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晴清了清嗓子,脸上没有一点儿歉意,她看了眼上官旭,只见他的目光跟钉子似的直扎在自己那只牛皮军靴上,迷彩服下的胸膛不停起伏,脸也开始发绿。
她轻轻抬起脚,也朝地上看去,那两个高精尖的先进玩意儿已经碎成粉末,与沙子水泥地面亲密无间地契合在一起,浑然一体。
“报告!”她刷地立正,扬起下颌,眼神异常认真,“是我没拿住,我愿意赔偿损失!”
静得渗人的屋子里发出一片抽气声,女兵们纷纷不可思议地看着叶晚晴,刚才上官旭都说了这俩东西价值不菲,扣他的津贴都得扣到猴年马月去,叶晚晴怎么还上杆子要把这赔钱的事揽下来?脑抽了?
唐诗诗站在叶晚晴身后,悄悄拿脚尖踢了踢叶晚晴的鞋跟,想提醒她别犯傻,再怎么着,不是还有上官旭这个当官的嘛,用得着她一个小兵去担这事?就算大家都看得明白,是她故意掉在地上,上官旭也不能一点责任没有。
叶晚晴飞快地回头看了眼唐诗诗,那妞冲她挤眉弄眼,她心里不由一暖。
而这时,上官旭心里有点不舒服。就像唐诗诗想的那样,就算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是叶晚晴故意把摄像头丢到地上一脚踩烂,他作为主教官也不能把自己置之事外,什么都赖到一个女兵身上,还是一个入伍才一天的新兵。
更何况,他的这个考核科目确实存在瑕疵,要不是因为这里是部队,归属军队管辖,即便遭到质疑他也有自己说得过去的理由,能够通过上级的认可,换做是在地方,他在女兵营房里安装摄像头这事,完全就是违法的,满屋子的女兵都有权利将他告上法庭。
对于赔偿,他说要从自己津贴里扣,而且故意当众和叶晚晴语言亲近,还是为了达到挑拨离间的目的,让别的女兵产生猜疑和妒忌,并且也可以试探叶晚晴分析形势的能力,看她会不会因自己的偏袒而产生自骄自傲的情绪。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丫头明知他迫切想要回摄像头,居然一脚给毁了,太绝太嚣张。
他突然想起平安夜那晚,疯子一脸幸灾乐祸地让他出去会会叶晚晴,敢情那厮已经吃过叶晚晴的苦头,就等着看他笑话呢,幸亏他只是坐一边观察,并没有做什么。不过,就那时的印象,这女人挺普通的,想不到,自己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深吸了口气,走上前两步,站在叶晚晴的面前,他刚要伸手拍叶晚晴的肩膀,告诉她不需要她赔偿,突然,张琪一个箭步从叶晚晴那侧蹿了过来,一掌朝他的脖子劈来。
上官旭吃了一惊,赶紧侧身向后,勉强躲了过去,但张琪掌心向下,又朝他胸口打来,动作如行云流水,滴水不漏,让他毫无回旋余地。
这次,上官旭只好出手,他闪电般一把将张琪的手腕抓住,手腕很细,宛如幼儿般,他又是一愣。
“张琪,你干什么!”他随即松了手,沉声问道。
张琪拧着眉,倔强的眼神毫不闪避地盯着上官旭,“是你想动手。”
上官旭望着张琪心中一动,看来,挑拨离间这招在这个女孩身上没管用。他严肃地对张琪说道,“别忘了,你现在是一个军人!注意你的一言一行!”
说完他转而对叶晚晴说道,“鉴于你良好的认错态度,这次的赔偿就免了,下不为例!”
这话有点威胁的味道,叶晚晴闻出来了,但她不在乎,此刻,她的注意力都在张琪身上,这妞跟唐诗诗一样,并没有因为上官旭的话对自己产生罅隙,反而为了维护她对上官旭动手,真是个性情中人,不惧权势。
“是!”她刷地立正。
上官旭面无表情,他走到老鹰跟前,“老鹰,这个科目算她们过关。”
“是!”老鹰立刻立正,下令道,“全体都有了!解散!”
女兵们再次目送上官旭和老鹰的背影,直到他们走出营房。
包括叶晚晴在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科目过关,这真是个令人振奋的结果!
