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照寺的斋菜也是出了名的,虽都不过是些常见的素菜,但它的味道却是极好,所以闻着香其实并无异样。只是这香味中,却又夹杂着另一种香,便让慕容舒筠不得不提防了。
她就说,谷秋吟素来是与慕容婷云走在一处的,对她的厌恶怕是不比慕容婷云少多少,今日这般反常必定有诈,果不其然,她们可真是够大胆,居然敢在她的食物里下药。
心里虽然明白,面上却不显,慕容舒筠微笑着,按照碗里的菜式替慕容婷云及谷秋吟各夹了一份,而后,自己却吃起了方才慕容婷云吃的那道菜式,“虽然这普照寺的斋菜很美味,可我素来是不喜欢这道菜的,多谢表妹好意,若是表妹喜欢,可以多吃些。”
待她话落,却见谷秋吟与慕容婷云心虚对望,半响没了其他作动。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便变得有些怪异,谷秋吟脸色苍白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碗,双手微颤,眼神飘忽,慕容婷云则是目露凶光,一双筷子狠狠捣鼓着碗中的菜,像是那菜与她有天大的仇恨似的。而慕容舒筠,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淡定从容的气质,优雅吃着桌上食物,神情愉悦享受。
慕容怜香觉得奇怪,眼睛不时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迷茫又无辜,只是慕容舒筠看得出,她的眸底深处,却藏着一丝精光。因为她虽然在吃,却也自始至终没有夹过那道被下了药的菜。
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待慕容舒筠吃得差不多,这才抬起眸来,状似才知晓面前两人未曾动筷,拭了拭嘴角,好奇问道:“怎么,表妹及二妹妹觉得这菜的味道不好吗?否则,怎么不吃呢?”
慕容婷云心里憋着一口气,语气十分不好,“我不饿。”
话毕,干脆将筷子往桌上一甩,侧过身子面向他处。而谷秋吟见状,也悻悻然地笑了两声,“我也不饿。”
废话,若是吃下碗里的东西,那还能活命吗?那药,她可是下了很大的分量,就怕有个万一,没能毒死慕容舒筠。可谁知道,她竟是不吃这道菜,真是气死她了。早知道她就不要那么担心,多在几道菜里下点,那么,她也不会因此而失手。
慕容舒筠眨眨眼睛,眸底划过一丝狡黠的神色,“表妹这才放下行李没多久便跑到这蝶兰苑来说要送餐,我还以为表妹很饿了呢,原来,表妹是不饿的。”
这话中的嘲讽意味相当明显,只是慕容舒筠笑得灿烂,说得委婉,即便谷秋吟有意以此为借口与她吵起来发泄心中恨意,那也没有办法。只得讪笑着点点头,“我只是觉得,许久没有与两位表姐及怜香表妹聚在一起,想来说说话而已。”
“可是秋吟表姐,从吃饭到现在,你基本上也没说什么话。”
慕容怜香柔柔地说着,话落,还缩了缩脖子,似乎很怕自己说错话。
慕容舒筠快速瞧了她一眼,将思绪藏在脑海,转眸看向谷秋吟,“是啊表妹,你若是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不妨现在便拿出来说说,看我能不能解决。”
假好心!
慕容婷云白了慕容舒筠一眼,心里的恨意更甚。而谷秋吟,却是拿犀利的眼神狠狠瞪着慕容怜香,“怜香表妹,咱们日后可是会从表姐妹变成亲姐妹,难道不该好好培养一下感情么?”
