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时节,虽没了冬日的寒冷,却有着乍暖还寒的凉意。慕容舒筠不知秋鸢向慕容炳吹了多少枕头风,但到了抚远将军府老太太寿宴那天,她确确实实代替了谷素娥的位置,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出席宴会。
不必寻人特意透风,谷素娥一大早便知道了这个消息,原本是安安静静的在念着佛经,听闻此事后,气得将手中佛珠胡乱拉扯几下,珠子瞬间断了线,一颗一颗往地上落去。
“她这是在给我下马威?还是看我如今被关,觉得我好欺负?”
吴嬷嬷在旁瞧着,眸子里透出几分阴狠来,“夫人,咱们是不是该出手给她些教训了,你听二姑娘说了没有,这些事情,她过得可辛苦了,就是不知道大少爷……”
“吴嬷嬷。”
想起自己的儿子女儿,又想起前两日慕容婷云跑到她这里诉苦的委屈模样,谷素娥眼眸微眯,阴寒的目光一闪而过,寻过吴嬷嬷,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便见吴嬷嬷阴险地笑了笑,退了下去。
抚远将军府乃是地处西街一座五进大的宅子,面积虽广,可进去后就会现,里面人气不足,且由于府中只有女主人没有男主人的关系,竟是显得有些阴气沉沉。
不过好在陆陆续续前来的宾客为这宅子增添了不少人气,渐渐的,倒也热闹了不少。
慕容婷云今日穿得相当低调致,一袭浅浅的鹅黄色曳地长裙,领口及袖口绣着几位淡的缠枝蔷薇小花,乃是以引线勾勒,不细看,可能看不出什么。再有就是腰间的配饰,除了一条同色的束带外,便只余一枚精致小巧的碧绿玉佩,头上并无金钗银钗,整齐的流云髻上别有几朵粉色珠花,再有就是三串珠络的红珊瑚流苏。虽然简单,却看得出她所戴皆是上品,竟是将原本就貌美倾城的人更衬得如诗如画。
慕容舒筠暗自里将她打量了翻,有些不解她今日的表现,举止不粗俗,行为不莽撞,像是吃错了药般,有古怪!
“二姐姐今日真漂亮。”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容怜香这话听在慕容舒筠耳里,总有那么一股子阴谋的味道。盈盈秋眸略略朝慕容怜香看去,却见她笑得乖巧甜美,伸手欲去拉慕容婷云,而慕容婷云居然没有反对,任由了她去,只是眼底深处却快速闪过一丝厌恶。
“三妹妹也是光彩照人啊,看来姨娘这些日子,没少花心思在三妹妹身上。”
慕容婷云这般答着,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语气里,却是含着无尽的嘲讽。
慕容舒筠伸手抚着腰间的玉饰,眼里笑意一闪而过,看来慕容婷云经过长达三个月的反思,长进了不少嘛。至少能够在讨厌的人面前沉住气,已经是不错了。
“二姐姐哪里话,谁人不知,二姐姐乃是咱们金兆出了名的美人啊。”
“三妹妹过奖了,姐姐愧不敢当,毕竟在这天子脚下,许多大家闺秀都比姐姐貌美。”
慕容婷云如是回着,眼里的鄙视嘲讽意味相当浓烈,慕容怜香是想给她树敌吗?哪家小姐愿意承认自己比别人丑了,哼!
慕容舒筠听着慕容婷云的回答,目光突然深了几分,看来这三个月,慕容婷云非但长进了一点点,而是很多,只是不知这是一时还是一世。
这里两人正说着,后面却传来了楚汐媛惊喜的声音,“慕容姐姐,原来你们在这里,找得我好辛苦。”
话落,她已经提裙小跑了过来,而走在她后面的,却有清高贵的苏芸、艳丽动人的柯雨晴、小家碧玉型的谷秋吟,及戴着面纱看不见此刻容颜的萧倩如,旁侧还有几人,却是慕容舒筠不认识的。
“萧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无缘无故戴着面纱,太过不寻常,慕容婷云一时好奇,便就问了。
话落,萧倩如的眼睛相当不自在地四处看了看,没有回话,而谷秋吟却是立刻上前拉着慕容婷云,频频向她使眼色。慕容婷云虽不解谷秋吟的举动,不过也懂得了她的暗示,便没再继续询问。
而慕容舒筠则是勾唇笑了笑,看向萧倩如的眼神有着几分探究。想必这三个月来萧家为了她的事情费尽了心思吧,可惜,若没有她的解药,她脸上这红斑,怕是去不掉了。
楚汐媛见萧倩如浑身不自在,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绕了个圈站在众人中间,指着萧倩如笑声不止,“哈哈,萧倩如,你怎么还戴着个面纱,你脸上的红斑还没消吗?还没消吗?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边说着,她边伸手要去扯那面纱,好在萧倩如眼疾动作快,迅速躲了过去。
“楚汐媛,你够了,咱们上次的账还没有算清,我告诉你,休要把本小姐惹急了,否则,有你好看的。”
“哦?萧倩如,你觉得就凭你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能把我怎么样吗?我就是要看看你那张脸怎么样!”
