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秦节的质问,连瑜的回答十分干脆:“我没想跟她怎么样,这不就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她家是没办法呆了,她那么犟,别人说几句闲话都要上吊了,我要是放着不管,前脚我走了,后脚那些人还是得把她逼死。m而且她真的正派的很,走了一路除了上下马车,连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的!秦叔叔,我喜欢的真不是这型的,你大可以放心。”这话是心里话,他对女人的要求不高,投脾气能让他高兴就好,
可这位殷姑娘呢?别说高兴了,她不拐了你一起伤心就不错了。而且这姑娘真不是一般的正派,能直接跳楼的主儿,这脾气得有多烈?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有什么不贞静的举动。连瑜救她,那是因为心底的善良,出于对生命的敬畏,再说这姑娘确实有让人佩服的地方,帮个忙罢了,真没想那么多。
秦节听连瑜说完情况,也不那么生气了,只是这姑娘如何安排也很成问题。
好在这年月没什么网络,这位殷姑娘一路过来也是坐在车里的,更幸运的是有秦节这个父母官插手,这位殷姑娘很快便被安顿好了。
殷姑娘家有点小钱,又正在守孝。秦节给她弄好户籍——这年头迁户籍是很麻烦的,不过对父母官来说只是交代一句的问题,办成女户是很有必要的,有效地避免了许多麻烦。另一面,连瑜自己并没有出面,而是托了中人,给这殷姑娘买了个小房子,让她带了几个忠心的仆人住下。当然,这钱是花的殷姑娘本人的,连瑜虽然大方,但也知道帮人的分寸,且这殷姑娘也是个乖觉的,早早就让人把银子抬了来,又再次谢了连瑜。等安顿好了,便关了大门,带着几个忠仆过日子,只留一个小门让一个仆妇每日出去采买日常的吃喝之物,
这种小事儿也不至于太影响连瑜的心情,于他而言,这次救人就是随手的事儿,唯一的感慨就是:宗法害人!好好的姑娘,本来家庭美满生活富足,可是父亲一死,她便成了无根的草,昔日的亲戚,扭脸就成了谋财害命的仇人……明明家中又不是死绝了,只因她是个女孩子,一众亲戚全都把她家当做嘴中的肉一般,无不想要伸过头来咬两口!
再一转念,何止是女孩子的问题?连瑜是男孩子,还是个秀才呢!可父亲一死,村里人还不是随便作践?在这个法律本就算不上公平,在许多地方执行力又很差的时代,家里一旦没了顶梁柱男人,被人欺凌是肯定的事儿!再扯上那堆宗法孝道,本人要是不够勇猛的话,就算是官府介入也往往只能在大面上维持公平正义,可是管不住人们的嘴,日子还是得靠自己过。
他只能帮这位殷姑娘到这里了,剩下的路,就要靠她自己走了。
秦节训了连瑜一顿,确认他确实跟这位殷姑娘没什么私情,总算松了个口气。他其实也纠结得要死,这要是换了许继,做了这样救人性命的好事儿,自己只有夸的,可放到连瑜这里,他是一点都不敢大意,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他弄出什么丑闻来!想想自己一儿一女,捆到一起都没有连瑜一半儿糟心!唉,连兄那般正经的一个人,怎么就养出这么个儿子?除了长相才气通没像他的,偏你还不能说他不是好人,真是前世的冤孽!
转眼便到了三月,婉娘的婚事如期而至。
嫁妆自然是要提前送去,秦节准备的嫁妆,加上甄友谦送来的聘礼,浩浩荡荡地送去了甄家。事先曾有说秦节卖侄女的,可看了嫁妆的数量全都不吭气了,甄友谦那个暴发户,送聘礼的时候弄得尽人皆知,这会儿嫁妆晾出来,他之前的聘礼都被返了回来,那些事先嚼舌头的那还敢吭气?又有会拍马屁的,便赞秦节对侄女实在是好,聘礼竟一分没收,嫁妆也准备的体面。秦节知道人们在议论,心中却没啥感觉。过去是没注意,等女儿提了之后,他便主意观察了一下这个侄女的言行,越看越失望,无法想象自己那个宽厚正直的大哥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来!这会儿把婉娘嫁出去,他大大松了一口气,只希望她日后少回来。免得把自己本就糊里糊涂的大嫂拐带的更糊涂了。
秦大夫人哭的一塌糊涂,她原本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三个儿子全死了,只剩下贞娘婉娘,贞娘出嫁的时候,她身边好歹还剩下个婉娘,可现在婉娘也嫁了,她身边还有谁?蓉娘本就只是侄女,过去关系还不错,现在明显没有原来亲近了……跟何况,侄女也要嫁人了啊!