嫁给吴纪新,是谁也不愿意的事情。原本就听说他种种劣迹,何况刚才还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出了丑,所以谷秋吟心里是极恨。她恨慕容舒筠,也恨谷素娥,可谷素娥毕竟是她亲姑姑,所以,她只能将所有的恨全部转移到慕容舒筠一个人身上。
而她不喜吴纪新,想必慕容怜香也不喜,她就是要以此来刺激她,谁叫她方才‘不小心’帮慕容舒筠说了话。
可惜,要玩心眼,谷秋吟绝对不是慕容怜香的对手,她虽然极度厌恶这件婚事,却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唯有低着头,娇羞一笑,“表姐说得极是,日后,还请表姐多多关照了。”
话毕,有些不安地看了谷秋吟一眼,同时,有意无意将目光移向慕容舒筠,希望她不会拆穿她。
慕容舒筠表示这件事情与她无关,她不打算插手,便起身往屋外走去,“既然已经饭毕,那我就先回屋了。今日赶了一上午的车也累了,我得好好回去睡个觉先。”
轻快的语气,似乎让她多了些活力,弄得慕容婷云及谷秋吟皆是一阵不明所以。唯有将仇恨的目光射向慕容怜香,而慕容怜香见状却赶紧起身,也跟着慕容舒筠离了开。
就这样,谷秋吟及慕容婷云的完美计划泡了汤。
午后,雪停了,慕容舒筠小憩醒来,先是到前殿念了一段经,又与主持说了好些话,便带着璃茉及寒秋自普照寺的后门出了去,沿着蜿蜒的石径小路,往白水庵走去。
可是途中,却那么‘凑巧’地碰见了苏倾衍。
“见过成郡王。”
他怎么在这里?慕容舒筠一面行礼一面心存疑惑。
苏倾衍此时也是换了一身衣,原本的深红不再,而是一袭青色锦袍。只见他缓缓将目光放在她娇俏的身影上,眸中隐隐含笑,“大小姐请起,不知大小姐这是打算往哪里去?如果我没有记错,后面乃是一座尼姑庵,大小姐莫不是不想嫁给我,要去那里出家吧?”
这……
千想万想,也不会想到苏倾衍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慕容舒筠一时愣住,半响才道:“郡王玩笑了,小女不过是出来走走,看看这山上的风景,哪里就会有了那么奇怪的想法。再者说,这后面会有一座尼姑庵,小女以前是不知道的。”
“是吗?”
苏倾衍可不相信她的话,依他看,她就是有意往那里去的,只是目的,不得而知。
见他目露怀疑,慕容舒筠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打发,索性转移话题,“郡王怎么也会在这里?莫不是郡王也打算出家?”
苏倾衍大笑,眼角眉梢皆都上扬,“大小姐的思维,似乎和旁人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明白过来自己说错话,可慕容舒筠却装作一本正经,奈何苏倾衍眼里起了戏谑的光芒,瞬间向她凑了过去,“大小姐以为,我若出家,需要往白水庵而去吗?”
他是个男人,她难道看不出来?
慕容舒筠眨眨眼,表情依旧严肃,可是苏倾衍的突然靠近让她有些不自在,所以严肃只是表面,内心却有些不安,“小女并没有说过郡王出家是在白水庵。小女只是想问,郡王为什么也在这里?前面一句与后面一句,完全没有任何联系。”
“伶牙俐齿!”
苏倾衍笑了,笑得很妖魅,说话的同时,细长的手指伸出,指月复若有似乎从慕容舒筠的鼻梁划过,弄得她相当不自在,猛地后退一大步。
“小女原本就是这个意思,并没有要狡辩什么。”
这人还真是轻浮,时不时就对她动手动脚,好在这里只有她的两个丫鬟及奕清,否则,她的清誉还要不要了。等一下,她的清誉,似乎早就毁在他手上了。
想起这个,她又有了问题,没等苏倾衍再有下一个动作,她赶紧往旁边让去一大步,“郡王先前在定国公府,是在做戏吗?”
“先前?”
苏倾衍故作不解,仿佛在问,你说的是哪个先前。
慕容舒筠知道他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暗自翻个白眼,轻言细语解释,“郡王曾经在金銮殿上说过,与肃王府的约定要小女来遵守,而不是二妹妹。事后,郡王也曾拿出玉蝴蝶作为信物,可是真正的信物却是鸳鸯玉佩,既然郡王不愿娶二妹妹,那么郡王又何必把玉佩交给二妹妹?而就在二妹妹以为她会下嫁给郡王后,郡王又及时地将小女从池塘救了起来,顺理成章将二妹妹让给了府上三公子,这不是很怪异吗?小女现在很是怀疑,其实小女当时会落水,完全是因为郡王呢。”
她不过随便一猜,哪知苏倾衍却认了,“大小姐果然聪慧,没错,当日是我做的手脚。”
所以他才会担心她会不会因为他的举动而使风寒加重,不过前几日见到她时看她脸色红润,便知没有什么大碍。
“你……”
慕容舒筠没料到他会这么爽快承认,所以一时倒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双美眸横成,瞪起人来也多了几分风韵。
苏倾衍还真没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瞪着过,那感觉,说是气恼,却并不觉得愤怒,说是好笑,却又有些难以接受,可能,那种感觉,就叫做无奈。
“大小姐这就生气了?”
