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去后,苏云行出厢房,穿过小院,往大殿走去。♀大殿虽只三层,每层高达百尺,之前他粗略一瞥,还没来得及细看,赤炎子便与他说起话来。
此间他一个人在大殿中乱逛起来,只见殿内四周,立满了高高的斗柜,一张梯子。细看那梯子不是寻常竹梯直上直下,竟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制,可见光泽,最神奇之处,这梯子由带轮子的小台支撑着,之字状横于斗柜之间。他行至斗柜前,斗柜上一层层架子,堆满了卷轴,每一层,每一列柜子上钉上刻字的白木牌子。他一手模去,那斗柜厚重非常,似用樟木所制,可防虫咬。
大殿中央有二十方左右空地,摆了三排书案,其上空空如也。书案后方是三层高的柜台,另有一张高凳,柜台上整齐叠着数十本书卷,柜台下方吊了一串白木牌子,细数约数百个之多。
苏云模了模柜台,黑色漆面滑不溜手,手指轻巧,听声音同样是樟木所制。他年少身矮,高凳子爬不上去,但那数百个串在长绳上的白木牌子却是刚好够着,顺手抓去,木牌间叮当作响,甚是清脆。
“这些木牌那些斗柜的编号,一个木牌对应一个斗柜。”苏云回头一看,赤炎子已站在他身后微笑。苏云忙忙弯腰行礼,赤炎子牵起苏云的手,道:“徒儿,为师给你看看这如意馆的宝贝。”他一把抱起苏云的身子,往那高凳上一放,待苏云坐好,先把那木牌抽了两个,放到柜面,苏云一看,每个木牌上刻着红字,有‘走兽飞禽,一之二三’、‘花木,二之十六’,赤炎子道:“这个木牌子上,走兽,即画卷以走兽为题,一之二三,是编号,即走兽飞禽类一排二十三列个柜。徒儿,你且拉上一下。”
苏云依言轻拉此木牌,长绳一动,忽闻“格拉拉拉……”一阵声响,那之型梯子自行滑动,至于一斗柜前。
赤炎子道:“这木牌子一拉,自行梯自会指向你要找的画轴所在的柜子。”
苏云奇道:“这梯子竟如此神妙。”
赤炎子笑道:“不过是木牌连着地上机关,你拉哪个,梯下的滑轮滑到机关之上,这是数百年前西蒙机关师的手艺,不算什么。我们再看,这‘走兽飞禽,一之二三’柜的名录,”他伸手在柜台那叠书卷上一模,抽出一册,苏云见那书册上写着‘走兽飞禽图谱名录’五字,赤炎子已翻开扉页,翻到目录“一之二三”,所指之页数“八十四”,再翻至八十四页,赫然见一排排文字记录:“钟南山白虎狩猎图,冯非子,画宗四代长老,绘于天元二年十月初七。”
“大燕银川见赤脚虎携幼子嘻玩图,冯非子,画宗四代长老,绘于天元八年六月二十。♀”
“火猿温泉沐浴图,傅升子,画宗五代长老,绘于天元十四年正月十五。”
“斗眉蓝雀春花争艳图,韩大中,大晋画师,绘于天元十七年三月十六……”
“青纹白额金睛狸猫斗玄角鼠,白鹿子,画宗十二代长老,绘于天元六十二年八月初三。”
一页记录不下二十副画作。再翻过去,仍是走兽一类,当下赤炎子抱起苏云,走到适才自行梯所停斗柜处,一拉梯上把手,那梯之型降下,两人坐将上去,赤炎子复*控把手,自行梯升至斗柜半高之处,一只右手扶稳苏云,另一只左手从斗柜中的一排抽出三张画轴。待控制自行梯降落地面,赤炎子让苏云坐上书案旁的矮几,自己却在书案上将三张画轴并排展开。苏云一看,这三幅分别是“钟南山白虎狩猎图”,“大燕银川见赤脚虎携幼子嘻玩图”,“斗眉蓝雀春花争艳图”。
赤炎子道:“徒儿,你来看看,这三幅画有些什么不同?”
