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语气甚至还没之前那句怒斥重,却成功的让沈淑媛面如死灰,淳于慎龙步一挪,直接下了阶台,向她们走近。♀
“皇上,不要过来!”
“皇上!”
“皇上……”
一连三道呼声,皇后,万贵妃齐齐起身,面含焦急。而第一道娇喝却是杨青禾,她本来是一派镇定从容,似乎觉得那对准她的不是毒针,也不会要了她的命,然而淳于慎脚步才动,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嫔妾求你别过来!”
沈淑媛已然处于神智崩溃的边缘,听见杨青禾的惊呼与哀求,恨意瞬间涌上心头,麻木的再次抬高了手,两人挨得本就近,杨青禾惊叫之余还向前挡了挡,两人本是并立,都正对上首正位,如今却变成沈淑媛在后,杨青禾在前,背后是走下阶台的淳于慎,虽然还隔了十来步的距离,却让人瞬间感受到了她想要保护皇上的大无畏精神。
保护自己,人之本能,保护别人,哪怕搭上性命,是有多大的勇气……和爱,才会如此?
淳于慎脚步一滞,复又提步,踩的脚步很重,很沉,静可闻针的殿内,似回荡着他的脚步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杨青禾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动作,却听得见他的脚步声,心头忽而灼痛,转瞬即逝,只是眼睛一热,唇角乍现哀苦,什么时候起她都不用默念思考就能做出这般举动?发热的眼眶因何不需酝酿就有了湿意……
直到淳于慎从背后将她抱了抱,带至身侧,横在她腰间的手用力紧了紧,再松开些许,杨青禾都有些恍惚,而她对面的沈淑媛并没有出手,她终究还是不敢,诛九族啊……她怎敢?
“传朕旨意,曲台殿沈淑媛,赐死。♀”
说这句话的时候,淳于慎温柔的拭了拭杨青禾的眼角,引得杨青禾闭了闭眼,所以她没看见沈淑媛最后诡异而怨毒的眼神。众人只见沈淑媛半点不挣扎的被几个大力太监拽着拖下去,隐约带着似哭非哭的声音渐渐远离。
“皇上……”杨青禾偎进淳于慎怀里,开始嘤嘤而哭。
一个正常的经历生死威胁的女人,在这个时候该是脆弱的,需要哄的。淳于慎紧绷的脸,终于缓了下来,小意的安抚了几句,才回头道:“时辰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
未央宫初设宴,宣告结束,各宫妃嫔纷纷散去,来时是抱着看热闹的心,走时带走了对未央宫主子的新的认识。
这一夜,注定难眠。
“主子,奴婢今晚差点没吓死。”伺候完顾贤嫔梳洗,宫女琉儿实在憋不住了,“幸好主子没让奴婢也去抢球,那涵柏劈人的时候,奴婢瞧见那些个宫女似乎都有所觉,飞快的退开,像是……像是腾地方。”
顾贤嫔闭着眼靠在床头,没有说话。本来就是腾地方,今日这出,安排的太妙了。
“这会儿回想起来只觉得奇怪,万贵妃,静妃她们好像都在帮杨修仪,”琉儿很是不解,“皇后也就罢了,怎么大家都很喜欢杨修仪么?”
轻嗤了一声,顾贤嫔冷笑启唇:“什么时候你能不这么天真愚笨?沈淑媛那句话说的多好,后宫女人哪个不善妒,怎么可能有人喜欢杨修仪。”
“那为何她们……”
“不过是讨好皇上,顺道卖皇后一个面子罢了。”顾贤嫔长叹,皇上都说了让人彻查了好些日子,他若是真想要查些什么,就不可能瞒得住,治得了一个国家的男人,还治不了一个后宫?
而皇后、万贵妃、静妃,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呐,都觉察出皇上的动作了,立马顺杆上联合起来将沈淑媛摆了一道,既讨了皇上喜欢,又能除去一个对手,谁不乐意干?