楚汐媛吐吐舌头,以坚定的目光看着萧倩如,那模样像是在说,我今天若不看看你的脸就誓不罢休。
萧倩如气得不轻,转身要走,哪知却咚的一声与正赶着朝这里来的苏君烊撞了个正着。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挡了本小姐的路。”
因为在气头上,萧倩如说话也是口无遮拦,然而待她抬起头来瞧,立刻吓得跪在地上,“小女眼拙,没能看出是六皇子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苏君烊厌恶地瞥了她一眼,“萧大小姐好高傲的姿态,你可知道,得罪了本殿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吗?”
“小女……小女知错,请殿下莫怪。”
萧倩如吓得不轻,隐隐能够看出她的身子在不住颤抖。楚汐媛鄙夷地瞧了她一眼,转身一手拉着慕容舒筠,一手拉着苏芸,“慕容姐姐,芸,我们走。”
六皇子在这里还敢不行礼?
慕容舒筠嘴角抽了抽,她知道苏芸及苏君烊的关系,也知道楚汐媛的身份特殊,她既然与苏芸是一起长大,那么必定与苏君烊熟悉,所以她们行不行礼苏君烊不会责怪。但是她不行,虽然不知怎么会得罪这位皇子,但她知道绝对不能给他刁难自己的机会。
当即缓缓将手从楚汐媛的手中抽回,与其他人一道向苏君烊行了礼数。
苏君烊的目光还落在萧倩如的身上,闻得这些,才转过身来瞧着眼前之人,只是,当目光扫过众人,他却只定眼看着慕容舒筠。
“怎么,慕容大小姐也在?”
这话里透着几分厌恶,不必明说,大家都听得出来。
慕容舒筠颔,恭敬而大方,“抚远将军府老太太过寿,小女自然是要来的。”
“正好,本殿正与吴大公子等在前方投壶,奈何丫头们人手不够,那就借大小姐身边的丫头用用吧。”
带着命令的语气,表现苏君烊真的很不待见慕容舒筠。男子投壶,自有抚远将军府的丫鬟们伺候,什么时候轮到她慕容舒筠派人前去伺候了,这不明显着在给她设套吗?
慕容舒筠勾勾嘴角,面上一拍镇定与从容,正要开口拒绝,哪知却见旁边苏芸脸色不怎么好,挺身站出来,对着苏君烊不满地道:“六哥,既然丫鬟们不够用,那就玩些其他的。你明明知道慕容姐姐今日是客人,哪有让客人派丫头去给你们用的道理。这不明白着在说抚远将军府的下人做事不周全吗?这若传进太后的耳里,你让慕容姐姐怎么解释?”
“哪里就想得那么多了,我就是借几个人而已。”
苏君烊有种阴谋被当面拆穿的尴尬,不自在地瞧了瞧苏芸,终究还是胁迫着慕容舒筠,“怎么,大小姐是不愿意借吗?”
“既然六皇子都话了,那么小女又岂敢违抗。不若这样吧,既是丫头们人手不够,想必多我身边这两位也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反正如今我慕容家三位姑娘都在这里,那就再唤上二妹妹及三妹妹身边的丫头,以供六皇子差遣,六皇子觉得如何?”