叶晚晴一低头,就看到张琪发红的手腕,上官旭刚才下手挺重。她走到张琪身旁,抓起她的手,笑着问道,“谢谢你啊,疼不疼?”
张琪脸色窘迫,急忙甩开叶晚晴的手,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床上,假装忙着收拾东西。其实,根本没什么东西可收拾。
叶晚晴也不为难,坐去了唐诗诗的床上,那妞已经一头倒在床上,就快不省人事了。
女人的世界,还真是一刻都不得消停。
“唉!”査欣突然大声叹了口气,接着对小周阴阳怪气地说道,“小周,咱们这屋子人啊,明儿个都回老部队算了,再坚持也白搭,你看没看到,上官教官瞅叶晚晴的表情都跟对咱们不一样,啧啧,走后门都走到这里来了,八成人家以前就认识!”
叶晚晴抿了抿唇,査欣挺聪明的人,就是不把心思用在正地方!
小周气呼呼地看着叶晚晴,一**坐在査欣旁边,“那可不一定,鹿死谁手要到最后才知道!我就不信了,咱们在部队训练这么多年,还比不上一个新兵蛋子!”
叶晚晴懒得跟她们计较,径直对后脑勺朝上的唐诗诗说道,“咱俩头发太长,剪了吧,要不影响训练。”
唐诗诗猛地摇头,埋在被子里的嘴发出坚决反对的呜呜声,“不要!”
叶晚晴笑了笑,其实她也舍不得剪,怎么说也断断续续地留了五年。她一把拽起唐诗诗的胳膊,把她拉着坐了起来,“头发剪了还能长呢,咱俩就剪张琪那个发型,怎么样?”
“我滴妈呀!剪也不能剪得像她那么短啊,你想要我的命啊?”
唐诗诗瞅了眼张琪,那妞眼神发愣,正望着她和叶晚晴,乌黑的眼珠纯净如水,呆萌的样子像只折耳猫。
唐诗诗噗地一笑,“行!就剪张琪那个样,咱仨就是新兵姐妹三人组。”
她话音刚落,査欣的冷嘲热讽就过来了,“哎呦呦,就凭你们两个菜鸟,也配和叶晚晴组成什么三人组?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人家可是上官教官跟前的红人了,前途无量!保送特战队,你们还是靠边站吧!别想着沾她的光得便宜!”
叶晚晴抬头朝査欣看去,目光如炬,“你要是想找不对付,我奉陪。可惜,我对无脑的对手没兴趣!”
査欣一听火了,蹭地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唐诗诗床铺外侧,对着叶晚晴翻了个白眼,讥笑道,“你是有脑,你要是没脑,怎么能让上官教官对你服服帖帖!你站起来啊,咱俩比划比划!”
叶晚晴冷笑,也不恼,査欣是什么样的人,她早就看清了,没坏心眼,但也不善于动脑思考。她扭头朝杜月那边看,她和査欣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不信杜月听不见,按照杜月的个性,她早该过来了。果然,她的目光与杜月撞到了一起,杜月不自然地笑了笑,表情尴尬,但她没有站出来解围,而是又把头转了回去,和肖菲继续聊天。
就在叶晚晴为这群女兵的智商感到惋惜时,很久没吭声的刘婕突然说道,“艾玛,你俩这是要掐架吗?査欣,你别傻了,你要是敢动叶晚晴一根手指,张琪会马上把你从窗户扔出去,你忘了上次怎么被人家制住了?”
査欣心一颤,不由自主地朝张琪看去,果然,张琪像只准备捕猎的猛兽,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
“有能耐就别找帮手!”她斜眼看着叶晚晴,眼前总是晃悠一个画面,上官旭用那双迷人的眼睛盯着叶晚晴,露出暧昧的神色,这个镜头让她很不爽。
叶晚晴根本没起来,仍坐得稳稳的,心里想着,査欣和她已经动过手,明知不是自己的对手,还敢过来跟她挑战,这妞要是转变转变思想,提高个人素质,倒是个很好的突击手。
唐诗诗早就看不过眼了,母鸡护鸡崽子似的站起来挡在叶晚晴前面,双臂一张,吼道,“你敢打她试试?”