其实,表情多样的她,才会显得更加可爱,他不喜欢她总是那般的端庄娴淑,淡定从容,那样美则美矣,却少了些灵气。会生气,懂得气愤的她,才更美丽。
“没有,小女哪敢生郡王的气。”
是,她是生气了,可是人家身份摆在那里,她即便生气,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可大小姐的模样,确实像是生气了。”
苏倾衍并不顺着她的话走,反而硬是要去揭发她,弄得她心里火气更旺。她就是不明白,他总会有办法让她失控,这种不在掌控中的感觉,让她害怕与惊惧。
勉为其难地勾起一抹笑,她仰首对着他,“郡王瞧着,小女真的像是生气了吗?”
“没……没有。”
苏倾衍强忍住笑意,见她一脸娇憨,心中划过一丝暖流,却还是将话题绕回了远处,“既然大小姐没有生气,可以说说去白水庵的目的了吧?”
怎么绕了一圈还是绕到这里,慕容舒筠瞬间皱起柳眉,有种想要远离眼前之人的冲动。这男人心机太重,而且反应敏捷,半点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不由暗自咬咬牙,依旧不松开,“方才小女已经同郡王说过了,小女并不知道这后面有座庵堂,所以来这里也并不是为了去庵堂,只是纯粹欣赏风景。”
再说,我去不去白水庵,与你有什么关系。
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苏倾衍怪异的笑着,突然又向她跨来一步,只是这次,并没有向她凑近,“大小姐似乎还欠我一个人情?”
“不知郡王说的是?”
“上次大小姐差点被冤枉,要不是我,可能大小姐就会被惩罚。”
哪有人这么恬不知耻的?慕容舒筠真心想不顾形象地开口将他骂一顿,那明明是他多管闲事好吗?没有他,她一样能够有办法解决,可是他……他……
“小女以为,上次在醉香坊已经还了郡王的恩情。”
你无赖,那我也只能无赖了。
“可是大小姐并没有替我尝那道菜,害得我回府后可是肚子痛了一夜。”
所以说,如果那日她吃了,那么肚子痛的就该是她了?
慕容舒筠微眯着眼睛,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有些不高兴起来,“好,就算是小女还欠郡王一个恩情,那请郡王开口,要小女做什么。”
她发誓,这次无论他说什么,她都照做,免得日后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苏倾衍点点头,一脸你知道就好的表情,然后想了想,笑着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大小姐告诉我前去白水庵的目的吧。”
这是在消遣她吗?
慕容舒筠深深吸了口气,斜着眼睛向他看去,“郡王以为,我会去干什么?”
难不成他已经知道,所以非要逼着她说出来?可是这计划只在她月复中,还没告诉任何人呢,即便璃茉寒秋,也只知道个大概,他应该不会猜出来吧,毕竟是女人之间的斗争,他万没有会如此上心的道理。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问大小姐啊!”
