左绕到歹徒身后去这件事,在当时我也是意识到游客们的目光会害到他,而事实也的确是出事了。一连串事情,如果子杰不提起,我根本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提起后,确实觉得有疑点。
“阿左?子杰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陆向左的神色霎那间变得悠远莫名,然后唇角上扬,勾起嘲讽的弧度,“敏子,你开口问,就已经心中有判定了,还问我什么呢?恐怕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吧。”
“不,”我摇头,“你如果说不是真的,我信。”
陆向左凝望我数秒,脸上浮现笑容,“敏子,你真的很单纯,单纯到让我对你愧疚。不过,你信任的不是现在的我,而是曾经在你心中的陆向左。所以,你其实已经在心里怀疑了,只是想从我口中得到肯定,来驳斥你的疑虑,是吗?”
“不是的,阿左。”我急急否认。
但下一刻,他却已说:“是真的,许子杰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是故意受那歹徒一枪的。”
我再次惊愣住,呐呐而问:“为什么?”
“因为我要给自己搏一个机会,如果我不受伤重一点伤及性命的话,你又岂会因为内疚而同意与我在一起呢?”陆向左收了脸上的笑,漫不经心的抛出了一个炸弹。
我不敢置信,陆向左会因为这个理由而“你疯了,那一枪差点要了你的命啊!”
“那又如何?如果一枪能换回你的心,那么只要不死,什么都是值得的。”
“值得?”子杰冷扬了语调怒声起,“你的值得,是拿敏敏的健康换来的,她为了救你,连命都几乎搭上了,还失去了孩子,这就叫值得?”心中一痛,提及那件事,我永远都做不到坦然。包括子杰,相信他的心中也淡不去那个痛,所以此时才如此愤怒。
陆向左的眸光在我身上划过,含着深刻莫名的情绪,我看不透那意思,只是心里浮起层层悲哀,为什么会这样?
忽听耳旁子杰疑虑:“不对,你如果真的爱敏敏,又怎会陷她于这样的绝境?她的身体状况,你应该比我知道的都还早。”没错,在我离开h市后半年的那次重感,他就从小叔叔那得知了我身体情况,他又怎会因为那个理由而如此做?
陆向左眸光闪烁了下就垂落在桌面上,也不接话。
子杰只好继续作着猜测:“难道说当时的情形还有隐情?你中枪的目的另有原因,而你也绝没想到会与歹徒滚下山崖而跌断肋骨,更不可能神机妙算猜到敏敏也会摔下去。所以,这其中也含着意外在内?”
陆向左依旧沉目不语,我不由急了,一把拽住他放在桌上的手,“阿左,你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到这时候了,为什么还要瞒我?”
“够了,苏敏!”一声娇喝传来,来自卧房门边,正是进去多时的萧雨。只见她满脸怒容地走来,横立在桌前,双手撑着桌面,怒目瞪向我:“不要再逼他了,你要是真想知道,我告诉你全部经过。”
“萧雨”陆向左抬头轻喝,紧蹙起眉,欲言又止。而萧雨却是看向他凄然而笑:“到了这时候,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引她来,不正是为了揭开真相吗?”
真相,这两个字令我混不是滋味,似乎每一次解开谜团背后的事,都是不好的。看着陆向左与萧雨的脸色,我没法将事情往好的方向去想。
陆向左没有再制止萧雨,把视线定在了某处,神色怔忡。
萧雨从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下,这架势像是要讲一个很长的故事,而等我听完她所有陈述,已经是两个小时后,故事确实挺长的。这是一个爱与牺牲的故事,而我,也是其中被动的主角,因为,陆向左爱我,入骨。
其实有一部分萧雨已经在当初病房的时候吐露过了,而大部分还隐在表相底下。事情还是得从那年江边事发后说起。在我落江后,陆向左也跳进了江中,可因为之前有了迟疑的时间,等他跳进去时,我已被江水冲出了些距离,他费了好些功夫才找到我,将我一点点送回岸边。
但我们所处之地,是在江岸的堤防那边,并没有可供攀爬的地方。是陆向左喝斥萧雨在上头接人,他在下面将我托出江面,慢慢救上来的。而他在我得救后,人也虚月兑了,一下就被江水冲远了些,幸亏他坚挺,咬住牙就着萧雨从机车里找来的工具,爬了上来。
回头我陷入生死危机,他则回家遭了陆叔叔一顿打,当晚他就发起高热来。起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这边,就连陆叔叔也没去在意,只当小伙子受个寒发个烧而已,过上两天就会好的。而我这边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么陆家与苏家可真要闹翻了。
所以我那抢救的三天,没有人去管陆向左,直到我月兑离生命危险,大家松了一口气后,陆家才发现陆向左不对劲了,他整个人已经烧到失去意识。等送医急救后,诊断出来是肺叶极度受损,高热没及时医治,又是伤上加创。
在那之后,他整日迷迷糊糊的,醒来的时间少之又少,也认不得人。医生甚至断定他是烧坏了脑子,陆家急得不得了,这头小叔叔与老爹不知内情施压,要求他们将陆向左送离。陆家一合计,觉得陆向左这症状也确实是要出国医治为好,于是立即办理了手续,将人送去了美国。可没想美国的医生也束手无策,陆向左时不时就会昏迷不醒。
陆家不得不动用人力四方求医,最后打听到沁镇有个名中医,医术十分厉害。悄悄把陆向左从国外转移了回来,并且送到沁镇那家中医馆,医治他的人正是那位老中医。在那边调理两个多月后,陆向左终于有所好转,清醒的时候变多了。老中医建议他去找洪师傅针灸,那样才能更好的驱除他肺叶的寒气。
于是就有了他跟在洪师傅身旁边治疗边学习针灸的半年。原本,他这情形,是需要长期调理的,可他却在半年后离开了沁镇。偷偷的回了h市,那时我已经过得没心没肺,将那些烦恼事都一并忘记了,同样忘记了对他的喜欢。
他悄悄躲在我周边关注着我,又不敢被任何人发现,就连陆家人也不知道他回来。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他的行踪终究还是被小叔叔察觉了。因为刚经历过我的生死大劫没多久,小叔叔和老爹都特别震怒,怕陆向左的出现,会引发我再度被尘封的记忆,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请”陆家再次将陆向左送离国内,且下了一道禁令,短期之内不准他再回国。
本是嚣张跋扈的人,一下子被现实打磨的快速成长,也是那时萧雨追随到了他身边。陆向左在国外从未放弃过对我的关注,辗转从陆昊口中得知我将会考军校,他放弃就读商学院,刻尽努力考上了美国最好的西点军校,并且以各项都优异的成绩提前一年毕业。那时的我不过才读到大三,难怪后来再遇时他说他已经毕业三年了。
听着只不过是短短几句陈述,可其中的艰辛也只有当事人知道。这样的学校,本来黄种人就十分稀有了,还要冒出头,根本是难上加难。而他也因为成绩优异,被入选征兵行列,当时他的想法就是体验我可能会过的生活,既然我选择了军校,又有老爹那层关系在,那势必也会在毕业后入伍。
所以子杰确实没判断错,陆向左受过最专业的特训,学的是美式搏击术,美式射击,技术方面绝对过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