“那好,那就让她们跟本殿来吧。”
六皇子有种奸计得逞的高兴感,可他不知,慕容舒筠后面一句话,就足以让他寸步难移。
“只是这样的话我们姐妹身边就无人伺候了,那小女只好去禀了爹爹及姨娘,让车夫回府再带几个丫头过来了。”
这样一来,慕容炳知道了这件事情肯定会对苏君烊有意见。不仅如此,此事传到抚远将军府的老太太耳里,她又该怎么想?如今定国公府在朝中尚且还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淑妃娘娘又是毫无背景的皇妃,那肯定是不能在得罪定国公府的同时又得罪抚远将军府啊。
苏君烊心里那个恨啊,本来是想借此好好惩治慕容舒筠一番的,哪知她却要将事情闹大,这样一来,怕是他还未看见她的笑话,就已经被太后唤去训话了。
想了想,最后作罢,“不必如此麻烦了,就如芸妹妹所言,既然伺候的人不够,那么本殿就不玩了。”
话毕,狠狠瞪了眼尚且还跪在地上的萧倩如,拂袖走了。
慕容舒筠暗自吐出一口气,紧了紧握在腰间的双手,提起,转身看着楚汐媛,“走吧,咱们寻个地方好好说会子话。”
楚汐媛见她三两句就让苏君烊灰溜溜地走了,不由竖起大拇指,“慕容姐姐好厉害的本事,六皇子那么难缠的人都被你搞定了。”
“是吗?”
苦笑一声,她可不这么看。六皇子确实胸无点墨,爱折腾,就像苏倾衍说的,他的心思都表现在脸上,要应付起来相当简单。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做起事来都应该是直来直去的,他讨厌自己,可以向上次一样明目张胆地冤枉,也可以正面对她刁难,却绝对不会向方才那样绕几个圈来害自己,这必定,是三皇子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所以今日,她又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
萧倩如见苏君烊走远了,这才在婢女的搀扶下站起身子,望着远去的几道背影,目光幽深而狠戾,与谷秋吟对望一眼,同时露出阴险的笑。
不管是慕容舒筠还是慕容怜香,今日必让她们都付出代价。
先前说过,抚远将军府由于只有一名女主人的关系,府中奴仆并不多,所以这么大的院子必然有许多地方是空置的。
慕容舒筠方与楚汐媛及苏芸找了个地方坐下聊天,却见慕容怜香身边的丫鬟匆匆走了过来,不知与璃茉说了些什么,却见璃茉面色难看,似乎蕴涵着一股怒气。
慕容舒筠但瞧,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璃茉撅撅小嘴,不满地嘟囔,“小姐,你不知道,方才三姑娘身边的冬青过来与奴婢说,二姑娘正在四处散播小姐的谣言。说小姐从她房中掠夺了许多珠钗饰,还装作一副大方的模样,简直可气。”
“你管这些作甚。”
慕容舒筠觉得好笑,她还当慕容婷云这三个月来变了不少,却原来本性难移,到底,她还是那么小肚鸡肠,喜欢颠倒是非。
“可那些明明是先夫人留给小姐的嫁妆啊。”
“璃茉,清者自清。”
反正在这建都,又有几个人觉得她好了?
“可是……”
璃茉还想说什么,却被慕容舒筠一个眼神制止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在一旁,不再做声。
而这边她们的对话刚结束,那边便见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福了福身,道:“奴婢见过郡主、楚大小姐,慕容大小姐。”
“你是?”
楚汐媛好奇,撑着两腮询问。
那丫头闻言又恭敬回道:“奴婢乃是抚远将军府的丫头寰儿,是成郡王让奴婢前来寻慕容大小姐,说是有要是相商,请大小姐去翠园一趟。”
苏倾衍?
慕容舒筠双眸半眯,目露怀疑,“郡王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奴婢不知,郡王只让奴婢请大小姐过去。”
“那好,那你就在前面带路吧。”
慕容舒筠如是说着,起身向楚汐媛及苏芸点了点头,便要跟着,哪知却被苏芸拉了住,“慕容姐姐,这恐怕有诈。”
以她对苏倾衍的了解,他不应该会对抚远将军府的地形这般熟悉,而且,即便他要见慕容舒筠,凭着他那随性的性子,要在哪里见不行,偏生要找个偏僻的地方,这不是有诈是什么。
慕容舒筠没想到苏芸还是个有眼力见的,倒是她先前没有瞧出来,不过这其中即便有诈,这一趟她还是得去,因为她想看看,究竟什么人要害她。便轻拍了苏芸的手,压低声音道:“你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话落,向她丢去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见她渐渐松了她的手,目露担忧地目送着她离开。
而另一边,当慕容舒筠跟在那名叫做寰儿的丫头身后往翠园走去,慕容怜香这边也收到了一封书信,上面写着:欲与三小姐见上一面,要事相商,吴纪新。
意思是,这封信是吴纪新写给她的,想跟她见上一面。
慕容怜香眸光微闪,清丽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领着冬青与含星,往指定的地点而去,只是半路上却碰见了慕容婷云。
“三妹妹这是要往哪里去?”
