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岑桑被我黑着脸追杀了许久,终于妥协道陪我去沂临山挖仙葩积雪草来将功补过,我想了想,觉得这勉强算个好买卖,便欣欣然允了。
谁知后来我甚欠智商的闹了一场雪崩将积雪草埋在了沂临山厚厚的积雪之下,还阴错阳差的失了身给岑桑,哪里算的上是笔好买卖,我好他个头。
后来岑桑时常赶到神农迷泽来陪我,也将我带回过他在九重天的紫鸣殿,更一本正经的同我商量寻个借口让圣君退了他同神农迷泽小神女屹斐的婚约。
一开始我还二二糊糊的,后来时间过的越久,发现自己似乎当真瞧上了岑桑,从前他说退婚我没放在心上,如今却不得不好好思量一下。
一日我坐在人界的边缘发呆望着脚下的繁华人世,终接受了现实。
既然现在我同岑桑情投意合,那上头聘我做准太子妃的那道圣旨自然还是要作数的。我须得寻个时日告知他我的真实身份,免得日后出了甚么误会岔子,便不大好办了。
我一路寻思怎么开口好些,一路叫来朵云往神农迷泽腾去。
谁知怕甚么来甚么,我将将回府,便见满洞府的彩盒大礼。三哥一脸沉痛的迎出来,难掩幸灾乐祸的告诉我圣君决定收回聘我做孙媳妇的成命,故送上这一大屋子的稀世珍宝回我爹爹的面子。
我爹爹原本不大高兴,然圣君毫不吝啬,送的大礼件件世间难寻,忒有道歉的诚意,加之我年纪还小本,对这门亲事抱着二二糊糊的心态,便亦大方的不做计较。
我望着这一屋子金光闪闪的稀世珍宝,傻眼了。
有道是天作孽尚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我信口拈来的谎话叫岑桑当了真,如今我这般境界,委实自作自受,凄凉的很。
我甚凄苦的一**坐到那名贵的威虎太师椅上,不晓得怎么对岑桑解释好。
又扳着指头酝酿了许久,终预备鼓起勇气去找岑桑认错。
我心里搁了桩大事,跌跌撞撞的爬上云,慢腾腾的往九重天上飞去。一边飞一边惆怅的希望晚些到,潜意识里实在受不住一会儿后翻天覆地的大变。
腾到紫鸣殿时我已不慎从云上跌下来七八个来回。
我艰难的给通报仙姬递上名帖,见到略疑惑的岑桑,艰难的硬着头皮道完了来由,没敢抬头去看他的脸。
我话音落了许久,紫鸣殿里依旧一片寂静。我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毛,生怕他一个巴掌拍下来。忽然窸窸窣窣几声,我条件反射的虚着眼睛去看他,却见他转身大步跨出了紫鸣殿。
我大惊,连忙跟上去急急唤他。
岑桑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冷冷道:“作甚?”
“我```````”我一时语塞,我了半天,终于硬着头皮给自己开月兑道:“其实我并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当时只是```````”
“够了,”他冷冷的瞥了我一眼,那种眼神叫我几乎血液凝结,继续道:“我从未想过你一直用这样的心性对我,我后悔了。”
我如遭雷击,一个站立不稳重重跌在地上,寒意瞬间从脚底泛起到头顶,手指亦微微发抖。
紫鸣殿外种了很多凤凰树,清风微凉,火红的树叶飘飘荡荡落到我身上,我傻了许久没有反应。只觉得周身冰冷,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岑桑不要我了。
他拂袖而去,没有回头。
我昏昏沉沉的南天门出来,不知怎么回到的神农迷泽,颓然在川虞的府邸里坐了几日,心乱如麻。
说心乱如麻还是好的,我实则大部分心思慌张岑桑是不是当真气的不要我了?因我虽糊涂事做的不少,然如此关系两族关系的滔天大错还不曾犯过,便是岑桑不气了也未见得圣君亦不做计较了。又苦苦思索了许久,丝毫不见事情有解决的苗头。四五日来亦不见岑桑回头找我,我委实思念他的很,便越想越难过,终伏在桌子上哭起来。
这一哭便止不住,眼泪跟不要钱似得哗哗流,最后两个眼睛肿的似青蛙一般,模约走出门呱呱两声都有青蛙崽子认我做娘。
三哥从未见过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端茶送水忙前忙后贤惠远甚将将过门的小媳妇,然也终只当我拂了面子心里不快活,我也懒得解释。
又昏天黑地的哭了两日,我心里头绝了望,便走进厨房倒腾了一大海鹌鹑蛋面条,预备吃完了闭关睡死过去等我十来年后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谁知我将将闭眼挺着肚子躺下,灵台尚未模糊,便感觉有只手在轻轻的抚我的额发。我眼皮子肿的压根睁不开,只当是三哥回来了。
我尚未睡着,脑袋里昏昏沉沉想着得摆个好看点的姿势,万一日后岑桑想起来瞧瞧我,我也依旧端庄贤淑貌美如花。于是便将手交叠放到圆滚滚的肚皮上,谁知手却忽然被人一把握住。我大惊失色,脑中飞快的转了一圈,三哥他不拿手指来弹我活泼可爱的脑袋已经算靠谱了,何时指望过他温柔体贴的来握我的手?
