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是狂奔赶来,气喘吁吁地扶住身侧的门框,原本颀长的身影被外面的光线拉长,投射在教堂这条笔直的过道上……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舒沐晚起身,鼓足了勇气冲他看过去:“南宫……”
话还没有说完,他便抬脚大步向她走来,而她因为看清他的模样而噤了声,错愕而震惊地盯着他衣服上的血污——
怎么形容呢?
他像是从一场浴血奋战中赶来,深灰色的外套上沾着点点暗黑的血痕,头发微乱,俊逸的侧脸似还残留着一层薄薄的泥灰……他的周身都萦绕着一股凌厉冷冽的杀意龛。舒悫鹉琻
“你摔倒了?”舒沐晚的眉头微蹙,月兑口而出地询问,但很快就在心里否决了这个猜想:他衣服的凌乱和脏污是真的,但是他身上的血……却不是属于他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她刚想继续询问,他却猛然上前一步,长臂一捞将她狠狠扣入怀中卿。
他的身上还残留着浓郁的血腥和杀戮味道,他的手臂紧紧地环着她,怀抱热切且大力……舒沐晚完全愣住了:他给她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一直没有说话,扣住她的手臂却一点点用力,直到勒得她发痛,她才猛地从怔然中清醒——
他安然无恙就好。
该和他说的事,还是要说的……
“……我在这里等了很久。”舒沐晚在他的怀抱里挣了挣,尝试着说些什么打破这种沉默相拥的模样,“你迟到了好久……”
“恩。”他喃喃地应她,双臂依旧蛮横地圈住她,不让她离开分毫。
霸道而狂烈的拥抱,让舒沐晚不自然地红了双颊。
“我有事情和你说……”她推了推他的胳膊,见他依旧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不由轻叹一声,索性任由他抱着,“南宫辰,是关于你求婚的事情。”
他的身形猛然一僵,手臂在下一刻松开。
舒沐晚在第一时间退离一步,这样两两相对的近距离,她却局促地更不敢抬头去望他的眼睛,只是胡乱地把戒指盒从口袋里掏出来,紧紧地捏在手心:“你送我的这个戒指……”
在她没看到的视野内,他的眉心同样紧蹙着,锐利地视线紧盯着她手里的丝绒盒子。
“我想……我是真的想了好久……”她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唯唯诺诺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开口,终于猛地吸了口气,然后骤然抱住了他……
纤细的身体扑入他宽厚的怀抱,她整张小脸都撞入他的胸膛,无意外地听到他骤乱的心跳。
“辰,这四年来,我一直都在喜欢你……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所以我的每一刻等待和坚持,都好煎熬……我绝望过,真的彻底绝望过……你重新出现,重新守护我,向我求婚,都让我觉得像是做梦一样……”她低小的声音从他的怀中传出来,喃喃地细说着自己所有的感觉,而他也在同时感觉到了胸膛上的阵阵湿意。
她哭了。
她以这样的方式,在他的怀中无声地哭了。
“戒指很漂亮……你把戒指拿给我的时候,我突然就好想哭……这四年来,我的每一次幻想,都没有这次的美好……可是……”他胸口的湿意越来越重,她哭得哽咽,几乎不能言语。
他将头搁在她的发顶,静静地听她这番近似表白的话语,眼睛却是痛苦地闭上……
她说四年来一直喜欢他;
她说从来没有幻想过这么美好的场景;
所以,她终于要答应了么?
像是尘埃落定,像是心中的大石终于坠地,但是他的心却跌落谷底,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只能痛苦地闭上眼睛……他突然找不到任何话回应,手指僵硬地伸出又放下,终于颓然地耸下肩膀,将手抚上她颤抖的后背……
“好了。”他的声音略有些疲惫和低哑,“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我们”照样结婚,好不好?
“不,你让我说完!”她强硬地摇头,坚持要把话说完。
她的小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衬衫,直到把他胸前哭湿了,把他的衣服彻底弄皱了,她才终于平复了心情,说出真正想说的话:“可是……南宫辰,对不起……”
她将那个黑色的丝绒盒子塞回他的手中:“我不能嫁给你。”
突兀的转折,他握住那个丝绒盒子,放在手心里端详了几秒,却回不过神来。
“我喜欢了你四年,四年后我见到南宫墨,我当时好恨他,我恨他赶走了你,而且他说……你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舒沐晚吸了吸鼻子,缓缓地从他的怀中离开,脸上带着自嘲而心酸的微笑,“刚开始,和他在一起的每分钟,我都在恨他……”
“可是……正如我没有料到你会离开一样,我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爱上他……”她难堪地别开眼,始终都低着头不敢看他,“辰,对不起,是我移情别恋了,你就当……是我薄情好了!”
