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胜目送师傅走下石板山路,直到转过树林再也看不到影子,心中怅然若失。♀相见匆匆,别离也匆匆,这难道就是人们所说的天赐机缘?如果这人生总是这样聚少离多,这天赐机缘,宁肯不要也罢!师傅就这样匆匆来去,这让林天胜忽然想起结发妻子和亲生女儿来,不由得长叹一声,踽踽下山。
下到山脚,远远就看到公园门口聚了一堆人,围着一个圆圈,里面好象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
林天胜加快脚步,不一会儿就来到人群之中,这才看清人群中间地面上躺着一个乞丐模样的人:个头不高,象是一个孩子,蓬头垢面的看不清面容,身上破衣烂衫,右脚上缠着厚厚的破布,破布上面结有厚厚的血痂,下面渗出一些黄带红的血水,发出恶劣的腥臭,显然脚上有严重的伤病!
人们正围着乞丐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捏着鼻子谁也不敢靠前。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说:“唉,真是造孽啊,这孩子的父母都跑哪里去了?留下孩子病成这样子也不给医治,让他自生自灭,真是天理不容啊!”老人家说完,拿出手帕擦了把眼泪,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正要放到乞丐的面前,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给挡住了。
挡住老人手的是一位中年妇女,道:“妈,先别给,等看看是真是假再给也不迟!现在社会上冒充乞丐行骗的人太多了,你没听说过有的人做乞丐都做成了百万元户也么?”
“是啊,是啊,先看看再说吧,别受骗上当了。”周围的人也随声附和道。
“看这孩子这么可怜,能是骗子么?”老太太将信将疑。
“看他这样子,你这一百元钱给了他也不见得能起多大作用,可要是他真是个骗子,你不是好心办了坏事了么?”一位戴眼镜的先生接口道。♀
“对,对,用钱要用在刀刃上,别把钱浪费在骗子身上就好!”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老太太听到众人如此说法,就迟疑着把拿钱的手收了回来。
地上的乞丐见众人如此议论,也不出声,只拿眼睛望着众人,嘴巴翕动了几下却没发出一个音节,原来还是个哑巴!
林天胜仔细观瞧,发现这个乞丐的眼睛亮晶晶的清澈见底,此时有些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转,好象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这分明还是一个聪慧的孩子,只不过眼下被尘灰蒙住了面容,一时不好看出罢了。
林天胜初步断定这乞丐除了脚上有伤之外,其余地方没什么毛病,于是上前蹲来,打算先帮他检查一下脚上的伤势,刚要伸手,就听人群中有人就说:“别动他!小心被他讹着!”
林天胜回头,见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头发烫成金黄色,脖子上挂着粗粗的金链子,正不屑地看着乞丐。
“你怎么知道他会讹我?”林天胜问道。
“切,连这个你都不知道么?现在好多乞丐都改变招数了,平时只要钱,遇到老实好诈的,就动手讹钱了!”年轻人好象自己经验丰富似地说道。
林天胜扫视了一下四周,道:“哦,那好,我今天倒要看看他怎么讹我吧,大家给个见证!”说完,便动手小心地解开乞丐脚上的破布。
破布缠了足足有七层,都被血水和灰尘裹满了,发出阵阵恶臭。眼看快要揭到最后一层布了,只见乞丐嘴角抽动,似乎强忍巨痛,却没吭一声。等完全打开之后,人们登时被眼前的景象惊骇了:乞丐的右脚已经溃烂不堪,白花花的骨头已然露在外面,腐烂的肉上竟然能够看到几个蛆虫在蠕动!
打开破布后,林天胜也是大吃一惊。他想不出这乞丐光要钱,却不要脚是什么原因,现在市面上什么创伤药没有,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溃烂到如此地步啊!
再看乞丐,林天胜发现乞丐的眼里此时竟写满了求救的字样,不禁心中狐疑,这才定下心来细想,会不会是背后有人在操纵他呢?想到此,林天胜抬头四下寻找,看到乞丐身边有一个彪形黑大汉,豹眼环突,精光暴露,正抱臂观望,两只胳膊上刺满青龙图案,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善类。
林天胜心道,这就是啦,这个孩子原本就不是乞丐,一定是身后这个黑大汉逼迫所致!心中便有了定夺。
林天胜对乞丐说:“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去看医生!”说完,转向围观的人群,道:“有谁帮个忙,到公园门口给叫辆出租车?”