于是便猛地一下睁开眼。
因我哭了许多日,眼皮压根抬不起来,若不猛地一下睁开眼,那眼皮子哪里分得开。饶是如此,我也只是依稀看见了一眼坐在我跟前的岑桑,眼皮又迅速压了下去,委实狼狈。
岑桑俯身贴到我耳边,暖暖的气息喷到我耳畔。
“傻瓜,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这一说不要紧,我数日担心害怕所操的心全部洪水泛滥似得涌上来,顺带着还觉得自己委屈起来,他竟扔我一个人在这哭那么多天,他竟然舍得!
于是又哇的一声嚎啕大哭,用脚尖将被子一勾罩到头顶闷在里头委屈得大叫:“你走好啦,不要管我!我哭死了也不要你管!”
岑桑好笑的扯过被子将我抱起来,温温柔柔的将我按到他胸口道:“当真不要我管?”
当时我还是第一次犯下如此大错,嘴上讨便宜心里实则慌得很,生怕一任性一闹腾岑桑当真拍拍**又走了。然日后不和吵闹时便是个老油条,不过这是后话。
他长久没说话,我生怕他好容易来一回又给我气走了,何况错在我,过了一会儿便委委屈屈道:“那,那你还是管罢。”
他依旧将我紧紧的抱着,语气看似温柔实则严肃,他缓缓道:“我不会不要你,但你以后不许再骗我。”
犯了大错以后给人宽容的原谅,有时候这种感觉很要命,我只觉心里一股暖流,缓缓淌到脑袋瓜子上化作热泪滴滴答答落下来,眼泪鼻涕全蹭在岑桑名贵不菲的衣料上。
“我不是气你叫我下了聘又取消丢了面子。而是我对你这般好,你却把这种事骗着我,叫我心里怀疑你究竟是不是当真喜欢我。我对你掏心掏肺做甚么都愿意,你却藏着掖着,我很难过。”
我闻言连连摇头,一把抱紧他急道:“没有,我没有想骗你的,我是当真喜欢你。”
他叹了一声,温润的手指抚上我红肿的眼皮,在我眼睛上吻了一下又道:“我明白,但是你以后不许再这样,否则我心会痛。”我趴在他怀里使劲点头,他又垂头在我额上印了记吻,有些迟疑的说道:“你说你喜欢我?”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使劲点头。
他叹了一声抱紧我,仿佛要将我揉进他身体里:“斐儿,我爱你。”
我闻言震了一震,其实我也爱他爱的紧,只言语间却还没上升到这个档次,他这番话一说,说的我羞愧的很,也惆怅的很。
尔后我便和他冰释前嫌恩爱非常,只不过我晓得他其实心里疙瘩并未全消,然终究将他一颗真心踏了一把的人是我,便分外努力分外勤勉,时时刻刻表现出全心全意爱他一个。
之后我闲来无事便时常到紫鸣殿陪着岑桑,圣君有意叫他继承体统,便时刻栽培他。是以岑桑一万来岁便从师父青帝伏羲那里出师,又开始批阅公文处理六道九州众事,闲来不时拜访各路仙家学习高深法术,看似风光实则命苦的很。我心疼的要命,每日给他炖大补莲子汤,最后补得他气血旺盛,按着我时不时往床单上滚一遭。
再往后便平平淡淡的过了些年,我也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一日岑桑拉着我跪到玉华殿上,将我和他的事情同圣君说了,圣君对我的秉性并不大欢喜,然终是个门当户对的婚事,不好拂了我爹的面子,亦不好拂了爱孙的心意。便下了道旨,于几个月后穿暖花开之际八抬大轿将我娶进了岑桑的紫鸣殿。