他伸手过来想要握她的手,她却猛然后退一步,快速地躲开。
“我知道,其实归根结底,你们是一个人……”正如所有人劝她的结果一样,“但是这对你不公平……我已经爱上南宫墨了,我不能嫁给你。”
她已经对不起南宫辰了!
绝对不能再继续对不起他!
婚姻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
“……对不起。”颓然地说出最后三个字,舒沐晚整个人都呼出一口气:她心底最纠结复杂的事情,终于在此刻完完全全地被她说了出来……
接下来,她就该离开了。
从头到尾,舒沐晚都不敢和他的视线对视,她只是歉意地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像逃离一般的转身,可是才刚踏出一步,他却猛然拽住她的手臂……
“南宫辰?”她一愣,下一秒猛然被他拖回怀中。
他从背后抱住他,将她整个人都环在怀里,手臂紧紧地在她身前交叉,彻底阻断了她逃离的意向。
“这个戒指怎么样?”他将那个黑色的丝绒盒举到她面前,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个问题,让舒沐晚愕然地愣在那里:他是没有听她到底在讲什么吗?
她不可能会要他的任何戒指!
“恩……我也觉得这个戒指不好……”没有等待她的任何回答,他似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兀自在她的头顶喃喃自语,“虽然……但还是买新的比较好……”
“南宫辰!”她终于有些气急地喊出来。
她在乎的根本不是戒指本身!
她根本不能接受的……是他给的那段婚姻!!
“恩?”他轻松地出声应她,嗓音似还带着愉悦和戏谑,在舒沐晚未完全回应过来之际,他猛然出手,狠狠地将手中的丝绒盒子砸了出去……
“叮!”
一声细小的轻响,盒子撞上墙壁打开,银色的戒指从里面掉出来,叮呤当啷地不知滚入了哪排椅子的角落,彻底失去了踪迹……
舒沐晚怔然地僵立在场:他生气了?所以砸了戒指?
“怎么不说话?”他依旧在身后环住她僵硬的身体,见她没了动静,他不由失笑,甚至还愉悦地在她的小脸上弹了弹,故意逗弄她的姿态……
“你……”他的反应实在太怪异,舒沐晚的心里有太多的忐忑和犹豫,停顿了良久,才喃喃地问出来,“你是不是生气了?”
“不,我是高兴。”
他扳转她的身体,低头靠上
她的额头,认真地和她四目相对,嗓音霸道而骄傲:“当我的女人,就该懂得拒绝别人!”
“什……什么?!”他眼底幽暗和戏谑并存,深邃冷冽又蕴含着独有的温柔,如此地熟悉……舒沐晚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心中不禁有了某个大胆的想法。
可是,这怎么可能?
“……对,是我。”他俯身吻上她错愕的唇角,得意地扬唇,挪揄地出声,“你移情别恋的对象——南宫墨。”
三个小时前。
那家被布了局的咖啡馆中,几个欧洲人将南宫辰围在中央,各个都是身强力壮,胳膊上青筋毕露……而田甜和坦斯塔夫就站在人圈之外,冷眼看着圈内的南宫辰。
“这是股份转让协议书,我妈咪拟定的。这可是我们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田甜高傲地扬起下巴,睥睨着被打手们围住的南宫辰,慢慢地将文件递过去,“小舅,你最好把这个签了,我们……”
“啪!”