方才六皇子来过后,她们便自顾自地游玩,此刻撞见慕容怜香一个人,她自然要问上一问,不过眼底深处,却快速划过一丝厉光。
“不知是不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这会子竟是有些疲惫了,便想寻个丫头带路,去客房休息休息。”
慕容怜香如是说着,看向慕容婷云的双眸充满笑意,慕容婷云心中一愣,不明白她这笑容何来如此诡异,但面上的神色却未变,“原来如此,那妹妹就先下去休息罢。”
话毕,越过她,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慕容怜香回望她的背影,眼底涌现出浓烈的恨意。
许是半个时辰后,一道尖利的惨叫声划破整个抚远将军府,众人寻声赶过去,却见萧倩如的衣上、手上,及脸部的面纱上皆染满了鲜血,手中执着一把匕,上面也尽是鲜红的血液。而她整个人全身颤抖,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前方不远,倒在血泊中的女子。
女子月复部中刀,仰躺在地,周身的血像是疯狂蔓延的藤蔓,不多时,已经是一大片,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尤其可怕的是那双眼睛,竟是突兀地瞪着,像是死不瞑目。
“啊……啊……”
萧倩如像是吓傻了,只知道叫。
“怎么回事?”
威严的声音透着几丝疲惫,一名身穿青色弹墨五彩花草纹样鸡心领琵琶襟长衫的老妇人自人群后走来,见了此情此景,险些给吓晕过去,不过好在定力够,硬是站稳了脚。
人群中另一名稍微年轻的妇人也随着人群的让道而瞧清此时的情景,当即大骇,三两步冲到萧倩如身边,攫住她的双肩就去唤她,“倩如,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她这是,杀人了吗?
“啊,萧倩如,你杀人啦?”
自来就与萧倩如不合的楚汐媛在赶到现场见了此情此景后,立刻拉开了嗓子喊,好像她不喊,别人就不会用眼睛看似的。
而确实,她这一喊,原本还处在诧异中的人群立刻炸开了锅,无非是在猜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堂堂一个南阳侯府大小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并且,还是在柏老太太的寿宴上,这不是在打太后的脸面吗?
那攫住萧倩如双肩的妇人便是南阳侯夫人,但闻四周如此议论声,脸色快速沉了下去,突然间就大声喊了出来,“不,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你们看见的那样,我家倩如胆子小的连一只蚂蚁都不敢捏,怎么可能会杀人,这必定另有隐情。”
话落,再次晃着萧倩如,“倩如,你倒是说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萧倩如似乎有了些反应,只听得她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那是谁,你看见了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边,两个人这样对着话,那边,柏老太太已经命人前去查看,那死了的人究竟是谁,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正是给慕容舒筠领路的那位名叫寰儿的丫头。而这里,当柯雨晴细细看了石拱门上的门匾,当即诧异地大叫,“这……这不是……”
“柯三小姐怎么了?”
户部右侍郎谷夫人转身,诧异地看着柯雨晴惊骇的表情,疑惑地问着。
而她这一问,自然很多人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只见她吞了吞唾沫,似乎有些害怕,“我……我识得这个丫头,方才我在池塘边同谷大小姐说话,正瞧着这丫头带着慕容……慕容大小姐往这边来。我还上前与慕容大小姐打了声招呼,哪知才半个时辰,这丫头却没了。”
“你说什么?你是说,慕容舒筠方才与这位丫头呆在一起吗?”