皇后提议的设宴,万贵妃牵头整出竞技抢球的游戏,这后宫最强的两个女人一搭一唱,沈淑媛不死也要废了。♀
琉儿似解非解,略有些纠结:“奴婢想不透,倒是今晚瞧出杨修仪是真勇敢,想来,该是极喜欢皇上的。”
顾贤嫔一怔,倏尔睁开眼,脑子里想起的是那日与她对弈之后,杨修仪莫名失态的一幕,她不能肯定自己无心的哪句话触动了对方,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也没往深了想。这会儿如同被点醒了,脑海闪过一个模糊的想法,让她惊心。
而这一晚最难熬的就属兰棠宫偏殿的甄婕妤了,皇上今天没发作她,也不知道明日想起来会不会……越想越难安,她是常与沈淑媛一块喝茶,不过是聚在一起谈谈后宫的女人,最近一段日子,两人说道最多的就是杨修仪了,言语间冷嘲热讽,不过是眼热对方受宠,她是万万没想到沈淑媛会付诸于行动啊。
“主子,你还不睡么?”这都几更天了,再不睡天就要亮了。墨缨提了三四遍,甄婕妤就是不肯入睡。
“你去睡吧,烦着呢。”
墨缨无奈的垂头,却是没走,陪着一起。
“墨缨,你相信是沈淑媛害的杨修仪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甄婕妤开口,墨缨拿剪子绞灯芯的动作一顿,拧眉道:“奴婢觉着,沈淑媛今晚不似往日,有点可怕。”
“你怎么不觉得她可怜?”甄婕妤面色在灯光下有点阴翳,眉间带愁,“你是相信的是吧,所有人都相信……”
墨缨却摇头,“奴婢不知道,只是,大家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态度。”
甄婕妤满嘴发苦,再说不话来,是啊,大家看的都是皇上的态度罢了,又有谁真的在意事实真相呢。想起皇上当众拥着杨青禾温柔安抚的一幕,才真的觉得发寒,这事因她而起,到最后以沈淑媛的死终结,这个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有死伤。
见甄婕妤打了个寒噤,墨缨关怀道,“主子冷么,奴婢给你加件外衫……”
冷啊,这后宫从来就不是个温暖人的地方,为何她从前就没有看透过。原道是,身处其中,一叶障目。
“以后,未央宫的事都不要刻意去打听了。”
皇上这晚自是宿在未央宫,杨青禾哭累了,睡得深沉,守夜的黄贵忠一晚上都听见些动静,细听也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皇上没出声,他也只当没听见。
后来无意中才知道,那晚杨青禾梦魇,淳于慎一晚上没睡好。
之后的一段日子,后宫众人都对未央宫存了忌惮之心,没事不会去招惹,而未央宫的奴才比之前在梨玉阁更规矩老实,连日来都没生过一点儿事。
未央宫中,杨修仪亲自给扶岫涂抹了一遍消淤膏药,乐的扶岫没合过嘴。自然不仅是因为受了主子伺候一回,她虽然挨了打,疼了那么一下,可是捞了一大笔钱呐,那晚的彩头全数落入她的口袋,允耳取笑她自个儿的小金钵该是满了,以后出宫也是个小富婆。扶岫笑的有气无力了都,“我才不出宫呢,守着娘娘一辈子。”
杨青禾收了手,拿过允耳递过来的湿帕子净手,听了这话并未入心,谁都不能保证以后的事,也不想出言打击这人一片赤诚之心。
“娘娘,今儿个有个趣事,甄芬仪开始礼佛抄经文了,”圆喜进门就笑,说了一句笑半天,“可把奴才逗的……说是,抄的什么八大经……”
“八大人觉经。”杨青禾打了个哈欠,“这佛教经文里较经典的一篇。”这甄婕妤降为甄芬仪之后,心如死灰,想要遁入佛门,虔诚礼佛?杨青禾除此别无他想了,要真有这觉悟,好生礼佛,却真不是坏事呢。
圆喜看主子没多大兴趣的样子,眼珠一转,又起了话头:“奴才听说,溯溪藩国那大皇子要来参拜皇上。”
杨青禾已躺倒在美人榻上,听了这话,微微挑眉,看了他一眼。圆喜眼神一亮,接着细细说道起来。
前朝终于商定出由相国大人荆浒亲自接待溯溪国大皇子,本以为从溯溪到南陵少说也要几个月,然而他们送来信说已经入境,至多一个月就要到达南陵国都。由此可见,他们早就出发了,又或是急赶着来参拜。
爱汝玉山草堂静,高秋爽气相鲜新。
入秋了,杨青禾怔怔的看着天空纯湛,偶有雁鸟飞过,她就是秋天离开溯溪的。这个秋天据闻那从溯溪而来的一群人昨儿个抵达京都了。
瑀宣帝在揽月楼设宴接见他们,时间就定在今晚。
“娘娘,你怎么站在窗户口,可小心别吹着风。”允耳进来放下手中的食盒,过来给杨青禾披了件风衣,“奴婢给你拿了些新做的吃食,这拔丝山药、佛手海参、酿豆腐,瞧着就好吃……”
一边说,一边将菜都端出来,半响才发现杨青禾还看着窗外,那身影有些……落寞。
允耳觉得想不透,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自从入住未央宫,皇上对主子是宠极了,因为有孕在身,不能侍寝,可皇上隔三差五还是会来未央宫坐坐,有时候还留宿。
日子是过的平淡,流逝飞快,她却喜欢这种安宁。
“娘娘,乾擎宫来传话了,说晚上让娘娘陪宴!”圆喜火急火燎的进来,迫不及待的样子,“奴才打听过了,除了娘娘,皇上还传了皇后、万贵妃,静妃,吴修容,还有……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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