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醒来后难免成了熊猫眼,换了衣服后打了个喷嚏,一定是昨晚感冒了,北城的春天来的快,但是不容易暖起来,夜里还是挺冷的,加上客房留的被子很单薄,感冒很容易。
下楼服了几片感冒药,头有点晕晕的,婆婆起来给弄早餐,看见我起了,问我沈亦昨晚几点回来的,我说十二点,婆婆一脸担忧,说,“什么工作这么晚?下次跟他说早点回来!”然后笑呵呵地叫我上去叫沈亦起床吃早餐。
可能是因为宿醉的缘故,沈亦到点儿了还没醒,他睡得很沉,我推了他肩膀几下都没反应,经过一晚上,酒味儿还是很浓。那股味道钻进我鼻子里,提醒着我的屈辱。我发了狠,使劲儿地推他,他睁开迷迷蒙蒙的眼睛,那一瞬间他脸上竟是愠怒之色,看清楚是我后有温柔起来,“老婆,怎么了?”
沈亦揉着眼睛看我,定了定神,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墙上的挂钟,有些懊恼地说,“完了,今天是要迟到了,早上蓝董还要来开会的。”说着沈亦迅速下床。“老婆,你帮我拿下衬衫,我去刷牙,快来不及了。”
我坐在床沿上没动,冷着脸淡淡地说,“你着急什么?我想就算你去迟了蓝董也不会怪你。”
沈亦以为我是因为昨晚上他回来迟了生气,愣了一两秒,坐到我身边,双手扶着我肩膀,安慰讨好说,“我这不是没办法吗?秦江他老婆差不多要生了,这几天天天提早下班回去候着,公司没几个人顶事儿,蓝董临时叫我去,我也没办法啊。我这不好好表现,怎么升职加薪?咱们以后还要养孩子不是?”他语气诚恳得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他在外面辛苦奔波,酩酊大醉回来我不理解还耍脾气,这事儿说出去,怎么都是我的错。
我埋着头,另外一只手抓着被子,紧紧地,想要把心理所有不高兴都发泄出去,我一再提醒自己,孟之柔,你要冷静,冷静,不要沉不住气。我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沈亦的脸,这张我看了十年的脸,六年来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见的脸,可以说每一颗毛孔我都无比熟悉的脸,此时此刻,竟然是如此陌生。他撒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把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编造出来掩藏他的罪证。这个男人,真的是爱我的沈亦吗?
“老婆,怎么了?”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沈亦皱了皱眉,问我,“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沈亦立即心虚地检查自己,然后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老婆”
我叹气,无力地微笑着,说,“没事儿,我就是心疼你。”沈亦拉着我的手,高兴地笑,我也演戏,说,“你现在的成绩也可以的,经理的位置也不容易,我宁愿你不升职加薪,也想要你身体健健康康的,这么出去应酬,哪儿行?”
沈亦会心一笑,搂过我肩膀轻轻抱了抱,头靠在我肩头,怅然若失地说,“人往高处走,这是我小学就知道的道理,我那几个从农村出来的同学,没几个成功的,我得努力啊。”沈亦放开我,认真地看着我的双眼,说,“娶了你,就要给你最好的生活。”
是么?你的努力只是为了给我最好的生活?不是为了自己?沈亦,那为什么我在你眼中看到了**的眼光?人往高处走,没错,但也不能不折手段吧?是不是你急着往上爬,忘记了道德?