南阳侯夫人瞬间从地上跳起来,走到柯雨晴面前,激动地拉着她的双手,急切地问着。
柯雨晴有些吓着了,左右瞧了瞧那些向她投来不解眼神的人,点了点头。
“你胡说,慕容姐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楚汐媛见不得旁人对慕容舒筠有一点点的误会,当即出口辩驳,却被苏芸拉住了手臂,小声地对着她道:“汐媛,可是方才,我们真的瞧见慕容姐姐跟这名丫头在一起。”
她也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就是这样。
众人听了苏芸的话,瞬间将矛头指向了慕容舒筠,而偏巧,慕容舒筠此时不在这里,也给了人们更多猜测与想象的空间。
萧倩如这时有了些反应,她知道若不顺着众人的思维将一切都推在慕容舒筠身上,那么她今天必定逃不了被怀疑,甚至被认定为凶手的下场,当即颤抖着声音,小声地道:“我,我来的时候,这位姑娘已经躺在这里了,我只看见……看见一抹青绿色的背影从另一处消失,然后我……我便想上前去看看这位姑娘,哪里知道……哪里知道她却断气了。”
话说完,谷秋吟立刻惊呼,“舒筠表姐今天,似乎正是穿了青绿色的掐牙镶边月华裙,我方才瞧着上面的金丝收的十分细致,还曾多瞧了两眼。”
这句话,无疑定了慕容舒筠的罪。
柏老太太的脸色相当难看,目光犀利地扫过人群,落在秋鸢的身上,“素闻这三个月来都是秋姨娘在打点府上一切,请恕老妇人冒犯,不知府上大姑娘现如今在哪里?”
“这……”
秋鸢其实不相信这件事情与慕容舒筠有关,但是种种‘证据’显示就是慕容舒筠所为,加之人找不到,她也不得不相信了。
“请老太太恕罪,此事乃是妾身没有管教好,待寻得大姑娘相问后,若真是她所为,但凭老太太处置。”
虽说只是死了名丫头,但毕竟不是自己府中的人,何况众目睽睽之下,这不仅在向众人说明定国公府毫无教养,出了个丧心病狂,蛇蝎心肠的小姐,那也必须是杀人偿命啊。
“咦?这里怎么这么热闹?”
人群后,慕容舒筠带着疑问的声音传来,瞬间,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转眸,向她投去敬而远之及怀疑、厌恶、鄙视,各种眼神。
于是乎,她更不解了,看向旁边的苏倾衍几人,蹙了蹙眉头,“郡王有没有觉得,他们好像是要吃了小女似的。”
苏倾衍冷漠地点头,却见秋鸢赶紧冲了上来,也顾不得形象,拉着慕容舒筠便问,“大姑娘这是去了哪里?”
话毕,频频向她使眼色。
谷秋吟此时见了她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由又是一阵惊呼,“原来我没记错,舒筠表姐真的是穿了这件衣裳。”
话刚完,又赶紧捂住嘴巴,好像是在责怪自己一时嘴快说漏了嘴。
慕容舒筠不解地看着她,点了点头,“怎么表妹觉得我这身衣裳有问题吗?”
此时,柏老太太一脸严肃地从人群后走到了慕容舒筠身边,“还请大小姐回到秋姨娘的话,大小姐方才去了哪里。”
慕容舒筠被众人挡着视线,自当是没有瞧见前面的情况,对着柏老太太礼貌周到地行了礼数,“方才府上一名叫做寰儿的丫头寻我过来,说是成郡王找我有事,我怕是有什么要紧事,便带着寒秋及璃茉过来了。哪知这里并无人,我便离去,谁知在半路碰见了郡王正与肃王世子及世子妃一起,又闻这边我前脚走,后脚便出了事,所以一道跟着过来看看,不知是出了何事?”
“敢问大小姐,你从这翠园离开的时候,寰儿可跟在身后。”
“这个我还真没注意,怎么,到底出了何事?”
柏老太太见她回答得从容,不像是说谎,一时也无法判定,只能沉了几分眼色,回眸看着前面死去的寰儿,低沉着声音道:“大小姐还是自己看看究竟出了何事吧。”
慕容舒筠这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惊了一跳,“这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大小姐,这不是要问你吗?”
