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噤声。
轻风吹起,吹走一片落,惊了一只老鼠,撞倒一支扫帚。
扫帚落地,啪嗒一声,甚是响亮。
凌胜默然片刻,问道:“你早知我们要来寻你,你还不逃?”
“有山神大人,真仙侍者,以及你这位威名显赫的剑魔,我又如何逃命?”李天意说道:“再者说,这一切俱是我自家操纵,逃走作甚?”
凌胜眼顿时闪现杀意。
李天意只觉身边一滞,寒意袭身,然而他面色依然平静,说道:“你还在土之时,我就已知晓,你我之间,必有交会。”
还在土之时?
凌胜知晓,此人说的此时,并非现在,而是在东海之前,南疆之前,试剑会之时,甚至是试剑会之前的时候。
李天意笑道:“有些话,你我坐下来谈为好,现在,能否放我一放?”
凌胜并指成剑,轻轻一划,立时划破法网。
李天意挣月兑出来,手上一引,道:“我那道观,就在不远,随我去,可好?”
凌胜微微点头。
看台上的皇帝,正要说话。
李天意缓缓转头,说道:“皇上,我之所以在大乾王朝作为国师,并非是为了什么,只是念师公主,与这位凌胜道兄乃是师徒,这一切,不过是请动凌胜道兄前来罢了。”
“你……”
皇上未曾想到,平日里也算恭敬的国师,今日居然如此无礼,心既惊且怒。
念师公主微微一挥,有水光附在皇帝身上,使之心境平和,轻声说道:“父皇,这些是方外之人,不属凡尘俗世,纵为帝皇之尊,在他们眼也属凡人,还是暂且息怒罢。国师其实也是修道人当少见的高人,道行极深,如今得见我师,必有要事,有失礼之处,父皇暂时勿怪。”
念师公主这一手道术,并未显形,在众人眼里,只是挥袖,其实不曾见得道术。
皇帝面色铁青,阴晴变幻不定,终是重重一哼。
凌胜视线扫过,只见众人跪倒,沉吟片刻,说道:“你要离开,且先把风雨降下了。”
李天意苦笑一声,说道:“我那符皇笔,已被毁去,没有此笔,我作画而来的符,可要逊色一筹,到时施展道术,引动风雨,只怕半途而废。”
凌胜眉头紧皱。
“请老祖降雨……”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随后请命之音,传扬开来。
“请老祖降雨……”
“请老祖降雨……”
……
念师公主不敢多话,生怕引得凌胜不喜,然而一双洁亮的眼,仍有许多期盼。
“他娘的,猴爷我才是鸿元山河天神老祖……”黑猴咬牙切齿,低声怒骂不休。
青蛙淡淡瞥了一眼,说道:“他们都在请鸿元山河天神老祖降雨,你还不降雨?”
“在他们眼里,大爷我不是鸿元山河天神老祖,凌胜那小才是老祖。”黑猴怒声道:“那小丫头未免太胡来了,分明猴爷才是老祖,凌胜只是伴像,怎么倒反了过来?凌胜成了鸿元老祖,猴爷我居然成了他的侍者?”
“命数。”
“命你娘!”
“我都好几千岁了,我娘……”
“你赢了。”
黑猴一张毛脸抽搐连连。
凌胜沉吟片刻,转头看向黑猴。
黑猴偏过头去。
“跟他们说个清楚,猴爷才是鸿元山河天神老祖,否则,哼哼……”
黑猴传音过来,闻言,凌胜平淡道:“随你意。”
“那好,猴爷我……”
黑猴话音未落,青蛙一头钻入木舍,不多时,从木舍出来,胸月复一荡,洒落无数冰块。
“该杀的!”黑猴大怒道:“你怎么知道这东**在哪里?”
