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恩奇都
国王又把一个神殿使者揍出去了。
埃菲帝国的大臣们看着胳膊被咔吧咔吧两下折断扔出去的光明神殿使臣,轻飘飘的扫了一眼之后，在国王的示意下继续刚刚被打断的事务汇报。
这种事情大臣们来说已经看得足够多了。
他们在国王十二岁登基之后,就开始风雨无阻的每日斗智斗勇甚至随身带着自家养着的斗气高手进宫廷，以防控制不住力道的小国王把他们那一身老骨头给折腾散架。
到现在国王二十三岁,经历了十一个年头的磨练,机智的大臣们真正付出了血与泪之后,好不容易才模透了前一秒还摆着一张平静无波的脸下一秒就直接抽上来的国王的脾气。
顺毛捋，不能急。
细心的，一点点慢慢捋。
要保持恭敬。
国王看你不爽的时候千万不要出现在他面前，等他要用到你的时候你才能再出现。
至于不出现在宫廷里的时间，怎么处理？
在家里修养也好，到处去玩也罢,只要不踏入这宫廷就不会有事。
埃菲帝国的大臣们往往都一边感慨着自己与其他国家大臣巨大的区别待遇，一边又看着不断扩大的版图和逐渐强盛起来的国家，痛并快乐着。
说到这里，就该说说这位颇富传奇意义的年轻国王了。
上一代国主死得突然，而作为长子的储君是出了名的无能，眼看着储君马上就要登基，老臣们几乎已经看到了埃菲帝国的未来。
但他们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能下决心尽全力辅佐那位无能的新君，挽救埃菲帝国的气运。
周围的国家都摆出了看好戏的模样，就等着埃菲帝国过个十来年衰落下去好分食这块大蛋糕。
所有人都不看好埃菲帝国的未来，就连他们当初信仰着的生命女神都不看好。
——被分食之后，整个帝国的信仰很快就会被其他信仰迅速的渗入改造，不再信仰生命。
神祗不再庇佑这样已经摇摇欲坠、板上钉钉要崩塌的帝国。
失去了神祗的庇佑、失去了信仰、储君无能、周围的国度虎视眈眈。
民众们并没有觉得差别太多，但处在国家顶端的那一部分人却每天坐立不安，冷汗涔涔。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那些使劲想要把储君拉下马自己登上储君之位的王子们之中突然杀出了一匹黑马。
这是一位相当没有存在感的王子。
排名十八，名字是他早早离去的母亲生他之前做了个梦，梦里被一个奇怪的人告知她的孩子的名字。
恩奇都。
十八王子的母亲死得早，在他刚满六岁的时候就去了，而这位王子虽然长相乖巧好看，十分讨人喜欢，身体却一直很虚弱。
脸色始终一副苍白虚弱的样子，唇上也很少有血色。
原本就不怎么爱说话的性格，在他的母亲死亡之后就变得更加的沉默寡言。
六岁之后，大概是为了逃避宫廷的倾轧，十八王子直接离开了宫廷跑去当了佣兵。
他在宫廷之中原本就不怎么高的存在感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那样病弱的身体，去当佣兵几乎就跟自杀无误。
何况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然而时间过去六年，国主暴毙之后，这位十八王子却突然出现了。
大臣和王子们发现他的时候，是在储君的寝宫里。
昔日温软病弱的小孩儿已经长大，他穿着一身简单却并不粗陋的白色长跑，脖子上挂着一串魔兽的牙齿串成的项链，一头淡绿色的长发丝毫不乱，脚上没有穿鞋，白皙漂亮的双脚就这么大喇喇的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他偏头看了一眼被侍女的尖叫而引进来的卫兵，嘴角勾起来，眼神不屑。
那样子很好看——应该说很美，卫兵队长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掉这一幕。
如果他不是他掐着那位储君的脖子，而那位储君已经彻底昏厥过去的话，卫兵们大概会觉得这位从未与他们见过面的少年是储君新收回来的男宠。
而恩奇都松开了掐着储君脖子的手，还嫌恶的在被单上擦了擦，伸手拿过被储君紧紧攒在手上的羊皮卷，直接甩到了卫兵队长的脸上。
“给你们三天时间，我要登基。”少年声音冷冷清清的，还带着一丝儿时的绵软，却让卫兵队长打了个哆嗦。
手上的羊皮纸是有着契约效果的禅位书，当然，是储君把自己的位置让给这位十八王子的。
整个埃菲帝国乱成了一团。
争抢地位的王子们没见过这么简单粗暴的手段，在看到大臣们真的死马当活马医给恩奇都准备登基大典的时候，坐不住了。
他们集结了手中的亲兵，直接冲入了宫廷。
而大臣们已经弃治的随这群王子的去胡闹了，在储君的禅位书出了之后，他们只感觉心中大石落地。
王子们之中还是有几个值得辅佐的优秀人才的。
让他们夺得王位并无不可。
然而他们马上就傻眼了。
——十八王子一个人生生拦住了三万精兵，把人截在了大殿之外。
最后这三万精兵还有组织这次叛乱的王子们都消失在了世上。
恩奇都就这么登上了王位。
而且揍人揍得不亦乐乎。
