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娘把宝哥儿抱了出来,柳玉眼前一亮,她伸出手,连声道:“甄娘,让我抱抱。”
“小心。”甄娘小心翼翼把宝哥儿放入柳玉怀里,又轻声指导柳玉正确的抱姿。
柳玉小心调整姿势,一边轻轻摇着,一边逗弄:“宝哥儿,叫姨,叫姨。”
温软散发着婴儿特有女乃香的宝哥儿睁着乌黑圆亮的眸子,好奇的看着柳玉,嘴里还吐着泡泡,“呀,呀,呀。”
甄娘凝视着宝哥儿,嘴角上扬起温柔的弧度,眸子里却溢满浓浓的忧虑。
逗弄了一会,宝哥儿似是累了,开始不停的打哈欠。
柳玉把宝哥儿交给甄娘,示意她抱进去。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丫鬟快步走进院子,是彩云。她朝柳玉屈了屈膝,“夫人吩咐奴婢带小姐到膳厅就食。”
王妈抱着宝哥儿一同去了膳厅。
美美的一顿饱餐后,柳玉就着彩灵托着的茶盅漱了口,然后默默自嘲,**的阶级生活真的是很容易就让人堕落啊!
她看着还在为宝哥儿擦嘴的陈玢玢,欲言又止,“姐姐……”
陈玢玢抬头,疑惑的瞅着柳玉。
“我下午打听到一些事。”柳玉顿了顿,扫了一眼侍立在旁的丫鬟们,“能否请王伯过来。”
陈玢玢会意,把怀中的宝哥儿交给王妈,对丫鬟们道:“你们先下去吧,把王伯请来。”
丫鬟们陆续出门后,柳玉直接开门见山道:“你知道张官人的身世吗?”
“相公的身世?”陈玢玢蹙起秀美的眉,疑惑不解的瞅着柳玉,“相公什么身世?”
“我下午打听到的。”柳玉把从赵行明那番话关于张府和赵家恩怨的消息转告给她。
陈玢玢将信将疑,沉吟不决,“这事我都不知道,他一个外人又怎么可能知道。”
“王伯和王妈是府里的老人了吧,他们应该知道这事。”柳玉微微一笑,“倘若这是真的,那赵家人便不足为虑了。”
“夫人。”门外适时传来王伯沙哑低沉的声音。
“进来吧。”
王伯进了屋,先向陈玢玢和柳玉揖了一礼,“不知夫人找老奴何事?”
陈玢玢指着对面的椅子,面上是温婉的笑容,“王伯,这边坐,我有事要问你。”
“夫人请讲。”王伯作洗耳恭听状。
陈玢玢飞快地瞥了眼柳玉,正色道:“你可知道老爷的身世?”
王伯似是吃了一惊,“老爷的身世?”
“相公原本不姓张对不对?”
王伯震惊的看着陈玢玢,继而明悟了什么,飞快瞟了柳玉一眼,却见后者面色平静,显然早已知悉此事,他苦笑道:“看来夫人已经知道了,不错,老爷原本不姓张,姓赵。”
见王伯承认,陈玢玢隐有怒容,厉声呵斥:“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王伯不慌不忙起身,朝陈玢玢深深一揖,“请夫人恕罪,实是老爷有过交代,不能对任何人透露此事。”
“连我也不能?相公已经走了,现在赵家人欺上门来,你却还是瞒着我,是何居心?!”陈玢玢气极,用力拍下桌子,面色冰冷,“看来你老了,这张府的总管该换人了。”
见气氛不对,柳玉出声帮王伯解了围,“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陈玢玢冷哼一声,侧头看向柳玉,“你可有办法?”
早知道陈玢玢会如此相问,柳玉笑着点头,“我有三策。”
而后她伸出一根手指,“让家仆直接把他们赶走,这样会惹人诟病,想必姐姐也曾想到过,这是下策。”又伸出一根手指,“派人悄悄地把家谱毁了,他们无凭无据也掀不了什么波浪,只怕他们会心有不甘,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此乃中策。”
说到这,柳玉微微顿了顿。
“那上策呢?”还不待柳玉继续,陈玢玢便急切的追问。
柳玉没有回答,却是看向仍旧垂首低眉侍立一旁的王伯,问道:“王伯,府上可有口齿伶俐的妇人?”
王伯一愣,有些不解,却还是点头。
柳玉又道:“赵家人之所以四处污蔑张官人,便是仗着手中那本家谱,不如把真相公布出来让大家评是非,这样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陈玢玢蹙眉,沉吟片刻,提出自己的疑问:“仅凭一家之言,又怎么有人信?”
“我们可以上官府公证。”柳玉缓缓说道:“王伯,不知当年的契约可还在?”