苏倾衍回答得无辜,可是那双总是那般漂亮的双眸里却透着狡黠的光,这让慕容舒筠想到了狐狸。所以她百思不得其解,外人面前冰冷十足的成郡王,背地里,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紧紧抿着下唇,慕容舒筠想了半刻,才终于松口,“是,郡王说对了,小女确实是要前往白水庵,而且,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办。”
为了不再欠他,不再让他有机会威胁她任何,她索性向他和盘托出又怎么样,反正内宅之事,他未必有兴趣。
见她肯说了,苏倾衍立刻竖起耳朵听,“愿闻其详。”
慕容舒筠无奈,轻轻颤动这睫毛,将去白水庵的目的说了出来,而后,蹲身行礼,远离苏倾衍而去。
苏倾衍见状,低声吩咐了奕清什么,转身往普照寺内走去。
白水庵,一座小小的庵堂,庵内大多食物与水都是靠着普照寺供给,这里人不多,里里外外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个。但是这里环境很好,很幽静,可现在是冬季,倒是显得有几分寂寥了。
轻轻松松找到玉嬷嬷,慕容舒筠说了来意,玉嬷嬷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将她想要的东西交给了她,并且嘱咐了许多事情,这边念着经文,不再理会。
慕容舒筠原本是想将她接回府里过,可她不愿,便没再勉强。
从白水庵回到普照寺已是酉时一刻,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本是念过一段经文要回屋子休息的慕容舒筠,却闻下人来报,说是太子殿下及三皇子、六皇子到了,让她前去接驾。
于是匆匆回屋换了身衣裳,又匆匆赶到寺门口,同许多人一起迎接这位传说中的太子。
据闻,太子乃是皇上与皇后的第二子,前面还有一个哥哥,可惜在两岁那年便夭折了。皇后曾一度伤心了好一阵子,又是两年过去,才有了如今这位太子,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这位太子,天生仁慈,菩萨心肠,又是个能文能武,足智多谋的英俊男儿,是个当明君的料,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太过心善,不够果断,拿主意时很有些举棋不定。说好听点是考虑周全,说难听点,就是优柔寡断。
“太子万福,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齐齐下跪,只有苏倾衍及普照寺的主持站在台阶上,笑着迎接来人。
慕容舒筠来得晚,自然是跪在人群后,微微抬眸,她便瞧见一名长相非凡,气质儒雅的高贵男子自人群外走来,他的身边,跟着两名蓝色锦袍的男子。左边一位满面冷意,目光中若有似无的阴狠让人望而生畏,虽然生得也是十分俊美,却让人不敢直视。右边一位个头稍矮,唇红齿白,有着几分阴柔的美,却是不及苏慕尧,只见他一路走过,目光肆意妄为,神情盛气凌人,一瞧便是目中无人之辈,这样的人,少惹为妙。
根据自己零星听到的一些传闻,慕容舒筠判定,走在前面的,毋庸置疑,便是当今太子,左边那位,不出问题,是皇上宠妃之一贤妃之子,三皇子苏君灿。而右边这位,自然便是皇上另一宠妃淑妃所出的六皇子苏君烊。
不过说起这位三皇子,与肃王府的渊源倒是颇深。贤妃姓穆,乃是当今丞相的亲生妹妹,亦是苏梵羽之妻穆晓暖的亲姑姑,所以算下来,苏君烊与苏倾衍不仅仅有着堂兄弟的血缘关系,从贤妃这边算起,两人还是表亲。可惜,即便两人如此亲近,却素来有传言,道两人不和,具体因为什么,无人知晓。
“众位小姐少爷都请起吧。”
太子到了殿前,转过身子免了众人的礼数,慕容舒筠这才收回心思,随着大众一起站起。哪知身子还未站直,便被人用力一推,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向前跌去,吓得旁边的楚汐媛大叫一声‘慕容姐姐’,要伸手去拉,却是迟了,她已经从人群后,跑到了人群前,站在那里,不想引人注意都不行。
回眸,瞧着萧倩如冲她笑得得意,她算是记住了。
“大姐姐,你怎么回事?快些退回来,没得冲撞了太子殿下。”
慕容婷云原本心情还不好,只因为中午之时没能算计慕容舒筠成功,可是这会子瞧见她无故被人推到前方,立刻推泼助澜,若是太子殿下因此治了她的罪,那么她就必死无疑了。
楚汐媛本是担心慕容舒筠,此刻听了慕容婷云的话,立刻向其投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那模样,简直想要扒她的皮,抽她的筋,可惜她被云莲拉着,否则,肯定已经冲上去了。
四下讨论声因为慕容婷云一句话而渐渐大了起来,慕容舒筠站在正对太子的台阶下,没有慌张,也没有惊惧,她很镇定,很淡然,这让人瞧了,倒是不由有些心生佩服。
可是,三皇子素来与苏倾衍不合,他的人,他自然也不会放过,当即上前一步,鹰般锐利的眸子直射慕容舒筠,“哪家的小姐,如此没有规矩,来人,给本殿拖下去,杖责三十!”