就有一个老头站出来,到门口叫好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等在那里。
林天胜这才俯身,伸手拦腰抱起乞丐,原本以为乞丐会很沉,可这一抱,竟然发觉乞丐轻得象羽毛一样,全身上下竟只剩了皮包骨头。林天胜心中不由得火起:这帮天杀的,为逼孩子行乞,看把孩子都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哪里还有个人形!
就在乞丐身体贴到胸前的刹那间,林天胜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好象自己现在抱着的是自己的女儿一样,不由地就低头看了看乞丐,发现乞丐脸上竟有红晕飞上双颊,竟然是个女儿身!
人群立刻分开二旁,让出一条道,林天胜抱着乞丐来到出租车旁,正要上车。哪知出租车司机一见林天胜抱着乞丐出来,立刻关上车门发动车子,一溜烟地跑远了。
立刻,人群中有人就高声咒骂这见利忘义的出租车司机:“看人下菜碟,什嘛玩艺儿!这要是他老子落魄街头,我看也未必肯拉,缺了八辈子德!”
也有人小声地提醒道:“救人是好事,可别人没救成,倒惹了一身骚啊。”
林天胜叹了口气:算了,还是自己抱着她慢慢往回走吧,顶多费些力气出身汗罢了。出租车司机可能不是不愿意拉自己和乞丐,也许是惧怕自己身后那个凶猛的大汉吧!
在众人议论纷纷声中,林天胜抱着乞丐就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身后,那个黑大汉一直与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林天胜一面走,一面盘算如何甩掉身后这个尾巴。路上行人碰到林天胜,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躲远了走,生怕沾到晦气。
到了小区门口,林天胜把乞丐放下来,喘会儿气,擦了把汗。回头看看大汉,却没了身影,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了吧。
小区保安走出来,拦住林天胜,指着乞丐道:“这个人不能进去!”随即闻到一阵腥臭,赶紧用手捏住鼻子。
“为什么?她是我的病人!”林天胜厉声喝道。
“他是你的病人,可不是我们这个小区的人!公司安排我们在这里站岗,就是要我们对小区的安全负责。如果让这个人进了小区,会直接影响整个小区的形象,更会让住户对我们的管理能力产生怀疑!赶快把他带走,别在这里碍眼!”保安振振有词地说道,一看就知道是经过培训的。
林天胜说道:“我今天是带她来治病的,不是来给你们脸上抹黑的。如果我把她治好了,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情,你们当真就对别人的病痛不问不顾?”
保安很固执,道:“天下该治的病人多了去,我们哪里顾得过来?反正这个人就是不能进,如果你硬要她进去也成,自己找我们领导批个条子,我就放他进去,你不要为难我们当小兵的好吧?”
林天胜一时被小保安说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是啊,总不能跟把门的保安过不去吧?道:“那这样吧,你把你们经理找来,我来跟他谈,我签个保证书总可以了吧?”
小保安便进门厅里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小区物业经理走了出来,身后跟了三个手持胶棒的保安。
经理问小保安:“怎么回事?”
小保安上前将事情经过叙述一遍。
经理道:“小王,你做得很好,我们在这里就是为了保障全区所有住户的安全,这个人不能放进去,一来会影响小区形象,二来会影响到居民对我们物业的信誉,这位业户还请你谅解。”
林天胜向经理伸出手,道:“经理你好,我也是咱们小区的住户,只是在公园里看到这个孩子受了伤很可怜,带她回来治病,没有别的事情。等我把她病治好了,再送她出去总可以了吧?”
物业经理没有伸手,反倒把手背到身后,离乞丐远远的,皱着眉头,思忖了一会儿,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写个保证书吧,保证他在小区内只在你的屋里出现,不要影响到其他居民,另外你把身份证押到我们这里,等你把她送走时再取回吧。不过,你要尽快把他弄走,别堵在大门口,一会儿下班时间到了人多了不好看!”
林天胜一看经理松了口,赶忙道:“好,好,我这就把她弄走。”
保安找来了笔和纸,林天胜快速写好了保证书,并把身份证掏出来交给保安,这才抱着乞丐往楼上走去。
身后,传来经理的声音:“怎么这么臭!一个破乞丐他也治,小王,你知道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保安道:“经理,你不知道么?那个人就是前段时间治好了天逸集团老总田建德老爹怪病的人!听说治好了田总老爹的病,田总一下子就给了他一百万!”
“一百万?!啧,啧,不象啊,有了一百万,谁还给什么乞丐治病啊,真是吃饱了撑的!真要是一百万身价的医生,给乞丐治病也不怕脏了手,这真是奇了怪了!”
“就是,真是个怪人!我要有一百万,还干什么保安啊?”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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