南阳侯夫人瞬间移步到慕容舒筠面前,恶狠狠地看着她,语气里尽是嘲讽。
“问我?不知南阳侯夫人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人是大小姐杀的,就不必再在这里惺惺作态了。”
这话够直接,人群中,谷夫人及谷秋吟的嘴角不由都拉大了弧度。慕容舒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即便不死,在建都,也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了,更遑论要嫁去肃王府。
“侯夫人,请恕晚辈冒犯,这东西可以乱吃,但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慕容舒筠的声音冷了几分,目光也随着沉了下去,这让南阳侯夫人瞧了,不由心中一惊。
“我可没有乱说话,乃是小女亲眼所见,人,就是大小姐杀的。”
她说着,转身走到萧倩如身边,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迫使她面对慕容舒筠。
萧倩如吓得不轻,这时候并没有完全恢复理智,但当她瞧了慕容舒筠,还是知道该怎么做,立刻就指着她,大声道:“是她,就是她,就是慕容舒筠,是她杀了这位姑娘。”
“萧大小姐,我现在瞧着你这模样,倒才像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你不要贼喊捉贼。”
慕容舒筠眼里快速划过一丝不屑,周身贵气毕现,冷冽的气息也随之散出来,这让众人瞧了,倒是倒吸一口凉气。
或许这里有些人曾在定国公府瞧见过她逼问刺客的手段,或许有些人也见识过她不同往日的伶牙俐齿,但再次感受她强大的气场,还是忍不住诧异万分。
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一无是处的慕容大小姐吗?即便已经接受她即将成为郡王妃的事实,却依旧接受不了她的改变。
“慕容舒筠,你不要狡辩,我分明瞧见是你。”
萧倩如因她的表情一愣,而后继续说道。
慕容舒筠也不恼,只淡淡笑了笑,“萧大小姐,敢问你是亲眼瞧见我杀人了?”
“我……我瞧见你杀人后离开的背影,我敢肯定,那就是你。”
“那么请问,你怎么就肯定是我呢?”
“就是你身上这身青绿色的裙子。”
“那么再问,萧大小姐身上的血迹是谁的?”
“自然是那位死去的姑娘的。”
“如何沾上去的?”
“我……我本来是想前去看看那位姑娘的,哪知却看见她月复部上有一把匕,我只是想看看她还有没有救,哪知匕拔出来后,鲜血便溅了我一身。”
“这么说,若是人是我杀的,那我的衣服上肯定是有血迹的,而方才萧大小姐又说是瞧见我穿着这身衣服离开的,那么,我就不可能是重新换了身衣服又过来,何况中途我还碰见了肃王世子及成郡王等人,那么,请萧大小姐告诉我,我身上的血迹跑到哪里去了?”
慕容舒筠说着,犀利的目光扫了在座所有人一遍,最后,在萧倩如还没来得及想出可以回答的话,她又接着道:“再说,依我判断,这位寰儿姑娘死的时间应该是一刻钟前,那时候,我可是已经在同肃王世子妃聊天了。”
“你又不是大夫,也不是仵作,怎么会知道这姑娘是多久死的。”
萧倩如觉得好笑,毫不留情地就回了嘴。
慕容舒筠闻言极为淡地笑了,“若是大家不相信,大可寻了大夫前来验验。”
她虽然不是大夫,可医术还行,怎么就看不出来。
不过,眸色一沉,究竟谁这么大胆,敢在抚远将军府杀人,就为了嫁祸她呢?
苏倾衍站在人群中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听了慕容舒筠之言,立刻下达命令,“来人,请大夫来。”
话落地,立刻有人领命退了下去。
而这时,人群中的讨论声也没闲着。
“素来就说慕容家大小姐不怎么懂得礼教,并且性情乖张,又身无所长,真不明白郡王怎么愿意放着好好的二小姐不要,偏要娶这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大小姐。”
“是啊,而且听说她还毫无矜持可言,与吴大公子常常见面就算了,还藕断丝连。”
“我看这次八成是她所为,什么郡王找她有事,肯定是赶着与吴大公子偷情,却被这名小丫头识破,她为了不让这丫头告她,所以杀人灭口。”
“是啊,我看也是这样,你们瞧她那狐媚的模样,肯定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
“……”
“是不是清白之身,需要小女向你们证明吗?”
冷冷的一句话,打断了原本正在搬弄是非的人,大家抬眸,却见慕容舒筠的脸色沉得可怕,原本是剪水的秋眸,此刻却是凝聚了千年寒冰,那看向他们的目光,像是要将她们吃了般,让她们忍不住便住了嘴。
“什么大家闺秀,名门之后,在我慕容舒筠的眼里,也不过尔尔,不懂得分青红皂白,不明白什么叫做非礼勿言,只知道搬弄是非,无中生有!”
