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那托记忆的起始,或者说是人生的起始,开始于一个火烧云的黄昏。)
米那托猛地捂住了头,他明明什么也想不起来,对于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但当一些特定的信息传达到他的耳朵的时候,那些像是书本文字一样冷冰冰的话语就会响在脑海深处。
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米那托不明白,他只是知道,正常的人类绝对不是这种情况。他本能地抗拒遵从那些话,拒绝作出“它”指使的反应。
但好在米那托这样做,并没有让大多数人排斥他。更多的人只是模模他的头,露出了惋惜悲伤的神色。米那托试着读解这样的感情,但他不明白,为什么父母遭到魔兽杀害,他就会因此感到悲伤。
转折是发生在一个实习的牧师身上,那个小牧师只有十七岁,她早早地离家加入了一个佣兵团,又因为这次的魔兽袭击,受到光明教会的召回,负责照顾米那托这一区域的伤员。
她所属的佣兵团也跟着她一起来到了这里。
米那托清楚地记得,那个牧师的名字叫做梅,扎着两个很可爱的麻花辫。佣兵团的团长是一个叫做夏尔的大叔,两人是恋人,他们牵着手在湖边走动的时候,看起来很般配。
“小不点,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你要不回答的话,我就只好叫你小不点了……”梅很喜欢米那托,或者说,有着以貌取人天性的人类,都很难讨厌他。
虽然米那托自己觉得很没有意义,但他确实长着一张会让很多人都惊叹的脸,梅时不时地捏着他的脸说:“小不点,等你长大之后,不知道要伤多少女人的心呢。”
梅的这些话,让米那托本能地觉得,女人是个很麻烦的生物,一不小心就会让她们伤心。后来,米那托想,自己会走上基佬的道路,也许和儿时的教育月兑不开关系。
梅说完这些话,会往米那托的脸上涂一些脏兮兮的东西。♀
米那托一开始很嫌弃,但后来他也习惯了——这样能避开很多注视,尤其是那些让他感觉不舒服的。
也许是这个原因,在整个难民营里,米那托最喜欢和梅待在一起。在他稚女敕地,艰难地,分辨着哪一个的好意是发自真心的。当然,和梅在一起日子,不免要围观夏尔练剑。
当然,米那托只要瞥一眼,就知道夏尔一个姿势里,有多少个破绽。米那托可以肯定,只要他想,他可以几招之内击败夏尔。
……像是米那托天生就是以剑为生一样。
“哈哈哈,梅,你看,小不点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我呢。”夏尔笑嘻嘻地开玩笑说,“……你想不想练剑,当个剑士非常帅呢!”
米那托鄙夷地扭过头——就算是练剑,他也不要在夏尔手上学剑。
“你别闹。”梅这个时候就会笑,“剑士多危险啊,米那托有光明属性,成为一个牧师也是好的。牧师有很多人保护,很安全的。”
梅的话,让米那托心底微妙起来了。他虽然不愿意在一个弱于他的人身后学剑,但成为一个救死扶伤,躲在战士身后的牧师……他也是不愿意的。
少年的手虽然稚女敕,但心中已经有火苗在无声地燃烧了。
难民营的日子十分短暂,很快,上面就有人命令难民进行迁徙。佣兵团也要继续自己奔波的日子。在书面的安排上,米那托应该被分入某个教区,接受教育。但米那托瞅了半天,那个要领养他的肥胖男人,抬起脚就把对方踹飞了。
然后他一转身就不吃不喝奔波了三天三夜的路,总算赶上了佣兵团。
梅当时就心疼地直掉眼泪。
倒是夏尔模了模他的头,说:“小不点性格真倔啊,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你的一生说不定会很苦。”
这些话,在米那托的内心里,一点水花都没有激起。
佣兵团是不收小孩的,但他们为米那托破了例。但米那托也不是可以当米虫,他要背自己的行李,要帮前辈打磨武器,要做饭……总而言之,任何和战斗无关的事情,米那托都做过。但没人想过,他也是可以握住剑柄的。
佣兵团的日子很苦,他们猎杀魔兽为生,经常会遇见已经遇难的尸体。这时候,梅往往会双手合十,为对方祷告,然后就地掩埋。她经常说:“这世间的苦难都有尽头,等勇者出现的话,打败魔王……这些苦难都会结束。”
勇者……
这个词似乎打开了什么机关。
米那托脑海里的那个声音突然就喋喋不休起来:成为勇者是你的使命,你降生在这个世界,就是要打败魔王的……
闭嘴,闭嘴!
米那托又觉得痛苦了起来,他对于这种外力对他命运的控制,感到一种无声的愤怒。
常走山路必遇虎,米那托所在的小小佣兵团,最后还是遇上了魔兽的大批袭击。米那托被保护在队伍后方,夏尔战斗在前线。米那托看着那些魔兽,心底不断地冒出,那些是可以攻击的,那些是需要闪避的。那些攻击的方法在他心中连成线路,只要需要,他拔出剑就能杀掉那些怪物。
但……
……不可以,这是一个圈套。
这是脑海里的那个声音,来试图控制他的圈套。
“小不点,快闪!”梅扑倒了他。一个巨兽的爪子在上空中飘过,带出一串血花,米那托脑海里一根神经啪的一声就断了。
直线,转折。劈斩,刺击,米那托抖了抖手腕,铁剑上被抖落一串血花,攻击的大鸟直接被他劈成两半,四周的魔兽被他震慑,一时都不敢凑到身前。
米那托心底平静如水,杀戮似乎是刻在他天性中的一部分。
他走的不快,铁剑挥舞的速度也比不上大人,但每一次,都像是魔兽把它们的致命弱点撞上了米那托的剑尖上。
魔兽虽然凶残,但也欺软怕硬。米那托脚步越走越轻快,但铁剑上的裂纹越来越多,甚至还卷了刃。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只魔兽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米那托用手擦了擦脸,发现他身上全是浓稠的血液,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死了,就再也不能复活了。
成为勇者是他的责任,当他一旦逃避了这个责任,则需要比他弱很多的人站出来,去保护大家。
米那托鼻子一酸。
现在他站出来了,但已经太迟了。
米那托换了一把更锋利的剑,顺着魔物们逃亡的方向追去。他需要鲜血来让他的愤怒冷静。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他这么久才明白?
为什么他要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
这样的愤怒,直到米那托的衣服后摆被一个小小的手抓住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比他小一点的男孩,有着海一样深蓝的卷发,笑起来有很浅的酒窝,衣服很讲究,看起来像是一个生活的很优渥的贵族。
米那托当时鼻头一酸,这是他在这次战斗中,拯救的唯一一个人。
然后他也被这唯一一道光,拯救了。
“你还能站起来?”米那托问,伸出手想拉对方一把。
但伸出手的那一瞬间,他又后悔了,他的手上滴滴答答地流淌着敌人的鲜血,看起来恐怖之极。
没错,这就是他,徒有光鲜的外表。
内里却是一个又懦弱,以杀戮为意义存在的丑恶东西。
但他试图收回的手,被对方牢牢地抓住了。米那托试着挣月兑了好几次,最后都失败了,只好任由那个蓝头发的孩子抓着。
对方的目光像是发现了值得一生珍视的珍宝,这让米那托的心底微微柔软。
“我叫平克·弗朗西斯。你的名字呢?”
“米那托……我将会是未来的勇者。”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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