他惊讶于她的容颜,那般清丽月兑俗,那般明亮耀眼,他也惊讶于她的镇定与从容,可是,他不是个贪图美色的人,他只在乎利益,凡事能够打压苏倾衍的一切,他都会去做。
命令一下,立刻有宫中跟来的侍卫上前,眼看就要到达慕容舒筠身边,很多人的心都紧跟着提到嗓子眼,有开心得快要手舞足蹈的人,有担心得几乎想冲上去之人,也有等着看好戏的人……
“三皇子且慢。”
此时,苏倾衍说话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慕容舒筠被打,更不会允许别的男人在他的面前碰他的女人,所以他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声音洪亮却冰冷,周身杀气与阴厉齐发,挺身走至三皇子面前,目光对视,周边人瞬间感到寒凉的气息从脚底传来。
“不知成郡王有何话要说?”
苏君灿勾了唇角,眸中隐含着眸中挑衅,凌厉的气势也跟着毕现,弄得气氛十分尴尬与紧张。
苏倾衍黑眸一转,缓缓启唇,“此乃定国公府嫡出大小姐,本郡王的未婚妻,若有冲撞之处,还请三皇子见谅。若是三皇子肚量小,不能原谅,那么也请三皇子手下留情,看在本郡王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次。”
底下人一听这话,齐齐将目光看向慕容舒筠,真的很不明白,她何德何能,要让这金兆神一般存在的成郡王如此为她说话。是羡慕,是嫉妒,还是恨!
其实慕容舒筠自己也不明白苏倾衍为何要这样说,不是因为他替她求了情,说了话,而是因为他说话的内容。饶她一次?不就显然是在说这就是她的错吗?她根本没错,他什么意思?
苏君灿摇了摇头,似乎是温柔地笑开了,只是那看向苏倾衍的双眸,却蕴含着一丝狠毒,“如果本殿说,不呢?”
不饶这个女人,不给你这个面子!
气氛因这句话变得越来越糟糕,众人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刺骨的寒意正透过脚底传遍全身,不由个个缩了缩脖子,都屏住了呼吸来瞧苏倾衍。
哪知苏倾衍却狂妄地大笑了起来,“三皇子殿下,本郡王想,你还没有能够得罪肃王府的资本吧?”
一个小小郡王,居然敢如此狂妄地对着一名皇子说这样的话,可想而知,苏倾衍手中的权利有多大,他手中所握着的兵权,有多重!
太子见两人皆是气势逼人,又细细瞧了瞧站在那里的慕容舒筠,不免假意咳嗽两声,出声缓和气氛,“三弟,倾衍,你们就不要开这么大的玩笑了,没得吓着其他人,至于这位慕容大小姐,既是倾衍的未婚妻,又不是有意冲撞,本宫自然是不会责怪的。此乃佛门之地,切不可冲撞了神灵才是真。”
话落,旁边的主持也跟着道了句‘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还是请随老衲进殿,法事一会儿就开始。”
“是,大师,请。”
太子温润地对着主持道,临进大殿前,还瞧了瞧依旧在对视的苏倾衍及苏君灿。
法事很快做完,众人也紧跟着许了自己的愿望,而后传膳,用过膳后便各自回到屋内入睡,准备第二日早晨赶回各自府中。
而慕容舒筠却并没有立刻回屋睡觉,只因为楚汐媛来了兴致,要好好参观参观寺庙内的夜雪景,便拉着她在后院内四处闲逛。
这一逛不要紧,要紧的是碰见了不想见的人,并且这人还比你身份高贵,让你想逃都没处逃。
“小女见过三皇子殿下,六皇子殿下。”
这两人倒像是亲兄弟,基本上属于形影不离的状态。
“起来吧。”
苏君灿没了黄昏时分的咄咄逼人,不过眸中却依旧含着不满,隐隐的,似乎还有一丝恨意,这让慕容舒筠很是不解。
“谢三皇子殿下。”
她谢过,同楚汐媛一起往旁边让了一步,好让苏君灿及楚君烊先行,哪知两人却并没有打算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是苏君灿,迈着步子又朝她走了来。
“慕容大小姐倒是生得有几分姿色,难怪成郡王当初在金銮殿上要拒绝名声在外的二小姐,看来,也不过是俗人一个。”
他说着话,语意里的嘲讽意味丝毫不掩饰。
慕容舒筠皱了皱眉头,不是很喜欢他说话的语气及话里所包含的意思,奈何人家身份高贵,在没有强大的靠山之下,她唯有小心翼翼,明哲保身,“三皇子过奖,小女无德无才,相貌平平,实不值郡王如此对待,今生有此福气,也是前世所修。”
说苏倾衍是俗人一个也就罢了,他这话可是拐着弯在说她慕容舒筠以色诱人,不知廉耻啊。
“既然大小姐已经成了未来郡王妃,那么今次皇室夜宴,就请大小姐一同前来参加吧。”
苏君灿的眸子微微闪了闪,收了些微憎恨,多了几丝讥诮及算计。
慕容舒筠心中冷笑,皇室夜宴,那参加的人可都是正统皇亲,她一个肃王府未过门的儿媳妇,要是真的敢恬不知耻地跑去参加,那才是杀头的大罪,他以为她笨吗?
