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票呢?”
她蛮横而强硬的架势,看起来倒颇有几分抢劫的意味。舒悫鹉琻
唐尧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副驾驶的位置:“上来吧。”
“不就是拿支票么?上车干嘛?”秦欢颜不满地蹙眉,月兑口而出——她刚刚看了,今晚还有一班飞机回a市的,她巴不得直接拿了支票转身去买机票……
“支票那种东西,是暴发户的象征,你觉得我会随身带?”唐尧不屑地轻嗤,然后重复,“上来吧。钰”
秦欢颜蹙了蹙眉,这才绕到另一边的车门上了车。
她这次根本没打算逗留,所以也没带任何行李,随身就拎了个小包。她上了车把包丢在后座,视线看着前方,淡淡地讽刺回去:“把车顶拉上来吧,敞着篷像暴发户一样没品……”
唐尧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打开车控应了她的要求咬
正是下班高峰,正道上的人很多,车子基本上是走走停停,以龟速在路上挪动。
车内持续地寂静着,秦欢颜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上,始终没有说话,直到身侧的唐尧先行出声:“我觉得你刚刚在电话里说的话,有点道理。”
她讶然地抬眸望了过去——
他依旧在专心开车,视线平视着前方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夕阳昏黄的光线从窗外折射进来,把他的轮廓雕琢得更加完美,却让人分辨不清那张俊脸上的表情……
秦欢颜怔了两秒,小脸很快沉了下去:她明白了!他还在讽刺她。
“多谢谬赞!”她冷冷淡淡地回应,索性不和他多言。
唐尧好笑地勾了勾唇角,不顾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我的确把公司的高管都得罪了,他们随时可能联合起来摆我一道……”
秦欢颜无声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身边的人必须大换血,我得选拔一批新的精英出来。”他平平淡淡地说着,就在秦欢颜在心里默默赞同的时候,听到他话锋一转,提出要求,“这件事,不如就交给你负责吧。”
“啊?”她的身体一僵,下一秒猛然抬起头来,“唐尧你开什么玩笑?我去哪里给你找一批精英?”
“唐氏基层,有的是未被发掘的员工。”
“可我根本不会判断!”秦欢颜气闷,这才是关键问题所在。她能控制的最高选拔,也就是大学时学生会宣传部的招新,都是没什么技术没什么正式的活动……
她怎么会挑商业精英?
“秦欢颜。”唐尧开口叫了她的名字,平淡的嗓音,却将她心尖的那抹激动抚平了下去,“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那三个亿,不是白拿的……”
她顿时就败下阵来。
拳头郁闷地紧了又紧,她终于颓然地呼出口气:“我尽量试试。”
在三个亿的资金面前,唐尧的这点“吩咐”,可以算是不值一提!
秦欢颜拿人的手短,只能应下他的要求,默默地在心里盘算——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鉴别一个商业的人才?她需要怎么去评判别人?
“喂!”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旁边传来唐尧的声音,低沉而突兀的问题,“你觉得我怎么样?”
“恩?”她猛地回头,有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唐尧重复,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浅淡,却如丝丝缕缕的细线,紧紧地勒住听者的心房,揪住了人每一分呼吸……
秦欢颜只觉得心跳“腾”地一下,莫名地……全乱了。
“什……什么意思?”她尴尬地别过脸,遮住脸上那难掩的微红。
“随便谈谈。”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带着几许鼓励的意味,“说说看?”
秦欢颜的呼吸不由一窒,在这个瞬间,脑子里掠过太多想法——她觉得他心狠手辣,对他恨之入骨;她觉得他心思慎微,让人不禁心安;她觉得他很讲义气,让人很受感动;她觉得他对她很好……
太多的想法纷涌而入,秦欢颜的小脸不禁白了白,说出口的却成了这么一句:“你这个人……不怎么样。”
“看人的眼光不错,概括也很简洁。”唐尧失笑,中肯地评价了两句,带着鼓励的兴味转向她,“就这样,好好干。”
就这样?
还好好干?!
那他刚刚的问题,就只是个……“面试”?