“呦呵,警察叔叔要抓人了,哦,不对,是警察肥婆!”小周也坐不住了,立刻站到査欣的身旁,趋势待发。
唐诗诗受伤了,嗷地一声扑向小周,突然她感到腰间一紧,回头一看,原来是被叶晚晴给抱住了。
杜月眼看着那边越闹越僵,很想过去劝劝,但一想到上官旭的话,她心里就烦。
这时,刘婕哈哈一笑,走了过来,使劲地嗅了嗅鼻子,“咦,我闻到很浓的硝酸钾、硫黄和木炭混合物的味道,可惜,我咋就忘了带火柴?”
“去去去,别烦!”査欣不耐烦地推了刘婕一把。
“叶晚晴说的没错,我看你就是无脑。”刘婕不知死活地说道。
对叶晚晴,査欣还忌惮几分,对刘婕,她就无所顾忌了,她一扭头,恶狠狠地问道,“卫生员,你说什么?!”说着,举拳就往刘婕的脸挥过去。
刘婕面露惧色,她可没一点儿功夫,根本打不过査欣,眼看査欣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急忙大喊,“你中计了!”
査欣一愣,立刻收回拳头,问道,“放屁!我中什么计?”
“你中了上官教官的离间计。”刘婕见査欣不准备动粗,舒了口气,解释道,“你没看出来吗?上官旭是故意挑拨咱们和叶晚晴的关系,好让咱们孤立她,这样一来,她的话就没人再听了,他用摄像头监视咱们的事也就被咱们忽略了。然后,他会一个一个地瓦解咱们,用这招让咱们内部彻底分崩离析,谁都不相信谁,到最后,咱们都得出局!说实话,今天要不是叶晚晴,咱们根本过不了那个科目!”叫什么科目她也说不上来,她只要把话说明白,让大家都听懂就行了。
査欣挠了挠脑袋上寸余长的头发,还是没太懂,但杜月却如醍醐灌顶,立刻回过味来。她怎么就没想到,大家现在能孤立叶晚晴,将来就能孤立其他人,只要上官旭几句话,她们这群人转眼间便成为对手。如果她能早点识破上官旭的诡计,今晚她们就有机会抗议上官旭侵犯个人**,结果,现在什么都晚了。
她没再犹豫,起身走到査欣和刘婕的跟前,“你说的对,咱们都上了上官旭的当!”
别人的话査欣不听,但杜月的话她还是能听进去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她怒恨地问刘婕。
刘婕唯唯诺诺,“其实,我刚开始也没想到,还不是你要找叶晚晴掐架,我突然灵光一现,艾玛,就如同有神的指引一般,顿悟了。”
“靠!”査欣恨不得揪住刘婕的领子踹她几脚。
杜月拉着査欣走到叶晚晴面前,自然地坐在张琪的床沿,査欣不敢坐,讪讪地望着叶晚晴,脸刷地红了。
突然,张琪说道,“你坐。”
杜月笑了笑,赶紧拉着査欣也坐了下来,这时,肖菲和其他人也都凑过来,一起望着叶晚晴,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容。
叶晚晴没吱声,她知道杜月肯定有话说。果然,见人都来齐了,杜月扫了眼所有的人,认真地问道,“大家是不是都想留下来,成为一名光荣的特战队员?”
气氛凝重,无需多言。
杜月把视线定在叶晚晴的脸上,“有没有当过兵,有没有资历,这些都不重要,现在,咱们就剩下十三个人了,通过刚才的事,我希望,咱们能十三归一,以后,咱们就是一个人,有困难,咱们一起上,有荣誉,咱们一起享,不许有猜忌,不许有私心,咱们拧成一根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起通过这次考核。愿意的,把手伸出来!”
说完,杜月白得像纸一样的手伸到众人的中间。
有一种叫做热血的东西在身体里沸腾,叶晚晴不是个矫情的人,但此刻,她仿佛一下子小了十几岁,回到少年时期,回到那个单纯得只知道爬树时宁可自己摔下来,也要拽住悬在半空的一只猫的年纪。
她轻轻一笑,把手重重地附在杜月的手背上。
接着,一只只手落成了一座高耸的塔,温热的掌心传递着彼此脉动的激情。
“特种女兵!”杜月轻轻喊道。
“勇往直前!”所有人一齐低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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