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的混乱,杨青禾死死的抓着他侧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左手,指甲扣入他的肉,心中的挣扎痛苦,远远大于她自己的想象。
像是知道这是最后的温存,她分外悲凉,他分外火热。
淳于慎轻轻抚过她的腰,指尖沿着脊梁缓缓向上,绕过她的肩头,最后停在了一处,他紧紧的笼着那团柔软,杨青禾听见自己的心跳在他掌中一下快过一下。
他带着酒香的吐息呼吸掠过她的额头,竟有一丝残酷的甜味,长久的凝滞压得杨青禾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连足尖都是绷紧的,清明只在稍纵即逝的一瞬间飞逝而过,顷刻之间,天旋地转,她被他压在了身下。
杨青禾舌忝了舌忝开涸的唇瓣,紧紧的闭着眼……他吮着她,从舌尖到足背,一寸一寸,细腻却不温柔,细致却不温暖,偏唇如烈火,盅惑人心。杨青禾根本无力推拒,到最后本能的攀上他的肩,绕上他的腿,仿佛心中想要寻找一个温暖的桎梏。一时间,支离破碎的喘息交织成网,将他们紧紧网住,仿佛从未远离过,没有生与死的隔断,没有爱与恨的疑惑,只有两颗靠近的心,频率不同却紧紧相偎……
他毫无预兆的冲了进来,带着惊心动魄的力量,那一瞬间竟是寂静的,像是一曲琤琤琴音嘎然而止。猛地,琴音再次响起,金戈铁马,战火纷飞……汹涌而至,直至将她彻底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杨青禾大汗淋漓地趴在淳于慎的胸膛上,眼前是他合眼的睡容,有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完美。
她垂头看着他胸间那道寸许疤痕,不知觉的再次伸出手抚上,心中如溺水般不能呼吸。♀
淳于慎动了动唇:“杨青禾,你以为我真的醉了么?”
“你知道刚才我们在做什么么?呵,你很快就会知道……痛不欲生的滋味。”
杨青禾有一种五雷轰顶之感,怔了片刻后,忽然伸手捂上自己的双耳。
“你给我的伤害,我会百倍奉还。”
然而他一字一句的话,依旧闯入她的耳,杨青禾感觉自己的心鲜血淋漓。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合拢衣襟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不已。虽然努力要看清那些襟带纽扣,却怎么也集中不了视线,只有一片模糊的水雾,最终,不知花了多大的气力方才穿戴妥当。
路很长,没有尽头,她一路奔跑,总觉得身后有个厉鬼在追,会吃了她,连皮带肉,骨头都不剩。
她成功的让淳于慎对自己恨之入骨,而她却知道自己爱他胜过一切,那样清晰,清晰得叫人无处遁形。
哐啷!
一声脆裂清响,杨青禾倏地睁开双目,从梦中惊醒。
薄雾的晨曦中,夏侯栩颀长的背影,带着一股青翠遥远的禅意。他背对着她立在窗前一方桌前,手边是一盏摔碎的瓷碟,地上,也是一片狼藉。
杨青禾揉了揉眼睛,从半开的帷幔的床上坐起身来,昨晚她一直跑回了东宫,失力累晕了过去。
她已习惯夏侯栩每日早上来东宫来一顿早膳,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醒了?”夏侯栩声音低沉,脊梁挺拔得有些僵直。
杨青禾“嗯~”了一声,起身汲着绣鞋凑到桌前,望着满桌的菜肴,一点食欲都没有,正待去倒杯水,手腕却被夏侯栩施力一攥,格了开来,“当心足下!”
低头一瞧,两瓣尖锐的碎瓷不过堪堪距离脚边寸余许,果真好险。♀杨青禾动了动身,想要避开这些碎瓷,夏侯栩却抬手相阻,唤了人进来收拾,不过眨眼功夫,地面光洁如初。
杨青禾口渴的很,倒了满满一杯温茶,灌了个彻底。
夏侯栩倒了一抔清茶在她对面坐下,垂目默默浅酌。
杨青禾连喝了两杯,再次抬头见他仍旧维持了那姿势目不转睛,似乎喝水喝得专心,只是细看茶水却未有半分消减,不晓得想什么入了神。杨青禾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用膳么?”