秦欢颜顿时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那我先把钱给我爸爸,安顿好了秦氏那边,再来帮你找合适的精英。”
“你不用回去了。”唐尧打断,得意地轻扬唇角,“那笔资金,我会安排中间人过去,到时候银行直接转账。秦亮不会怀疑到我,甚至不会怀疑跟你有关系!”
“那我来香港做什么?”秦欢颜顿时觉得自己被耍了,怒意一下子涌了上来,“看我跑来跑去好玩么?”
“临时的决定。”唐尧回答得坦然,“要知道,在这里另找个信任的人很难。”
信任?
这个词语,让秦欢颜的心头莫名地一重。
然后,她抬眼望向唐尧,低声缓缓地问了出来:“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和他们联合起来,摆你一道?”
唐尧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侧头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就在秦欢颜被看得心里发麻时,他戏谑着丢出两个字:“直觉。”然后重新将目光转到了正前……
“自负!”秦欢颜轻嗤,脸上却不由浮起的微笑。
居然被他信任,真是……感觉怪异!而这种莫名的怪异,让秦欢颜的心情愉悦地膨胀,一时间,完全忘了关于他们的恩恩怨怨……
别墅。
他们回去的时候,天刚擦黑,女佣门已经准备好了晚餐,看到唐尧进来,他们熟稔地去接他手上的外套,再看到跟在后面的秦欢颜,女佣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回厨房加了副碗筷。
“你的那些‘备用精英’的资料呢?”进了屋,秦欢颜就朝他伸手,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要不我现在就开始看吧,尽早把这件事办完。”
“尽早?”唐尧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我最多只能在这里留一个星期,时间长了我爸爸会怀疑,而且……一个星期后,我还要参加好朋友的婚礼。”秦欢颜实话实说,无奈地冲他摊了摊手,“时间很赶。”
“秦欢颜。”他叫住她,懒懒散散地半倚在墙上,清了清嗓子,说得慢条斯理,“作为一个老板,如果他的员工交给他一分‘赶出来’的成果,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秦欢颜无言。
的确是她用词不当了……
“秦亮教你的商业头脑,果然很厉害。”意味不明地轻叹一声,他站直了身体走过来,直接拽着她走向餐厅,不容置疑,“先吃饭,我饿了。”
“……我不饿。”她真想这么告诉他
磨蹭到了八点,秦欢颜才收到那份所谓的“精英名单”。她在书房里用了他的电脑,名单是他的助理发过来的,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请查收”。
她点开名单,却在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时不由一怔,下一秒怒火便冒了上来——
这哪是什么名单?
根本就是整个唐氏的员工资料!
几千个人的资料!
从进公司的实习生,到中高层干部,甚至连后勤部的扫地大妈也算了进去……这算是什么意思?连个初步的筛选都没有!这是耍她吗?难道她要让文盲大妈帮他管理公司?
“啪!”
随意浏览了几页,秦欢颜终于火大地把鼠标往桌上一甩,起身出去找他……
三楼没有人。
秦欢颜在他房门口喊了好几声,最后气得想踢门……她的确也踢了几下,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她只能颓然地折返回来,走到一搂的时候,正好碰上收拾碗筷的女佣,秦欢颜面色一喜,立马向她询问唐尧的下落。
“唐少在地下室。”女佣指了指角落里的楼梯,“他下去好一会儿了。”
唐家还有地下室?
她上次来还真没有注意!
“谢谢啊!”秦欢颜点头道谢,循着那个楼梯便走了过去。女佣没想到她会走得那么直接,脸色不由白了一下,却欲言又止地没敢拦——拦住吧,怕得罪秦小姐;不拦着吧,怕得罪唐少。
那个地下室,唐少从不让外人进的!
顺着那浅白色的楼梯扶手向下,沿着那盘旋蜿蜒的阶梯,没几步就到了唐家的地下室——这里很宽敞,也很安静,没有地下的阴暗潮湿,这里灯火通明。
楼梯的正对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两侧有房间的门,她不知道里面的房间有多大,但总觉得,凭唐家的实力,把整个地下打通了也不无可能!
走廊的尽头隐约传来声音,像是从音响中发出来的,音声带着沉重的钝响,里面应该是像放映室之类的空间——这是地下唯一的声源,秦欢颜判断:唐尧就在里面!