我心知当初犯了大错,亦不好叫圣君又下一次聘礼,便同岑桑商量低调办几桌酒席宴一宴各族长老和恩师便罢了,岑桑也觉得这样很是识大体,终归他心里想的是娶我做媳妇,宴几桌都是一样的。
成亲那日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我穿了一件红色的长袍,并非正式的喜服,头发很黑肌肤很白,又让翠烟给我画了个好看的妆容,十来桌客人没有一个眼睛不是直的,摩音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损我道:“哈哈哈,小小年纪便嫁作人妇,日后一辈子便相夫教子。还是我和小梵好,哇哈哈哈哈。”
我懒得理他。但那日南弦喝了很多酒,一直看着我,眼睛很黑。
南弦乃创世父神直接用法力所化,相貌比起岑桑亦不遑多让。我只道师父舍不得我这个淘气任性的小弟子出嫁,便坐过去陪他喝了好些,最后喝我都犯晕乎了,南弦还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喝到后来开始神智不清不楚来抱我。直到岑桑来之前,他都一直抱着我不肯松手,众仙家只道南弦疼爱小徒弟,亦不做多言。
那日岑桑来的很迟,亦穿了件不是喜服的大红袍子,玉树临风的从云头落下来,形态潇洒风流,风度翩翩。瞧得我欢喜的很。
然他身后跟了个顶着一脑袋黄金的女仙,这个女仙我倒是见过许多次,唤作印梨。之前我在紫鸣殿陪岑桑批公文炖莲子汤之际便见她时常来找岑桑,爱慕之心昭然若揭。我第一次遇见她时便给她一身俗气的金粉色惊了一惊,再去仔细瞧她的脸意图发现些可圈可点之处来,却又发现仔细一看还不如猛的一看。
其实她生还算颇好,然我神农迷泽貌美的花仙看得多了,便也觉得她不过尔尔。
我曾听闻过这女仙来头不小,大约是统辖九州大地都广野之主玄吒帝君的孙女还是外甥女,从小便爱慕岑桑,巴巴的跟他到天上,一口一个义兄,一住便是万来年,岑桑曾承玄吒帝君之恩,便随她去了。之前岑桑还笑眯眯的问我醋不醋,我却觉得岑桑这般才貌双全文成武德,自然应当有许多女仙爱慕方是对的。然这印梨忒有长性,一日三回的来,最后亦弄得我不大欢喜,便丢脸色给岑桑看,搞得岑桑哭笑不得。
今日岑桑来迟,大约是在天上被她给绊住了。
但这并不妨事,岑桑的脸庞分外好看,脸上掩不住欢喜的表情就来牵我的手。我也欢喜过头,一下就扑进他怀里,他捧起我的脸,当着两族长老仙家的面和我吻做一处。
摩音一边捂住三哥的眼睛一边啧啧道:“少儿不宜,不宜。”
三哥一个巴掌拍过去。
神农迷泽阳光很好,空气中弥漫着百花盛开的甜美歌谣,脚下是温润的神农大地,一切都甚好。我靠在岑桑胸口幸福得直傻笑,大约我就是想要这样一份简单的爱情,一同享受每一天的第一缕阳光,那种可歌可泣天涯海角的爱情都同我没有关系,我只和他偶尔吵吵闹闹,接纳又磨合,最终相濡以沫的过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