王伯面露难色,犹豫道:“老爷……”
“王伯。”柳玉柔声劝慰,“事分轻重缓急,如果张官人泉下有知,想必也会同意的。”
王伯垂眼思忖片刻,才咬咬牙,点头,“应该还在,待老奴仔细找找。”
见王伯答应了,柳玉眼里闪过一丝宽慰的笑意,悠悠开口,把自己的主意仔细说了一遍。
待她说完,见陈玢玢和王伯都沉思不语,应该是在思索这个办法的可行性。柳玉也不急,又轻声说道:“我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个了,姐姐好好考虑,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便起身,但往外走了两步后,她又折回来,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纸包,放在桌上,“这是我配的药粉,撒在食物里能让人虚弱无力,足以让赵家人安静几日。”
柳玉有一个习惯,喜欢随身带着各种药粉,虽然分量不多,但足以应对不时之需。
待柳玉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陈玢玢才抬起眼,神情复杂。
半晌,她开口道:“你觉得她如何?”
现在屋内只有陈玢玢和王伯两人,这话自然是对王伯说的。
沉吟片刻,王伯缓缓开口:“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打听到我张府的秘事,这柳姑娘不简单啊,赵家人的事虽然好办,但她却能想的如此面面俱到,有这眼界绝非普通女子。”
这倒是高看柳玉了,他们不知,柳玉能打听到这事,绝大部分靠的是运气。
陈玢玢眉间染上一抹忧色,幽幽叹了口气。
次日清晨,一辆朴素的马车从张府西侧门出发,飞奔出城门,往赵家村方向驶去,卷起烟尘滚滚,不一会便消失在官道上。
张府六乐居内。
“啊,宝哥儿张嘴,乖。”甄娘一手抱着宝哥儿,一手持着木勺,柔声细语的哄着他。
昨夜柳玉搜肠刮肚才想起前世曾看过的几个药膳方子,又根据现在已知的药材改了改。今早交与甄娘,甄娘便如奉圣旨,立马便去做了一种给宝哥儿食用。
陈玢玢一大早便不见了人影,说是去处理生意了,现在全府上下就数柳玉最为悠闲。为了使自己不因为太闲而发霉,柳玉昨日便得到了陈玢玢的首肯,得以进入张官人生前的书房,挑选书籍观看。
推开房门,一束阳光打进房内,能看到有细微的烟尘在光照之处轻旋飞舞。
房内有三个书架,书架上整齐摆放着线装的书籍。临窗处有张书桌,桌角摆着一方砚台和笔架,正中有一摞米白的宣纸。
柳玉缓缓走进屋,用手指拭了一下桌面,指尖沾染上薄灰,显然这里有一段时间没人用了。
她移步到书架前,仔细寻找自己需要的书籍。
书架上的书籍,囊括百类,有各类史册经文,四书五经,还有野史话本,天文地理。总之,这间书房里的藏书种类非藏齐全,却都杂乱无章的摆在各个层架上。
此间主人若不是放荡不羁之辈,就是不通文墨之人。
柳玉抽出一本,随意翻了几页,见书面如新,书页页脚平整,像是从未有人翻动一般,又抽出了几本,皆是如此。
张官人不识字!这个念头在柳玉心中闪过。
随即又有一个疑问浮上心头,这个时代但凡家境好些的人家,都会让子女识字念书,甚至还会让自己喜爱的奴婢跟着识字。这张官人虽然是张家买来的,但最后能改为张姓并继承张家,又怎么会不识字呢?
但转念一想,这人都已经死了一年多了,再纠结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柳玉很快就把这个疑惑抛到脑后,抽出一本野史就出了书房。
等会有好戏看,但在那之前,她要拿本书打发时间。
使人在六乐居内的梧桐树下摆了张摇椅,柳玉优哉游哉地躺在上面,惬意的看着书卷。
这本书倒是很有意思,上面记载说,当今皇帝,同时也是前朝的丞相,居然和前朝亡国女帝有染,施了美男计才夺到这江山。当然,这只是野史,真实性还有待考究,但这本书无疑是打发时间的好物。
甄娘和王妈依旧坐在屋前,忙着手里的活计,旁边放着摇篮,宝哥儿吃饱喝足了正在里面小憩。
初秋的天气清爽宜人,上午柔和的阳光温柔的透过枝间叶隙,洒在树下那人身上。
柳玉今天穿着昨日在冯记衣铺订的那件褙子,肤色在湖蓝色的映衬下亮了几分,恍惚看去倒是有些清丽。
直到晌午,柳玉一直等待的消息还没传来。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着书,彩灵过来询问在哪用午膳,柳玉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便让她送到院里来,又问了句:“她们还没来吗?”
彩灵摇摇头。
午膳很快就送来了,也是三个人的量,但王妈和甄娘无论如何也不肯坐下同柳玉一同就食,柳玉只得作罢,因为没什么心情,草草吃了几口就停箸了。
就在柳玉等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从院门疾步走进来一个小厮,他顾不上给柳玉行礼,微喘着道:“小姐,她们、她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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