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庄十分意外,震惊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挥手屏退了宫女,猛地抓住唐诗的手,“阿诗,你怎么会有夏侯府的徽记?”
夏侯府,是她心中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夏侯府的家族徽记怎么会在阿诗手中?阿诗和夏侯府又有什么关系?
唐诗将徽记握在手中,看着庄姐姐激动的眼神,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吧?
庄姐姐曾经说过她入宫之前曾经喜欢过一个人,虽然如今那段青涩岁月已经远去,可是从上次东方槿一事来推测,庄姐姐虽然人已经在宫中,可并没有完全忘了那个心中的影子,难道是…?
又忆起浩远哥哥曾经说起夏侯砚的话:夏侯砚可是京中不知道多少闺中女儿的梦中*,这个男人不适合你!
当时觉得毫无正形的浩远哥哥在天马行空,一通鬼扯,现在细细想起来,似有所指,若是庄姐姐曾经真的喜欢过夏侯砚,明正哥哥和浩远哥哥一定都是知*!
面对庄姐姐探寻的眼神,唐诗纠结许久,还是如实道:“是夏侯少将军给我的!”
家族徽记,只有夏侯家族嫡系的人才有资格拥有,这一点,秦庄自然知道,可是夏侯砚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阿诗?难道…?
一时,气氛有些沉寂微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良久,秦庄才道:“你是不是和夏侯少将军很熟?”此话一出,秦庄忽然觉得艰涩!
其实她没有任何资格艰涩,这段暗藏的情意,随着她的入宫,早应该烟消云散了,只是偶尔心里会有一阵微疼,那个轩眉斜飞白马轻裘的男子,注定只是心中一个梦!
听到这样的声音,唐诗更加确定庄姐姐曾经暗恋过的人就是夏侯砚,一个女人,只有对自己喜欢的男人才会这么敏感,这么在意,一个小小的家族徽记都能引起她的眼神变化!
秦庄竭力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稳,带着些微的恳求:“阿诗,告诉你和夏侯砚的事情,好吗?我很想知道!”
夏侯砚?唐诗一怔,果然是他,看着庄姐姐眼里的期盼之情,唐诗鼻端蓦然涌上一阵酸楚,不知从何说起,“庄姐姐…”
看着阿诗眼中的惊异,秦庄涩然笑道:“你猜得没错,我曾经是喜欢过他,不过现在,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又即将为人母,也不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了,我是真的想知道你和他的故事!”
唐诗听着庄姐姐话语里的怅然,缓缓道:“我和夏侯砚是在潮阳认识的…”
期间,秦庄一直默然无语,只是静静地听着,纤长的睫毛微微闪烁,脸上带着端庄的微笑!
唐诗说到自己回京之后,和他的几次见面之后,便陷入沉默,不再说话!
“庄姐姐,庄姐姐!”唐诗见庄姐姐怔怔失神,忍不住道。舒悫鹉琻
秦庄反应过来,自嘲一笑,鼻翼轻微翕动,忽然伸手抱住唐诗,声音哽咽,“谁家陌上少年郎,足*,阿诗,你能遇到他,真好!”
唐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庄姐姐,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庄终于恢复了平静,眼角有清泪滑过,脸上却带着美丽的微笑,“放心,我没事,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怜我痴恋成空,能让我最好的朋友和他在一起,我是在替你高兴!”
唐诗想起夏侯砚温暖而深邃的笑意,不知何时,庄姐姐也曾见过那样和熙的微笑?
唐诗一时心底酸楚无言,真是造化弄人,自己的两个幼时密友,楚兰馨心仪自己的未婚夫步青云,夏侯砚偏偏又是庄姐姐暗恋无果的人!
秦庄看着清新素雅的唐诗,幽幽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有夏侯砚这样的男儿倾心相许,阿诗,我真的为你高兴!”
唐诗微笑,心下却纷乱不已,想起他的话,阿诗,我们有一条很辛苦的路要走!
秦庄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自然不会意识不到这一点,认真地看着唐诗,喜悦染上她晶亮眼眸,“除却门庭,你是个足以与他相配的女子,我此身已误,唯有盼着你幸福!”