但即使这位年轻的国王手段粗暴并且控制不住自己的暴力，但治国上却颇有见地，并未如他的行为一般施行□□。
而见到埃菲帝国并没有如同想象之中一般衰亡下去的生命女神，以高姿态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然后被恩奇都揍了。
大臣们当时几乎要绝望了，掌管生命的神祗轻易的就能让埃菲帝国的未来断绝。
他们甚至没有空出头脑去想想为什么恩奇都作为一个人类能够对神祗造成伤害——生命女神降临的虽然只是个分.身，但也不至于被一个人类从虚空中拽下来摁在地上抽。
大臣们只觉得喜欢用拳头压下反对意见的国王就是这么酷炫*。
不出所料的，被揍了的生命女神愤怒的降临了神罚。
埃菲帝国的国界线周围，植物和动物开始大范围的死亡，瘟疫迅速蔓延，边境城市人心惶惶。
然后这一切在接触到最边缘的属于埃菲帝国的城池的时候骤然停滞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阻拦了这一切的入侵，将所有不利的东西都阻隔在外。
大臣们终于相信这位十八王子是上天赐予他们的福祉，再也不怪这位年轻的国王嚣张狂妄的说出“你们只要好好辅佐我就够了”这样的话了。
原本并不在意埃菲帝国如何的神祗们，在看到生命女神吃瘪之后对埃菲帝国稍微多了那么一丝关注。
但很快那点兴趣就消失了，因为埃菲帝国完全没有什么异常。
大概是那个看不惯生命女神的神祗在跟她作对吧，反正人类不可能有抵抗神罚的力量。
何况被这么直接下了面子的是生命女神，又不是他们。
至于各家被揍出去的神殿使者，这种事情他们是不会上报给神祗的。
这只会显得他们无能，当然不会让他们的神知道这种事情。
这大概也是埃菲帝国保持了这么久信仰空窗却没有被神祗们侧目的原因之一。
埃菲帝国的大臣们谢天谢地，在最初的繁忙和无措之后找到了与年轻国王的相处之道后，竟然觉得日子过得还轻松了不少。
此时埃菲帝国年轻的王者正面色平静的听着大臣们对国内事务的汇报，直到最后一个字话音落地，那位王者也并没有说出什么让人崩溃的话来。
这让那位新上任的臣子松了口气。
坐在王座上的年轻国王，如果去掉那一身繁杂的国王正装，看起来就是一个精致漂亮的青年。
他的身体似乎一直没有好，始终白皙得不太正常，而且看起来简直就是风一吹就能倒的虚弱——如果没有见过这位王者斗气都没用就硬生生把一个大剑士揍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话，这位臣子大概会觉得以前听过的传言都是驴他的。
恩奇都摆了摆手。
扫了一眼下方，见没有大臣还有话要说之后，一声不吭的站起来离开了正殿。
大臣们面面相觑。
国王似乎心情不太好，却没拿他们撒气。
这太不正常了，已经被成功调.教成抖m的大臣们这么想着。
他们的国王心思真是难以捉模。
而回到自己寝殿的恩奇都则毫无形象的扒掉了身上厚重的正装，露出里面他早已穿惯了的白袍，赤着脚走进了卧室。
他的卧室里有一座木刻的等人高的雕塑，那是他曾经的挚友的模样。
是恩奇都在回到埃菲帝国登基了之后亲手篆刻的。
他清楚挚友身上每一个细节，吉尔伽美什的面容、气势、身姿、哀嚎、甚至每一丝肌理。
他在这个世界呆了二十三年，足够他探听到不少关于这世界的秘密。
恩奇都满怀期待，他知道凭借吉尔伽美什的成就和能力，肯定能够在死后到达这里得到重生。
所以他回来抢夺了这个王位，并且学着记忆中吉尔伽美什的方略和气势——甚至连挚友那极佳的口才也模仿了起来，在结合了这个世界的情况，稍微中和了一下之后开始打理这个国家。
等他的挚友来了，看到这个比乌鲁克更加庞大更加强盛的帝国，肯定会十分高兴。
还有……恩奇都顿了顿，回过神来没再想下去。
吉尔伽美什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之前，一切都是空谈。
他停在雕塑前，微微仰头看着他亲手雕刻的面容，毫无血色的唇紧紧的抿着，眉头微蹙。
身后是柔软的大床，恩奇都往后一倒，视线一直锁在那座木雕上。
“光明神来找我，你说会是什么事呢？”恩帝都嘟哝着翻滚了一下，趴在床上瞅着木雕，“难不成他发现了？”
木雕的目光落于虚空，不言不语。
“吉尔伽美什……”恩奇都叹了口气，在床上蜷缩着，“我在等你。”
木雕毫无生机，闷声不吭。
恩奇都的目光闪了闪，最终阖上眼再也不说话。
大床上蜷成小小的一团，青年原本就不太健康的脸色在白袍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嘴唇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如果不是身体尚有起伏，这个青年几乎要让人以为已经死去。
说服了阿利库蒙甩掉迪卢木多和骑士团先行一步，现在正跟在阿利库蒙背后在国都里到处乱逛的阿波罗脚步顿了顿，他偏头看向皇宫的方向，挑了挑眉。
阿利库蒙发现阿波罗没跟上来，回头看了一眼，顺着他的目光同样看向了皇宫的方向，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怎么了？”阿利库蒙问道。