相当严重的鄙视与责备,无疑打了在座每个人的脸面,顿时惹得许多人不满。秋鸢见状,赶紧上前安抚,“大姑娘莫气,她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咱们犯不着与她们置气。”
嘴上虽是这样说,秋鸢却想的是,千万不要得罪这些人,否则日后的日子不好过。
“姨娘这是怕了吗?咱们定国公府虽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却不至于要怕这些人,难不成,被别人如此冤枉与诽谤,我还能笑着奉承应是吗?难道我定国公府,就连这点骨气都没有?”
一面说着,慕容舒筠的音调不由跟着提高了几分,淡淡的目光扫过在座所有人,突然,将右手的衣袖掀了半截,“诸位若是想要知道小女清白不清白,那还不容易,只待用朱砂一点便是。但我丑话可要说在前面,若是小女是清白的,那么我也不需要让诸位为自己的愚笨与无知向小女道歉,小女只要诸位答应小女一件事情便可。”
“什么事?”
有那好奇的,想也没想,话月兑口而出。
“今日你们当众辱没了小女,小女不求别的,只求所有在座未出阁的姑娘皆同小女一样,证明证明自己的清白。”
别以为她慕容舒筠不知道,小道消息听多了,她自然知道某些人家的丑事,姑娘未出阁便毁了清白的,也不是一家两家。
众人闻言脸色大变,慕容舒筠这是不愿吃一点点亏啊。他们今日当做辱没了她,她也要当众拉着所有小姐下台,真是够狂妄,够狠。
苏倾衍瞧她眼神坚定,似乎隐含着某种疼痛,心中不由莫名冒出一股火气来,二话不说,一个闪身到得她的面前,替她将衣袖拉了下来,再转眸看向人群,眼中杀气毕现,“怎么?当着本郡王的面,你们就要这样欺负本郡王未过门的妻子,是不是太不将本郡王放在眼里了?”
众人闻言,皆颤巍巍地低下头,没人敢再说话。毕竟成郡王的性子太难把握,而且手段相当狠,若是一个不高兴,立刻上前拧了你的脑袋都是有可能的。
苏君灿刚刚赶到这里便瞧见他护着慕容舒筠,当即好一阵冷嘲热讽,“怎么成郡王还未成婚就开始懂得体贴人了?”
“自然,本郡王的人,除了本郡王,难不成,别人还能欺负了去?”
这话有深意,隐隐,似乎是在警告苏君灿。
慕容舒筠见有其他外男过来,自然顺着苏倾衍动作就放下了衣袖,同时,退后一步,到得他的身后。
“郡王就那么确定,大小姐是你的人吗?”
这话,还是在隐晦地指责慕容舒筠已非清白之身。也就是说,在指责慕容舒筠行为不检点。
气得慕容舒筠心中一阵怒海翻腾,真是忍不住想要爆粗口。这一切的一切都怪吴纪新,要不是他三番两次纠缠于她,她也不会被别人如此误会,所以,总有一天,她要让他好看。
“三皇子这话的意思可是在怀疑大小姐的清白?还是在怀疑定国公府的家教及肃王府上下的眼光?”
“本殿并无此意。”
三皇子幽幽说着,深不见底的眼里透着某种阴厉的冷光。
“希望如此。”
苏倾衍定眼瞧着他,脸上却是多了几分笑意,不过这笑意看在人们的眼里,却有种凉飕飕的冷意。
气氛开始陷入诡异的寂静中,直到大夫前来,替寰儿检查了一遍,这才见柏老太太上前问道:“请问大夫,我家丫头的死因是何?又是何时死的?”
大夫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捋了捋胡须,慢慢道来:“这位姑娘的死因正是月复部那一刀,至于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刻钟前。”
比慕容舒筠说的多了一刻钟,但在去请大夫与大夫到来这段时间内,时间也恰恰过去一刻钟,也就是说,与慕容舒筠说的死亡时间,完全吻合。
大夫话落,苏梵羽便笑着往前走了几步,咳嗽几声,笑容温和地解释,“既然如此,那么我可以证明,此人并非是大小姐所杀,因为在大小姐与我们碰上之后,至少与拙荆闲聊了一刻钟有余。”
所以,慕容舒筠不在场的证据便有了。
“可是,如果当时寰儿只是中了匕没有死,而是在很长时间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的话,又怎么解释?”
柯雨晴突然小声地推测着,眼珠子转了几转,赶紧闭嘴,就怕她这一说,要给慕容舒筠带了莫大的灾难。
然而,慕容舒筠却渐渐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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