苏云展目凝视,一幅一幅细细观赏。
只见那白虎图之上,一条白毛上间斑斓的大虫张开血盆大口,一对虎牙峥嵘露出牙床,一双虎瞳怒目圆瞪,毛发根根直竖,前腿低伏,后腰弓张,一条长尾当空挥舞,作扑击之势,甚有从画轴中跃出之势。
而赤脚虎图,见一只老虎身形肥大,卧在山石之间,身上或趴或站着三只小老虎,一只在咬大虎的毛发,一只半趴半滚地撒娇,还有一只却是用前爪抓玩大虎的长尾。大虎脸上眼中满是懒懒慈爱之态。
苏云见两幅虎图栩栩如生,喜爱得不得了,再看向斗眉蓝雀图一阵,“咦”的一声低呼。赤炎子问道:“徒儿你看到了什么如此惊讶?”
苏云道:“师尊,这蓝雀,眉毛一高一低,黄色鸟喙微张,鸟舌微卷,竟似……竟似……”一时间吞吞吐吐。
“不妨,你直说便是了。”赤炎子笑道。
苏云奇道:“它像在说话,竟似骂人。”
赤炎子神色微动,道:“以何见得?”
苏云道:“徒儿斋戒中一日遇到魏双双师姐的鸟儿,它叫小乖乖,骂我时神态跟这个好生相像。”
赤炎子笑道:“难怪。这斗眉蓝雀最奇异的便是这双眉一高一低,与双双小娃儿的翠羽闻啼雀并称两大奇鸟,颇通人性,且能瞬间飞行变向,趋避天敌。且此二雀都有一股臭脾气,娇矜易怒,稍不顺意便张嘴谩骂。此二雀最适宜传讯探路,因其稀少,不易捕获,凡间数十万金尚不能得一只,可见其珍贵。”
苏云心中叹道:“当日说错一句便给小乖乖啄了一记,想来已属嘴下留情了。”
赤炎子道:“除了这个,你还看出了什么没有?”
苏云道:“两幅虎图同出一人之手,一动一静,然而老虎的风骨尽显,且看白虎欲扑敌,鼻中大有哼声作势;那赤脚虎虽带着孩儿,眼底下还带着警惕谨慎之意环视四周。那斗眉蓝雀图笔法不同,却依旧神来之笔,只是,虎图的颜料色泽似乎更光彩艳丽些,斗眉蓝雀图却是有点陈旧,许是成画后收藏的略为欠佳。”
赤炎子笑道:“这可不是收藏好不好的问题了,这斗眉蓝雀图在成稿之日便收进我画宗如意馆了。可知是什么原因?”
苏云摇头道:“弟子愚钝。”
赤炎子道:“这虎图,出自我画宗长老冯非子之手,雀图却是大晋画师韩大中所画,这韩大中便是一名凡人。你来看看。”他扶着苏云的指尖,逐一点向画卷中着墨之处,但见两张虎图手指触碰之处有光晕逸出,而蓝雀图却是寻常画纸的质感,并无异样。
“韩大中一界凡人,他所用之颜料画纸,均属凡物。而冯非子长老画纸用的是丹萱草制成的莎草纸,坚韧非常,有符箓宗派便用此纸作为符纸,皆因法术可在此纸上完整融入,不易被外力损毁。而颜料哪里是寻常之物,冯非子长老用的是从五行七色之物炼制的颜料,作画时以法力施展,颜料融入画中方能成功。”
苏云大惊:“师傅,如此一来,这附了法术之画便可像你之前所说的,可召唤出老虎来?”
赤炎子哈哈一笑:“徒儿你可说对了一半。冯非子长老的老虎画儿,的确能招呼出跟画上一模一样的老虎,但也只能是冯非子长老自己才能招呼,别个可是不成了。”此为何解?苏云满月复狐疑,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