恨恨地蹙了蹙眉,她把刚才的情绪迅速酝酿回来,鼓足了勇气要和他据理力争,却在走近时,因为里面的声音,而不禁放慢了步子,最终停在了门口——
因为她听到了稚女敕的童音,听到了天真的笑声。
以唐尧的形象,他怎么可能看这类的电影?
秦欢颜忍不住驻足,偷偷地看向里面——
幸好房门是虚掩着的,她看到里面放着奢华的沙发全套,正对着巨大的屏幕,好全面奢侈的家庭影院!唐尧就坐在那张沙发上,背对着她,静静地看着屏幕。
……
‘小禹,不准顽皮,快点下来!’镜头晃动着,画面中,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客厅的沙发和茶几上跳来跳去,背景里有个女声故作严厉,却丝毫劝不住他,‘你再跳妈咪就要生气了!快点下来吹生日蜡烛!’
‘不吹!哥哥还没回来!不吹蜡烛!’小男孩嬉笑着朝镜头咋呼,眼睛亮亮的,小脸上尽是纯真,‘我要等哥哥一起过生日!’
‘真是的!你要有你哥哥一半听话,妈咪就省心多了!’背景的女声抱怨着,镜头不停追着他小小的身影,时不时提醒,‘慢一点,妈咪拍不到你了!’
男孩兀自在屋子里顽皮,终于在某个瞬间,他的眼睛骤然一亮,光着脚丫从沙发上滑下来,快步奔向了门口:‘哥哥!’
镜头转移,秦欢颜看到了当年的那个清俊少年。
他沉稳安静,脸色温和,虽然眉宇间也是稚气未月兑,却丝毫没有如今那种……举手投足间的黑暗气息。他模了模小男孩的脑袋,转过他一起对向镜头:‘唐禹,生日快乐!’
小男孩却顽皮地站不住,只是静止了一秒钟,又立马转过来,焦急地在唐尧身上寻找:‘哥哥,变形金刚呢?你答应送整套给我做生日礼物的!’
‘哥哥用魔术变到你房间了。’他蹲下来,夸张地比划了几下,最后指了指他的房间。
‘哇,哥哥好棒!’
小男孩欢呼着,撒腿就跑向楼梯,镜头追着他也颠簸地往上跑,背景音应该是唐夫人的呼喊,那时候她的声音远没有如今的淡薄平静:‘站住!把鞋穿好了!听话……”
…………
秦欢颜看不下去了!
她没有找唐尧“理论”,甚至没有打扰到他,便默默地从走廊走了回来。唐尧始终都是背对着她的,她看不到他的表情,更猜不透他的心情……但是她看得鼻酸。
越是简单随意的录像,越是让人有一种沧海桑田的心疼。
原来过去的唐家,不是那么冷清;
原来过去的唐家,像个家一样热闹……
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不知道他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秦欢颜面无表情地从地下室上来时,女佣正忐忑地站在楼梯口等她,看她安然无恙,女佣无声地冲她露出个笑容。
秦欢颜朝她点了点头,心情却沉重得实在笑不出来,她越过她正要离开,却又陡然想起一个问题,驻足问她:“你知不知道,唐禹的生日是哪一天?”
她记得,在镜头里,那个清俊温和的少年这么说——“唐禹,生日快乐。”
“秦小姐?”女佣愕然,因为她的问题脸色僵了僵,却也磕磕巴巴着如实回答,“是……后天。”
“那他去世的忌日呢?”
“也……也是后天。”女佣的脸色越发难看,小心翼翼地回答她,“是同一天。”
***
秦欢颜只觉得窒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几乎是用跑的逃回书房,背倚着门拼命深呼吸,才勉强忍住眼眶中的湿润。她一个局外人,看这样一个片段,就觉得窒闷难过至极,唐尧他一个人……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失去过亲人,清楚的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更何况,全世界都误会他杀了唐禹……
她突然就不想把唐尧一个人扔在冷清压抑的地下室!
吸了吸鼻子,她快速地掏出手机,按下他的号码,竭力装出最冷漠平静的声音:“唐尧,你能不能来一趟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