婉娘被接走后,秦大女乃女乃在家里哭了一夜,第二天眼睛都红了,蓉娘看她这样实在不是回事儿,便软磨硬缠地哄了秦大女乃女乃去花园转悠,又拿了书给她念故事,总算让秦大夫人稍微开心了一点。
婚礼后第三天,婉娘归宁。
秦大夫人一大早便收拾的整整齐齐等女儿回来,左等右等,直等到半上午的时候,前面才来了消息,二姑娘跟姑爷过来了。秦大夫人闻言,赶紧往前头花厅赶去:照理说两个小夫妻应该是先来拜见她,可是她的住处在后头,两人总不好绕过秦节往后跑吧?故而秦大夫人索性自己跑到前头去。
这个点儿,秦昭跟婉娘都还在上课,所以并没有过来,秦大夫人只带了自己的贴身丫头过来秦大夫人才在花厅坐定,婉娘便进来了,婉娘这边一进来,秦大夫人便忍不住哭了
婉娘一见她哭,便道:“娘哭什么啊?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看,我这好好的,以后你想我了就送信让我过来看您,再不然您去看我也成,可别哭了。”
秦大夫人泪涟涟地看她:“你这几日过得还好么?”
婉娘道:“您看看我这打扮,有什么不好的么?”
秦大夫人刚才只顾着看女儿的脸,这会儿才注意到她的打扮,只见她头上满满的珍珠宝石的首饰,大红洒金织锦缎的褙子,□白底撒桃花的裙子,端得是富丽堂皇。秦大夫人见女儿打扮的富贵,心下欢喜,却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怎地就穿了褙子来?这可不合规矩!”
婉娘闻言,原本还算兴致勃勃的情绪顿时收了大半儿,不耐烦地说:“我在家穿得,嫁了人反倒穿不得了不成?二叔刚才也见了我了,并没有说什么!”
秦大夫人见她脸上仄气满满,不敢再提这个话题,赶紧问她:“女婿呢?”
婉娘哼了一声:“在二叔那里拍马屁呗!我懒得在那里呆着,先过来看您。”
秦大夫人张张嘴,总觉得女儿的话不妥当,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便问婉娘丈夫对她如何。提到这个,婉娘总算露出点笑容来:“对我倒是不错,嫁过去第二天便让人拿了家里的钥匙,账簿给我。昨儿还专门出去,又给我拿了套金头面回来,喏,就是头上这些!”
秦大夫人再看到她那成套的金首饰了,这会儿忍不住道:“我记得女婿给你送来的聘礼里头就有好几套了,怎么又买?过日子总要节俭些!”
婉娘哼了一声:“节俭什么?让他省下钱来给那堆贱*人么?”
秦大夫人一听这话,顿时紧张了起来:“女婿屋里有人?”
婉娘道:“您不是早就知道么?我这次可真是开了眼,商人家真是半点规矩都没有,莺莺燕燕养了一大群……一群没规矩的东西,逮了我也敢叫姐姐!被我让人拖下去打了一顿才算安生!”
秦大夫人顿时大惊:“你才嫁过去,便打了女婿的妾?”
婉娘不耐烦地说:“什么妾?一个平头百姓哪里来的妾?不过就是养的几个婊*子跟丫头罢了,那个最猖狂的是楼子里赎出来的婊*子,贱人一个,打了就打了。你女婿还怕我生气呢!赶忙给我买了这套金头面……”
秦大夫人张口结舌:“你打了他的……”因为婉娘说这不是妾,秦大夫人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好,只得含混过去:“女婿居然还给你买头面”
婉娘笑道:“可不是?他一个做生意的,娶到个官家娘子是他的福气!自然不想我被他那些小妾气到了……”她不许秦大夫人叫这些女人妾,可自己说起来也只得用这个词来形容。没办法,老百姓哪里有哪些讲究?就算官府不承认,在家里还不是乱叫一通!她想到那一屋子莺莺燕燕心里窝火,带要发牢骚,又觉得才结婚便提这些显得自己实在没用,反正也不指望自己这个娘帮什么忙。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婉娘的丈夫也过来了,见了秦大夫人就拜,秦大夫人忙喊他起来,一看,这甄大官人生的身材高大,白白净净,虽比不上连瑜那般俊美无双,也是另一种俊朗。秦大夫也曾见过他一两面,只是没有这般近,这么仔仔细细地一看,心中便生出几分的喜欢,忙叫他起来。一家三口纷纷坐定,聊些家常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