“你知道吉尔伽美什吗？”阿波罗并没有回答阿利库蒙的问话，而是反问道，他顿了顿，“那个国王，似乎藏着一个什么秘密啊。”
“国王藏着秘密很正常，不过吉尔伽美什……”阿利库蒙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资料库，一挑眉，有些诧异，“是个半神啊。”
“到了流放之地也只会是个人类。”阿波罗并不在意这个，“埃菲国王似乎跟吉尔伽美什关系不错。”
“恩？”阿利库蒙愣了愣，瞅了一眼阿波罗，“国王的名字是什么？”
“恩奇都。”
“他们是挚友。”阿利库蒙的回答肯定了阿波罗对于这两人关系不错的猜测。
“噢。”阿波罗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会是情人之类的。”
阿利库蒙耸了耸肩没说话，从手镯里翻出刚刚买的一份特色草饼啃了起来。
阿波罗目光温和的看着他。
“我们去皇宫吧。”阿利库蒙啃完草饼说道。
阿波罗自然没意见，他想起之前生命女神在埃菲帝国吃的瘪，对埃菲帝国的兴趣突然就高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秘密，让无处不在的光明也无法探知？
阿波罗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强烈的求知欲了——因为他想知道什么，光明都能够带给他答案。
恩奇都睡眠极浅，在阿波罗和阿利库蒙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存在，突然出现在他寝宫里的瞬间就猛然睁大眼坐了起来，满脸戒备。
阿利库蒙打量着这位看起来颇瘦弱的青年，有些疑惑生命女神到底是有多弱才会被他摁在地上揍。
“埃菲国王……恩奇都？”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恩奇都眯了眯眼，颔首。
“我是自然神祗，阿利库蒙，这是光明神，阿波罗。”阿利库蒙并不介意恩奇都的态度，任谁发现有两个陌生人在你睡觉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你的卧室里都不会多高兴的，没有暴起揍人或者尖叫出声已经很不错了。
对于神祗已经失去了敬畏之心的恩奇都冷淡的看着这两位神祗。
生前他的命是安努给的，再被神祗收回去无可厚非，只是吉尔伽美什因为他的死而做出的努力和深切的悲恸实在是让他难过。
在这个世界获得新生之后，他的命是属于他自己的，怎么样都跟神祗没有任何关系。
恩奇都这么任性的想着，即便他知道这世间的一切跟神祗都息息相关，他也不愿意再顺从于神祗，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
“我来跟你做一笔交易。”阿利库蒙道。
而阿波罗虽然有些不满恩奇都的态度，却并没有出声打断阿利库蒙的话，他只是一点点细细的打量着这里的一切，让光明渗入每一丝缝隙。
做交易？恩奇都心中一凛，感觉心脏被紧紧的揪了起来。
“什么交易？”恩奇都的表情和声音都没有什么不妥，除了冷淡之外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我需要你手里那块风石。”阿利库蒙道：“你可以提出我所能承受的代价——当然，得跟你手中的材料价值对等。”
“什么都可以？”恩奇都心跳突然有些加快。
阿利库蒙点了点头，“什么都可以。”
“为什么找我？”恩奇都长袍遮掩下的手紧紧攒成拳。
他等不及——即便他始终安慰着自己，挚友会来到这个世界，但二十三年过去，却没有任何消息。
他真的等不及了，人类的寿命只有那么长，吉尔伽美什到底什么时候会转生到这个世界他实在说不好。
恩奇都迫切的想要再见一见他的挚友，二十三年的等待对于他来说，太长了。
他想念着吉尔伽美什，想要跟他再一次并肩作战，甚至有机会的话，他还希望能够陪着吉尔伽美什站在整个世界的顶端。
这是他们曾经做过的约定，恩奇都一直记得。
他得到了第二次新生，错过了这一次，谁知道还能不能有第三次。
他赌不起。
“因为我暂时只知道你手里有。”阿利库蒙耸肩，“如果你不愿意交易，我大概得去风石的出产地，或者其他人类那里碰碰运气了。”
“你知道吉尔伽美什吗？”恩奇都并没有多想，他知道神祗是不屑于说话的——而且也没有必要。
“……”你跟阿波罗是联合在一起安利吉尔伽美什的吗？阿利库蒙这么想着，还是点了点头：“……知道。”
“你能给我一个吉尔伽美什吗？”恩奇都问道。
“……”这个句式这个要求这个问题……
阿利库蒙表情顿时就微妙起来。
你是该隐失散多年的兄弟吗？
作者有话要说：该隐：谁叫我？
恩奇都：闪闪！！挚友！！qwq
阿利库蒙：这个世界简直可怕-
卧槽刷不开霸王票后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