文件猛地被他夺过去,再大力地砸到她的脸上。
田甜吓得尖叫一声,连忙后退几步缩到坦斯塔夫的怀里,委委屈屈地攀在他的身上:“他竟然打我……”
“把他做掉算了!”坦斯塔夫却不甚在乎地捏了捏她的脸,视线重新转向南宫辰,眼底没有多大的耐性,“他死了,你反正也算合法继承人,到时候慢慢抢也是一样的……”
“哼!”田甜不甘地跺了一脚,抚着自己被扔脸的那一侧,咬牙切齿地放话,“既然你这么没良心,那就去死好了!反正我妈咪都说了,像你这种孬种,神经病……”
她喋喋不休地骂了一通,终于跺着脚走了,只留下坦斯塔夫和几个打算杀了他的打手。
没有人发现,他的眼底已浮上嗜血的赭红……
接下来,对打手们来说,就是“司空见惯”的处理现场——
他们活动着手指,发出可怕地骨骼活动声,然后一步步地靠近中央的南宫辰,终于某人先行动手,猛地一脚揣在他身上,让他颀长的身形踉跄着向前跌撞了几步……
原来这么不经打?
打手们嗤笑一声,拳头和棍子更凶猛地落在他身上!像这种身居高位的人物,他们也没少杀过,这种人往往最弱不禁风,十来分钟就能被活活打死……
可是他们没想到,这次不但没打死人,他们自己都搭上了性命!
人的爆发力是巨大而恐怖的!
正如唐尧当初没想到南宫墨有这么大的爆发力一样,坦斯塔夫也是震惊地看着南宫辰,不,应该是南宫墨一个个地将他手下的精英“徒手杀死”……
他像是来自暗夜的恶魔,身手敏捷,手掌扣住其中任何人的脖子,便是用力地一掰——
然后,坦斯塔夫便眼睁睁地看着打手一米八的个子倒下来!
一动不动……
有人死了,现场一下子就混乱下来,有人挥舞着棍子想给南宫墨“一击毙命”,但却中午被他制住,反而被他用棍子狠狠地砸上脑袋,当场鲜血飞溅……
具体的打斗现场,混乱至极,却又快速地了结。
坦斯塔夫回应过来的时候,整个空间都一片混乱,地上散乱地跌倒着几具尸体,只有南宫墨一个人,安然无恙地站在中央,冷眼睥睨着他……
他能明显感觉到:经历一番打斗,这个男人的眼神、气质……什么都不一样了!!
你……”你别过来!
坦斯塔夫慌了,刚喊了一个字,脚下便没用地一软,正好瘫坐在了地上。
该死的!
他逃不掉了……
“留你一条命,去告诉田甜。”南宫墨冷然上前,直接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嗤讽着勾了勾唇角,“我不是南宫辰,我没那么好说话。”
究竟是那一刻完全改变的,这已完全无法考证!
人格心理学上:当人的精神意志薄弱时,他就更容易被另一方取代。
简单来说,南宫辰“回归”和“存在”的意义,有一大部分是因为舒沐晚,正是因为太强烈的爱,因为太浓郁的“放不下”,他才会“归来”……
但是在她拒绝他的那一刻,他的存在便失去了意义。
南宫辰不是傻瓜,在求婚的那一刻,当他看到她在他眼前哭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完全了然……他终究还是输给了南宫墨!于是,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一刻,南宫辰便死了。
人格意志在当时褪为最薄弱,而正好又遇到了田甜和坦斯塔夫的挑衅……外界的强烈“刺激”,使南宫墨的出现成为了必然!他本就来自阴暗面,自然更习惯处理黑暗面的事情!
所以,杀人、警告……后面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当南宫墨“处理”完一切走出咖啡馆时,他才发现了手机上来自她的短信,约他在某个教堂见面……
他的沐晚。
他的舒沐晚找他,虽然,她以为他是南宫辰……
南宫墨的唇角不由上扬,他宠溺地冲着手机屏幕微笑,修长的指骨划过屏幕的一角,他在下一秒收起手机,快速地跑向她等待的那个教堂……
他终于在那个教堂见到了她。
因为“好久好久”都没有见面,强烈的思念让他忍不住冲上去,在第一时间内将她纳入怀中,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想她”,她却告诉“他”——
她喜欢了他四年……
从来没幻想过求婚这么美好的场面……
南宫墨像是被泼了一盆的冷水,瞬间从头凉到了心:所以,她是要答应南宫辰的求婚了么?他不敢问,只是木然地伸手,很想搂上她……答应也没关系,他们照样结婚,好不好?
大不了……他就不告诉她真相了。
可是,就在他心坠入谷底的时候,她的话给了他复活的机会——
“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
“我移情别恋……爱上南宫墨了……对不起……”
哪需要什么对不起?
傻瓜!
我就是南宫墨。
还有,欢迎……你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