唐诗的眼睛氤氲朦胧,想起楚兰馨,一时竟然哽咽无言!
秦庄感受到唐诗的颤抖,“你是不是想起了馨儿?”
唐诗微微颔首,尽管馨儿做过的事情她早不与她计较,可是这件事每每想起,总是心疼难言,名节,女孩子最注重的名节,毁在自己视若姐妹的密友身上!
秦庄叹息一声,“我们三个人之中,我还是和你最好,以前小的时候,也不觉得馨儿有什么不好,只是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你离开京城之后,我和馨儿的来往也少了许多,说不清楚心中的那种感觉,只是没有了那种继续交往下去的渴望,总觉得和馨儿没办法走到更深,比泛泛之交也好不了太多!”
唐诗淡淡道:“馨儿嫁到步家之后,我有事去找过她一次,她如今是得偿所愿,和步青云很恩爱!”
秦庄秀眉如烟,沉吟道:“我见过步青云几次,总觉得步青云不像是那种人品卑劣的小人,倒更像个清高雅士,这种人总不会在自己已有婚约的情况下,和馨儿私定终身吧?”
唐诗并不在意,“不管是不是,我都不在意了,既然馨儿得到了她一心想要得到的东西,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但是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亲密无间的状态了!”
秦庄微微颔首,叹道:“年龄越大,和馨儿的距离越远,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凑合的!”
这时,有宫女送来两套华美宫装,秦庄道:“刚才见你的衣裙弄脏了,我吩咐宫女给你送来两套宫装,想不到还擦破了,这两套你选一套喜欢的换上吧!”
唐诗看去,面前的两套宫装,一套比一套精致,“这是姐姐的衣裙,我怎能穿?”
秦庄佯装不悦道:“跟我还推辞什么?再说,这两套宫装是我在有孕之前就做好的,现在也穿不上了,留着也是浪费!”
唐诗看去,一套是水绿宫装,荧光盈袖,另外一套是粉红色,彩蝶翩飞,便挑了一套水绿色宫装!
等唐诗换好了衣裙出来,秦庄满目欣赏地打量着唐诗,烟波流转,诗意弥漫,仿佛一支开放在山涧的幽兰,默默叹息,“阿诗,虽然我很希望你能常常入宫陪我,可是为了你的幸福,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以后最好不要进宫了!”
唐诗想起皇上的眼神,似有所悟,轻轻颔首,“我知道了,姐姐放心!”
秦庄道:“在宫中看似繁华,实则是个高贵而又美丽的囚笼!”
唐诗握着秦庄的手,“姐姐现在圣眷正浓,又怀有皇嗣,我看皇上也是极在意姐姐,姐姐何以说这些丧气话?”
秦庄微笑摇头,“你看我现在盛*不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也不过是因为草木葳蕤,我青春正美,过不了几年,宫中进了新的美人,我就得退位让贤了,永远有更年轻更漂亮的美人吸引皇上的眼睛!”
唐诗默然,庄姐姐说的是事实,她也不知如何安慰!
秦庄的声音带着几不可见的哀伤,“你知道吗?这后宫,每一个女子都爱着皇上,千方百计只为见皇上一面,可皇上只有一个,我其实很害怕,害怕会像那些失*的妃子一样,每日顾影自怜,只能卧看牵牛织女星!”
“我常常在想,自我入宫以来,皇上也对我很好,可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我依然还记得一场心悦君兮君不知的爱恋?”
“后来我想明白了,也许并不是因为我还恋着他,只是这深宫里不见天日的女子,也许有很多和我一样,曾经期盼过幸福,就像花朵对春天的眷恋一样,爱过,失望过,心中仅剩那样一抹美好,舍不得抹去,如果我当初遇到的不是夏侯砚,而是别的男子,也许我会同样恋上也说不定!”
唐诗劝道:“姐姐怀有身孕,不宜过于哀伤,不利身体!”
