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二人又疑惑的转过身,却发现身后亭亭立着一个绿衣女子,正是方才那个倚于树下的如兰美人。
“妾身参见瑞王爷。”女子盈盈屈膝,说不出的优雅。
陆止宇上下打量着她,忽然啧啧赞道:“你可是郁小娘子?前些日听说二哥收了个清雅美人,没想到今日有幸见到。”
这女子居然是之前被送走,久不见面的郁立若!
只见她似是完全不认识婧瑶,不,现在应该称回她为柳玉了,眼中只有陆止宇一人,“王爷谬赞,王爷可是想去御马苑?妾身可让丫鬟带路。”
见郁立若如此上道,陆止宇喜笑颜开,“多谢郁小娘子。”
说罢,他忽然瞟了一眼身旁的柳玉,忍不住嫌弃地想到:这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哎!
郁立若掩嘴轻轻一笑,对小梅吩咐道:“你带王爷去吧。”完全没有正眼看过一旁的柳玉。
直到柳玉和陆止宇走远,她才转身走回院内,原本紧闭的正屋门忽然从内被拉开,一个灰衣婆子走了出来。
她望了望院外的小径,见没人后,才对郁立若说道:“王爷吩咐,以后除非是柳姑娘主动来找娘子,不然娘子切不可……”
她话只说了一半,那双与年岁不相符的锐利双目中,隐隐含着警告。
郁立若蹙眉长叹道:“我明白。”
当看到御马苑大门上挂着的那三个大字,陆止宇可算是苦尽甘来。一想到马上就可骑上宝马骝驹,他不由加快了步伐,把小梅和柳玉远远甩在身后。
“去,把骝马给本王牵过来。”陆止宇大笑着迈入门槛。
见到他的小厮纷纷行礼,“参加瑞王爷。”
御马苑掌事连忙迎了出来,却是为难道:“瑞王爷,要不……您换一匹马吧?骝驹可是王爷的……”
陆止宇瞪了他一眼,不悦道:“叫你去你就去,出了什么事由本王一力承当。”
掌事连连点头哈腰,心里却叫苦不迭,这个小祖宗怎么又来了!
不过一会,小厮就牵来一匹油光水滑,赤身黑鬣的骏马。
陆止宇接过缰绳,温柔的抚了抚黑色的马鬃,那喜爱的眼神仿佛在看心仪的女子,“马儿啊马儿,本王终于可以骑上你了。”
一旁的掌事默默打了个寒颤。
当陆止宇驾着马跨出门,看到站在门外的柳玉时,才忽然记起自己还没惩罚这个不仅呆笨,且对自己出言不逊的丫鬟。于是他又高声唤来御马苑的掌事,用马鞭指着一脸无辜的柳玉:“方才这丑丫头胆敢对本王无礼,但是看在骝驹的份上,姑且绕了她一回,就让她跪那跪一个晚上吧。”
彼时柳玉还呆呆站在屋檐下,脑中却幻想着芙蓉糕那精致的外表,诱人的香甜,和入口酥软的极致享受,完全没注意到跟前高头大马上,那个许她芙蓉糕的少年已经化身成小恶魔。
中年掌事苦着脸,低头哈腰迟迟不见动作。
“怎么?连你们都不听本王的话了?”陆止宇冷下脸,仿佛如一只炸毛的刺猬,他狠狠一挥鞭子,鞭梢险险擦着柳玉脸颊而过。
神游天外的柳玉瞬间回了神,她眨眨眼,忽然往后一跳,横眉怒目地指着陆止宇,嚷道:“你干嘛呀你?你都如愿以偿到了御马苑,我的芙蓉糕你也该兑现了吧。”
陆止宇额上蹦出个井字,他死死盯着反应慢了不止半拍的柳玉,咬牙切齿地朝一旁呆愣的掌事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
可怜的掌事才从那一鞭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又被这一句呵斥吓得扑腾跪地,哭丧着脸道:“瑞王爷,王爷他有吩咐,谁也不能动婧瑶。”
叛逆期的中二少年一听这话,心中逆反的火焰蹭蹭往上蹿,他冷哼道:“谁都不能动这丑丫头?本王还偏偏就动了又怎么样?本王就不信二哥会因为一个丫鬟生气!”
于是陆止宇就在掌事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挥鞭纵马上前,拎起了尚不知所以的柳玉。把她丢在身后的马背上后,就策马飞驰奔了出去,留下一干惊愕失色的众人。
“王爷——王爷等等——我的祖宗哎!你好歹把婧瑶留下啊——”掌事猛地回神,奋力往前追出几丈,但陆止宇早已不见了踪影。
只余烟尘漫漫和心如死灰的掌事。
“啊啊啊啊——”柳玉惊得放声大叫,双手抱着陆止宇纤韧的腰身,使足了音量喊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吃芙蓉糕吗?”