我在心里嘲笑他千万遍。
“最好的生活?沈亦,你不记得高教授的话了吗?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再说了,我和你结婚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我忽然觉得有些无语,他好像把我当做理由了,他的努力和拼命,都是为了我。我不否定,他的努力的确给了我好的生活,让我不用担心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来源。可沈亦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
“好了,不说了,我要去上班了。我知道你心疼我。”提到高教授,沈亦忽然暗淡了目光,转了话题,丢下我一个人在房间。
高教授是大学时候我和沈亦的经济学老师,他很反对年轻人冒进,有一次课堂上沈亦和他争执了起来,具体的题目我记不清楚了,反正当时争论的点并不在课题上,扯着扯着就扯远了拉不回来,沈亦坚信一个人要往高处走,站在高处,才不会被人看不起,他说他凡事要做到最好,当时高教授说,“年轻人,等你成熟了,你就知道,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当时作为沈亦的女朋友,我能理解他的意思,或者说,从农村出来的孩子都能理解沈亦的立场,在那个看重出生的年代,农村来的孩子总是不受待见。但我从心里不支持沈亦的偏执,多次旁敲侧击提过,但沈亦都不正面谈。到后来我觉得,他性子很好,沉稳,他的偏执其实就是上进,并且,我为自己找到这样一个积极向上的男人感到幸运。
爱情,让我忽略了许多东西。
也许正是沈亦骨子里那种偏执让他渐渐迷失了方向。
洗手间传来簌簌的水声,哗啦哗啦的想着,我将思绪拉回现实。
给他准备好衣服过后我下楼了,想起他因为宿醉脸色惨白,跑去厨房给他冲了一杯蜂蜜水,他下楼来开心地喝掉,刚才的不愉快全然不见,沈亦把杯子递给我,在我脸上亲了亲,说,“谢谢老婆,真贴心。”
公婆在一边看着,怕我们不好意思,又装作没看见。
他的嘴唇贴到我脸时,我忽然很鄙视自己,沈亦这么背叛我,我为什么还要对他好?他不舒服是活该,我为什么要给他冲蜂蜜水?为什么?孟之柔,你怎么这么没骨气?
我生自己的气,拿了杯子进厨房洗,越洗越觉得自己没出息。
沈亦走了过后,乔辰的电话来了,说约我一会儿十点在中山路的咖啡厅见面,有东西给我看,我一个人有点没底,又叫了莫林出来。我跟婆婆撒谎说要继续去听课,换衣服化妆离开家。
在小区门口等车等了很久都没等到车,我心烦,埋怨自己胆小,学个车有什么好害怕的?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车才到,急匆匆地上了车,莫林打电话来说她已经到了。我催促师父赶快,师父耐心回答,“年轻人急急躁躁的,慢慢来。你越是着急,越是慢。”
我也觉得自己太心急了,坐在位置上,孟之柔,要淡定,淡定。
乔辰要给我看的大概昨晚上蓝沁妈妈生日宴上的照片吧。我迫不及待,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沈亦背着我做的缺德事,我迫不及待想要看见真相,浇灭自己心理对他残存的幻想。
到了咖啡厅后,我和莫林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笑皮外套,简单的t恤牛仔裤,扎着马尾的女孩子出现在我面前。她脸蛋小小的,是那种很精巧的类型,一点化妆也没有,眼睛大大的,整个样子看起来非常潇洒。手里拎着一只简单的黑色的包,看不出来是装了什么。
“你是孟之柔吗?”乔辰走到我们位置前问。她的声音很清脆,很爽朗,比电话里听起来更好听一些。
我和莫林都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怎么也没想到付清远推荐的私家侦探是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昨天知道是女孩子我已经很惊讶了,印象中这种工作都是那种中年大叔做的,带着鸭舌帽,帽檐压的低低的,一脸的漠然,看惯了事实一般。乔辰出乎我的意料。
“你是乔辰?”我问。
她朝我眨了眨眼睛,然后看了看对面的座位,“我可以坐吗?”
我点点头,说,“请坐。”
莫林招来服务员,乔辰点了一杯美式清咖,然后拿出包里的信封塞到我面前,云淡风轻地说,“你先看看里面的东西吧,我朋友昨晚上拍的,在宴会上。”
我颤抖着双手拿起面前的牛皮纸信封,抽出里面一沓照片,莫林凑过来,和我一张一张地翻看。
照片的角度很专业,拍到蓝沁挽着沈亦四处和人招呼,敬酒,沈亦脸上戴着淡淡的笑容,从始至终,蓝沁都小鸟依人地站在他身边,陪他和客人谈笑风生。
沈亦或是和蓝沁说说笑笑,或是凑近她的脸窃窃私语,或者亲吻蓝沁的额头,反正,两人亲密得不得了。光从照片来看,沈亦哪里像是要和蓝沁决裂的?分明是难分难舍如胶似漆的时候,沈亦当我是猪吗?
我一张一张把照片看完,心里那点可怜的幻想,此时终于灰飞烟灭。
沈亦,简直禽兽不如!
“据我朋友讲,蓝家小姐是把你老公当做未婚夫介绍给众人的,昨晚去的都是蓝家的至亲,还有一些商场上亲密往来的朋友。看来,你老公和蓝沁,不是要分手。”乔辰翘着二郎腿看我说。可能是看的多了,乔辰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感情都没有,像是在陈述一件实事,无关痛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