夏侯栩方才恍然回神,拾起手边的一对玉筷细箸去夹一片细女敕的菜心,不知怎的,手上动作戳得生硬,全然失了平日完美清贵的气度,一双筷子倒使得和初学者一般僵硬,夹了几夹终是没搛起那片菜,索性撂下筷子,一双眉骤然起澜,旋蹙。
杨青禾抬手替他夹了两筷子,顺带给他添了一碗饭,盛了小半碗汤。不想夏侯栩,仍旧沉湎于思绪之中,眉宇深沉不能自拔,只字片言都未有,也没有再动。
“昨夜太极殿的睡莲开了。”半晌寂静后,夏侯栩突然开口,那个睡莲杨青禾见过,极为矜贵的品种,因着她老喜欢在荷花池呆着,夏侯栩以为她喜欢,继而又道:“可惜……花开无人赏,寂寞香无主,一朵花最大的悲哀想来莫过于此。”
杨青禾想起昨晚,他说等她用膳,这半年来,他来东宫与她用早膳,她去太极殿陪他用晚膳,而昨晚她忘了。
“我现在就去看……”刚一动身,杨青禾还没站稳,岂料,一股外力袭来,她身形一跌,坠入了一方怀抱。抬头触目所及却是夏侯栩俊美如玉的面庞,双臂将她抱拢于胸前。
“你真的喜欢睡莲么?”再温和的笑颜也遮盖不住眼底满溢而出的忧伤,他俯身撷住了她的双唇,一股冰凉柔滑笼罩了她的唇瓣,寒月一般的清冷,杨青禾不禁一阵微微战栗,轻颤的抿紧唇,咬紧牙关,几乎是下意识的移开……
蓦地,杨青禾趴着的胸膛起伏的剧烈,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再动作,凑得近,四目相对,点漆莹黑的眼眸凝视着她,他抓着她手腕的手,终于不再颤,才道:“我所要不多,不求你能爱我有多深,只要,每日喜欢我一点点,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
他说:“无妨爱我淡薄,但求爱我长久。我以为我会等到那日的……”
杨青禾眨了眨眼,从他松开的手里拿回自己的手,扶着桌起身,一瞬间头晕目眩,胸口滞痛,刚想开口,却是喷出一口血。
沥血毒,是会传染的。
都说针刺是极疼的,但那也是一阵而已,有一种疼,它是连续的,挤压着心房,一阵强似一阵,直到吐出一口血,一波算是结束。然而下一波又开始,重复的疼,直到血干人亡。
杨青禾就是在这一**的疼痛折磨中明白,淳于慎说的痛不欲生是什么。然而也是这疼让她心惊,她不惧生死,而是疑惑杨湘的毒,他怎么会染上?
疑虑一旦滋生,就如台阶青苔,天一暗,就疯长起来。骆老太医是天天来请诊,每每看着杨青禾,胡子都要颤半天,未了只有一句“唉,老夫无能为力……”
日子过得更慢了,本来要接她出宫的杨潇春不知为何没在进宫,许是夏侯栩说了什么,让她改为在宫里出嫁。
初八,那个百无禁忌,诸事皆宜的日子却也是越来越近。
这日,杨青禾突然来了精神,让人抬着她去荷花池,夏侯栩让人在荷池旁搭建了个新的凉亭,视觉很好,若画在旁边给她打着扇,杨青禾就这徐徐的风,渐渐乏力,晕沉欲睡。
迷迷糊糊似乎听见有人说话,掀开眼却是若画跪在地上,絮絮叨叨的说这什么,而在她跟前站着的人,一身艳丽裙装,却是多日未见的董卿青。
素来清艳妆容的她,如此艳丽起来,倒是打眼的很。
“好了,我不去打扰她便是,哼!”董卿青竟然被若画拦住了,杨青禾觉得新奇,却瞧见董卿青转身就朝太极殿的方向走。
在眉骨处用手掌搭了个凉棚遥遥眺望她的背影,杨青禾心思一动,启唇道:“若画,你扶我起来。”
太极殿是夏侯栩的寝殿,白墙黛瓦,是一处极为尊贵的所在,自然是重重侍卫把守,现在却撤了个干净,除了两个守门的太监,并没有看见什么旁人。
董卿青被拒在殿门外,并不着急的等了等,才缓缓转身,见到杨青禾坐了肩舆过来,嘴角一抹了然的笑。
她飞快的迎上来,极是轻快的语气,好似她们是好友,偶然间遇上。
“听说你又病了,真是让人高兴的很。”
杨青禾抬了抬手让左右都退下,若画没动,杨青禾看向太极殿的门,心中疑窦更重,遂抬步往前走,董卿青让开道,若画神色略显惊慌的要拦着,却不防手臂一刺麻,晕厥过去。
董卿青指尖的银针在日光下闪着寒光,她笑了笑,对杨青禾抬了抬下巴,朝着太极殿示意,“怎么不走了?”
这次再见面,杨青禾能感觉到,董卿青对自己没有敌意,很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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