陆止宇将将拉紧缰绳,驭马飞跨过一道水沟,就听到身后杀猪般的惨叫,柳玉死死箍紧的双手勒得他生疼。
这丑丫头力气怎么这么大?陆止宇龇牙咧嘴,听身后那人还心心念念着芙蓉糕,不由气得七窍生烟,也使足了音量吼道:“闭嘴!再叫本王就把你丢下去!”
事关人身安全,此时的柳玉就算再呆蠢也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但她抱着陆止宇的手收的更紧了,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甩下去。
耳畔风声呼啸,夹杂着马蹄踏地的声音,飞溅起的泥沙扑在柳玉脸颊上,刮得她生疼,于是她又把自己的脸死死贴在了陆止宇的背上。
觉察到身后的动作,陆止宇不由绷紧了浑身的肌肉,汗毛倒竖,脑中倏地闪过秦将军府那个小子的话:现在外面的女人啊,个个如狼似虎,比如兵部侍郎的那个丫头,嘿!平日看着挺文静的,居然敢围堵冷面的直礼,这胆子可真够大的!
思及此,陆止宇心中一哆嗦,他突然拉紧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骝驹立即刹住了脚步,前蹄上踢,整个马身立了起来。
本来稍稍放松了的柳玉猝不及防之下就从马背上摔落下去,脑袋瓜子重重磕在一块不大的石子上。她捂着头,哎哟哎哟叫起来:“你干嘛呀你!痛死我了!”
陆止宇轻轻拉扯缰绳,驭马调了个头,睥睨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柳玉,讥讽道:“你不是抱得很紧吗?怎么这么快就掉下去了?”
这匹骝驹不愧是二哥最喜爱的马,居然如此好驾驭。陆止宇心里乐滋滋的,看到地上皱着脸的柳玉,就更乐了。
**就像摔成了五六七八瓣一样疼,后脑火辣火辣的,手一模,随即触到一片湿濡,柳玉眼冒金星,好一会才看清马上那少年的讥笑。
见柳玉半天不答话,陆止宇心中小小的咯噔了一下,虽然方才嘴上说不怕陆归殊,但万一这丫头真出了什么毛病……
他连忙跳下马,踟蹰了下,还是用脚轻轻踢了踢地上的柳玉,“快给本王起来!”
柳玉疼得龇牙咧嘴,哼哧哼哧躺在地上半天不动,嘴里嚷嚷道:“你给我芙蓉糕我就起来。”
陆止宇瞬间被气笑了,“芙蓉糕芙蓉糕,你就只知道芙蓉糕,靖王府怎么就会有你这么傻的丫鬟。”
“不给就算了,我要回去。”柳玉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现在她再傻也知道这个笑得极其恶劣的家伙,压根就没打算给她芙蓉糕!
陆止宇蔑笑着看着踉踉跄跄爬起来的柳玉,执着马鞭的手胡乱一挥,“要回去你就自己走回去吧。”
柳玉一手捂着头,一手揉着快散架的腰,环顾四周,眨了眨眼。
我靠!这是什么地方?
原来方才陆止宇驾着马,不知不觉就冲出了京城,这里芳草萋萋,鲜有足迹,更不要说有行人了。这对于路痴柳玉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噩耗。
她要怎么走回去?这、这、这连路都不认识!
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忍字头上一把刀,忍辱负重方为上计……柳玉稀里糊涂地默默说服自己,而后,她深吸一口气。
待她转过身来时,脸上已经挂上了谄媚的笑容:“王爷,您老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带奴婢回去吧。”
但她似乎忘了一件事——陆止宇的路痴程度比她只高不低!
但自负圣明的少年王爷又怎么会戳破这个伤人的事实呢,见这个讨厌的丫鬟终于臣服于他的yin威之下,于是他心满意足地大手一挥,高傲地扬起下巴,“哼!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你就跟在马后吧。”
于是,京城外一处广袤的原野上,出现了这样一幅景致:一个锦衣华冠的俊朗少年,骑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之上,慢悠悠往前行着。蔚蓝的天,洁白的云,幽绿的草,和骏马少年,组成了一幅隽永的画面。
来,让我们再把镜头往后移:高头大马之后,一个灰头土脸的女子歪歪扭扭跟在后面,她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扶着腰,姿势要多扭曲有多扭曲,要多怪异有多怪异,再加上她灰不溜秋的模样和满身的黄土,就像一幅精美的工笔画上一不小心滴溅了一滴墨汁,生生破坏了这幅画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