青蛙说道:“当年你被封了,马师皇把什么密咒,封禁,全数都跟我说过一遍了,你藏在木舍,我自然寻得出来。”
黑猴正要说话,凌胜伸手将它擒住,直接扔入了木舍当,随后看向那堆东西。
祭坛之下,众人仍在请命。
凌胜微微抬手。
众人立时噤声。
走上前去,凌胜低头望着这堆类似冰块的东西,伸出摄来一块,入手冰寒彻骨。以凌胜如今的本领,寒暑不侵,拿着这类似冰块的东西,仍还感到几分冰寒,倘若是常人触及,只怕立时冻伤。
凌胜抬头看了看,沉吟片刻,将这东西往云层之上扔去。随后,脚下又是一踏,这一堆东西便全数飞上了天,打入云层之。
这些东西类似冰块,极是冰寒,入了云层之后,将无数类似于灰尘之类的杂物,尽数吸附,并以寒气,加重云湿气。湿气过重,便是水汽,水汽凝炼,则作水滴。
水滴降下,就是雨水。
雨水众多,大雨磅礴。
不多时,便是蒙蒙一片。
无数百姓,惊呼出声,然而当他们再度看向祭坛时,鸿元老祖已然不在祭坛之上。
皇帝极是惊异,自语道:“果真是神通玄妙,一念之间便操纵风雨,这等本领未免惊人。”
身旁,有位将军上前,说道:“这等本领,如若用在行军打仗,简直占据天时。”
又有臣叹道:“然而这等人物,本非凡俗,便是大军也无法伤之。拥有一人,便足以抵挡十万大军,何须天时来助?可惜,这等人物,不能招服。”
皇帝沉吟良久。
“先让祭坛下百姓都散去了罢,雨水愈发大了。”
言语才落,众人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念师公主竟也不见了。
……
风煌道观,乃是国师居所。
内,国师李天意倒了杯茶,茶香浓郁。
凌胜坐在他面前,神色平静,而念师公主,正站立在他身后,垂手而立,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眼不禁露出欣喜之色。
“适才那个死在你手里的人,乃是风铃阁护法,大约是风铃阁某些人物派遣他来,要取我性命。”李天意说道:“近些年来,大劫起,风波不断,仙宗对于世俗,也不再如以往那般关注,甚至任之不顾。其实土山河千百万里,国家众多,原本都在仙宗掌控之,然而近些年来,仙宗置之不顾,便都让人趁虚而入。”
“不过他国,就是这一座大乾王朝,在仙宗弟离去之后,要么是些没有本事,招摇撞骗的货色,把皇帝蒙骗,做了国师,要么则是心术不正之人,要借朝廷之力行些事情。再比如我,便是知晓,公主乃是凌胜道兄的唯一弟,因此入了大乾王朝,至今等候道兄前来。”
还有一些,李天意不便多说,也不敢多说。
猴请公主建立庙宇,实则也是借朝廷之力。
凌胜也知晓,其实世俗皇朝,掌控无数生灵的性命,轨迹,气运聚集几乎无人胆敢触及。这些气运,在佛家之人眼里,就是业火,就是佛祖也要遭到焚烧。
因为气运在身,皇帝修行,就等同于国无数人修行,他要突破御气修为,就相当于亿万人修成御气,这些阻力,全数压在了皇帝身上。修行本就艰难,以一人之力,为无数人修行,真乃天方夜谭。
自古以来,不凡皇帝修行,然而无一例外,俱是毫无进境。
原本,就连皇室人,也与气运沾染,难以月兑逃。甚至,与皇族有些沾染,为朝廷效力之人,或多或少也会沾染气运,因此,大仙宗之人也都只能间接操纵世俗朝廷。
若在天地大劫之前,必然无人胆敢与世俗皇朝牵上关系。
只是大劫已起,天地变换,气运之说已是被大劫压下。
因此,才有黑袍道人意欲取公主性命修炼。因此,黑猴才让凌胜收下公主。因此,公主才得以修成御气。
亦是因此,从来惧怕气运及劫数的风铃阁,其阁主在临终前,才会将自家真传弟,送来世俗皇朝,做了国师。
若在以往,有外人当了国师,势必在当夜就被仙宗之人诛杀,可是如今,仙宗顾虑无数,已无暇顾及世俗小事。
李天意似乎还要说话,凌胜微微皱眉,低喝道:“言归正传。”
“好。”李天意点头说道:“先师乃是风铃阁主,多年前就已测出太白剑宗将有异事,更是知晓,自己测出此事之后,势必引来杀身之祸,然而天数不可违,历代阁主都能测算天机,避过人劫,多是被自身轮回劫数所灭,可是当代阁主,必然要死于人劫之下,此乃天定,不能违背。先师早在测出此事之前,就曾测出一人,将是非凡。”
“后来试剑会后,凌胜道兄声名初起,但是已入了我风铃阁的消息当,先师再度测卦,便已知晓,此人便是凌胜道兄无疑。”
“再到后来的堂山,凌胜道兄声名更盛,先师确认无疑,命我来大乾王朝,等候与凌胜道兄的会面。临终之前,先师留下了几句话,第一句本不清晰,后来才知,乃是预知凌胜道兄于东海斩龙杀仙一事,而另外一句,则是谪仙斗剑魔,战罢起孕仙。”
“而我之前的一切,不过为了引来凌胜道兄而已。”
李天意缓缓起身,双手捧着一本玉质书籍,躬身道:“此为剑气通玄篇第二篇,剑气化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