秦庄喟然笑道:“这些深藏心中的话,我也只能对你说说,在这宫里,我不知道谁是可以信任的,谁是不能信任的,只有见到你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唐诗抱住庄姐姐,“姐姐不必难过,过去终究会过去,只要姐姐顺利生下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秦庄微微笑道:“这宫里真寂寞,有时候我真的很希望你能进宫陪我,可我也知道这是多么自私的想法,这宫中可能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却不是你我梦想之地!”
“两年多以前,我被家人送进宫来,也曾憧憬过,也曾梦想过,短短几年,我便接受了现实,宫中佳丽万千,各有芬芳,却只有皇上一个男人,他每月能来我这里一次,我就算是盛*了,得不到的
时候希望得到,得到的时候又害怕失去,这就是我如今最好的写照!”
唐诗安慰道:“如今姐姐有了身孕,母凭子贵,在这宫中,能保证姐姐位置的除了皇上的*爱,还有月复中皇嗣!”
秦庄终于收了脸上怅然寂寞神色,“是啊,在宫中生活,不能完全仰仗随时可能失去的皇上的*爱,如今有了孩子,至少将来过得不会太凄清,有个孩子承欢膝下,我的生活也算是看到了曙光!”
唐诗笑道:“是啊,姐姐能这样想,我就放心多了,如今皇上新调派了许多宫女过来服侍姐姐,姐姐饮食要越发小心,没有特别的事情,也要尽量少出门!”
秦庄颔首,忽然低声道:“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的话,皇上只怕已经对你动了心思,你是一个容易让男人动心的女子,皇上是一国之君,也是男人,你若是入了宫,一定也是恩*不衰,只是宫中繁华易过,情意难留,我不希望你重复我的命运!”
出了庭芳阁,唐诗驻足回头,耳边回荡着庄姐姐轻柔而又恳切的声音,“阿诗,你一定要把握自己的幸福!”
这宫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庄姐姐还不足十九岁,正值花样烂漫的年龄,为何话语竟是这样的苍凉?
流光容易把人抛,唐诗蓦然发现自己已经快十七岁了,时间过的真快,自从及笄之后,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唐诗低头独自徘徊,却不料与一个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唐诗额头一疼,一句话已经出口,“请见谅,我不是有意的!”
手还捂着眉心,却听到一阵轻笑,唐诗心下一沉,真是冤家路窄,在出宫的路上也会遇到老冤家,郦沉鱼!
唐诗放下了手,低眉道:“惊扰了丽妃娘娘,实在抱歉!”
郦沉鱼嗤笑一声,“惊扰了本宫,就一句抱歉,就想算了?”
唐诗心知对方若是有心找茬,你怎么说好话都没用,以郦沉鱼的心机和她的排场,走到哪里都有数位宫女跟着,怎么可能正好和自己相撞,估计是看到自己一路低头沉思,故意撞上来的吧?
唐诗微微低首,“请丽妃娘娘开恩!”
“开恩?”丽妃冷笑一声,“本宫的千金之躯,岂是你一个小小县丞之女能够冲撞的?”
唐诗不卑不亢道:“是,还请丽妃娘娘千万不要为了我这样一个小小县丞之女,而气坏了高贵的身子,这样我更加担当不起!”
丽妃冷冷一笑,忽然压低了声音,“真是想不到你居然还能求到皇上的圣旨?”
唐诗心知她说的是郦文轩求亲一事,淡淡道:“是啊,让丽妃娘娘失望了!”
丽妃只是冷冷一笑,光彩照人的脸有几分扭曲,唐诗猜测大概是庄姐姐怀孕一事让她怀恨在心,不过她和庄姐姐的过节人尽皆知,要是庄姐姐出了什么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就是她。
也不知道刚才黑猫冲撞庄姐姐之事是不是郦沉鱼做的,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庄姐姐怀孕,希望出点意外的,绝不止郦沉鱼一个人!
“看娘娘身体应该无碍,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告退了!”唐诗不想和她纠缠下去了,很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告退?”郦沉鱼冷笑一声,“你卑微之躯冲撞了本宫,就想一走了之,你以为宫中是市井之地,可以来去自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