是了,外界皆道她愚笨又无知,所以,才总是会有人拿这么弱智的计谋来算计她。
嘴角微微扬起,她笑得灿烂,然而朱唇微启之时,却是拒绝,“多谢三皇子美意,可小女毕竟还待字闺中,怎可以皇室自居。即便再怎么不知礼仪,也断然不会藐视皇室的宴会。”
清悦的嗓音,恭敬的姿态,无不显示慕容舒筠对苏君灿的尊重。可她话中的意思就带着谴责了。那意思就是在说,三皇子殿下,既然小女都如此知道规矩礼仪,那么你是不是就有些不太懂得了?明明这是众所周知之事,你却要让我这个姑娘家前去参加,莫不是存了心思要置我于死地吗?
许是被她的敏捷反应惊了一下,苏君灿快速皱了下眉头,而后恢复正常,“说得也是,不说如今你还未正式成为皇室之人,就是日后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也是个未知数。”
这是在咒她吗?
慕容舒筠心情极度不爽快,若是可以,她真的想掉头就走,虽然她并不一定要依靠苏倾衍,但既然婚事已定,她就不容许在这桩婚事里出现任何意外,即便是皇子,若是敢下手,她也毫不留情。
心中生出一股厌恶来,但慕容舒筠却还是笑着回答,“是,三皇子说得极是,若三皇子没事吩咐,那么请容许小女先行告退,毕竟时间也不早了。”
大晚上的,两个姑娘家同两名男子单独呆在一起,始终不便。
“好,你们且先下去罢。”
苏君灿冷冷说道,整个人感觉阴测测的,吓得楚汐媛一获得自由,赶紧拉着慕容舒筠快步离去。
一夜无话。
待第二日一早,慕容舒筠吩咐寒秋璃茉将东西收拾妥当,与主持道了谢,便打算离去。哪知还未走出院子,一群侍卫便匆匆赶来,将整个院门口团团围住。
璃茉见状赶紧上前询问原因,却被挡了回来,结果只字未问,人却差点被推到在地。好在慕容舒筠眼疾手快,上前将她拉了回来,拿出官家小姐的气势,冲着那一队侍卫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此乃定国公府少爷小姐的院落,没有得人允许,怎可如此作为?”
伴着她的话落,院子内,慕容婷云、慕容怜香及慕容凌烨几人的身影很快出现,瞧见目前的情况,不由个个咂舌。
“妹妹,怎么回事?”
慕容凌烨不明所以,便来到慕容舒筠身边询问,奈何慕容舒筠也不清楚,只得摇摇头。
此时,一道愤怒又嚣张的男声突然从侍卫的后面传来,却见侍卫们缓缓退开,让出一条道路来。
“慕容大小姐,不好意思耽误了你的行程,可是,本殿却不得不这样做。”
话落,慕容舒筠首先看见的,乃是六皇子苏君烊,而后是苏君灿。
眉心不由拧起,她是得罪了谁,为什么遭来这两人如此的仇视,多番言语相辱也就罢了,这会子,什么意思?
“不知六皇子有何事吩咐?”
众人心里极度不喜这两人,面上却不得不恭敬。
苏君烊轻轻嗤笑一声,态度高傲跋扈,“素来便有传言道慕容家大小姐行为不怎么检点,原先本殿还不相信,今日倒是不得不信了。”
“还请殿下明示。”
慕容舒筠不会因为这样的话而恼怒,因为听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倒是慕容婷云,原本是有些恼恨一大早被别人包围的,但见两位皇子如此针对慕容舒筠,她倒是乐得看好戏,最好将她拉出去砍头,从此,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才是好呢。
“本殿昨日遗失了一样东西,乃是准备送给皇祖母的礼物,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只是从天山上开采出来的碧玺水晶石打造的水晶项链,昨日本殿也是拿来让普照寺的主持开光,哪知在遇见大小姐后,便不见了。”
碧玺水晶项链?还能不贵重吗?
慕容舒筠诧异,继而有些惊慌失措,“小女并没有拿殿下的项链,还请殿下明察。”
哼,两个大男人,同她这个小女孩玩这样的把戏,也不会觉得可耻吗?
“拿没拿,搜过便知。”
苏君烊姿态高傲,指挥着几名侍卫就要动手开始检查慕容舒筠的行礼,却被慕容舒筠厉声呵斥住了,“等一下,我看谁敢动!”
侍卫们一听,还真是停下了动作,气得苏君烊恶狠狠地向她瞪了来,“大小姐无话可说了吗?现在交出来本殿还不会责怪于你。”
慕容舒筠摇头,“不,六皇子殿下,小女只是想说,小女没有拿过这东西,若是殿下硬要搜,那就得给小女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小女好歹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如此被冤枉传出去名声便就毁了,所以殿下一定要搜,不然没办法还小女的公道。只是这搜是搜了,若是没搜出来,那么殿下,你得亲口向众人解释,东西不是小女拿的,而且……还得跟小女道歉。”
苏君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顿时笑得止也止不住,“你?让本殿给你道歉?慕容舒筠,你脑子没有毛病吧?”
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慕容舒筠努力想了想,终于想起,慕容婷云曾经也说过这句话,那么,这么瞧着,他们两人倒是也挺般配。
“多谢殿下关心,小女身体很好,自然是没有毛病的。”
慕容舒筠回答得一板一眼,真是有气死人的本事。所以苏君烊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但他却坚定东西乃是慕容舒筠所拿,答应得十分爽快,“好,就当本殿与你约定了。现下,本殿的人可以搜查了吗?”
慕容舒筠点点头,“可以是可以,只是小女有几句话想在这之前说,不知殿下能不能够允许?”
“没问题。”
突然间,苏君烊就觉得慕容舒筠有那么点意思了,于他,她是个非常好玩的人,所以方才的高傲跋扈不见,仅剩下满面趣味及好奇,好奇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首先,小女要问,殿下是几时丢的项链?”
苏君烊用手点着下巴,细细回想,“大概是戌时快到亥时的时候。”
“可那时小女已经回房休息了。”
“那……那就是戌时过后没多久。反正是在遇见你之后不久就发现项链不见了。”
这话,会不会太明显有栽赃的痕迹?看来这六皇子,似乎是个草包啊。
“到底是什么时候,还请殿下明示,这关乎小女的清白。”
“就是在遇见你之后,反正本殿知道,这东西定是你拿的。”
“殿下为什么这么肯定?”
慕容舒筠有些哭笑不得,这是非要赖给她就是了。
苏君烊想了想,恍然道:“直觉,就是直觉。你给本殿的印象,就是个会干这种事的人。”
“可是殿下,直觉不能当做证据。”
“要什么证据?证据就在你的包袱里!”
话出,慕容舒筠及慕容凌烨等人皆都诧异了,而苏君烊似乎也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在苏君灿犀利的眼神中,他自动改了口,“本殿的意思是,东西肯定被你放在你的包袱里,只要让本殿的人一搜,便都一清二楚。”
“好,那么,请容许小女再问第二个问题。”
慕容舒筠也不拆穿他,只管往下说,可是苏君烊却大手一挥,满脸嫌弃与不耐,“你问题怎么那么多,本殿不回答了,来人,给本殿搜!”
“殿下!”
慕容舒筠还是想阻止,毕竟这当众搜她的物品,传出去,不仅毁了她的名声,定国公府也会被连累。然而这次,有了苏君灿在旁边监视着苏君烊,他并不那么容易被她牵着走了。
不过好在,就在侍卫们即将有动作之际,一道倾长的身影踩着满地雪白,在微弱的晨光中缓缓走了来,“怎么,两个大男人在这里欺负一个小女孩也不会觉得丢脸么?”
慕容舒筠抬眸,却见来人一袭雪白锦袍,更衬他的肌肤如玉,尤其他此时脸上的笑,不知怎么回事,却是越看越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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