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崔沁家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四周一片迷蒙的暗沉,连月亮也被一片乌云挡住了清辉,墨蓝的天空中只有若隐若现的黯淡星光!
这里原本是城郊,此刻显得更加荒凉,唐诗虽说并不十分害怕,可是扪心自问,要是一个人夜里来这种出过人命的地方,不脚底生凉才是怪事!
夏侯砚似是知道她心中寒意,温暖的大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别怕!”
房中伸手不见五指,夏侯砚吹亮了火折子,顿时整个房间被昏黄的灯光充满,也照亮了彼此的脸庞!
外面似乎传来幽幽鸟鸣声,更添几分阴森恐怖,有夏侯砚在,唐诗虽然不再害怕,可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太久!
唐诗拾起断在地上的门闩,仔细观察,从中间断为两截,断面粗糙,确实是遭受强力而断,那士兵所言的确不虚!
唐诗专注地看着手中断裂的门闩,夏侯砚将火光伸到她面前,以便看得更加清楚,火光映照着她清丽如玉的脸颊,格外柔美,圣洁而又璀璨,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地方,谁都不会怀疑这是一对有*心心相映的甜美相会!
唐诗回忆那士兵的话,当时居然只有他一个人?窗户和门都是从里面闩上的,那会不会是凶手一直在现场,从来没有离开过?
唐诗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人的胆量真不是一般的,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这些军中将士,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百姓,哪一个没见过死人?甚至不少人都杀过人,舅舅曾经说过,一将功成万骨枯,包括自己深深爱恋着的阿砚,不是也一样从血火中拼杀出来的吗?
唐诗忽然觉得有些紧涩,夏侯砚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异样,“阿诗,你是不是不舒服?”
唐诗摇摇头,竭力保持思维的冷静,回想当时的过程,那士兵推门却推不开,又通过窗户上的洞看见崔沁躺在地上,心知不好,用力撞门之后居然发现崔沁已经死了!
他本来就以为门是从里面锁上的,再加上看到死人一般会惊慌失措,失去判断力,于是深信不疑顺理成章地认为这是一间密室!
现在毕竟不是战时岁月,一个每天都可以看到的熟人,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死了,而且死状还那么惨烈,正常人的脑子都会在瞬间一片空白!
可如果凶手在毒死了崔沁之后一直躲在房间里没有出去,他会躲在哪里呢?
唐诗环顾整个内室,最后停留在墙角的衣柜里面,整个房间之中,只有衣柜可以藏得下一个人!
夏侯砚见阿诗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衣柜,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即上前打开了衣柜,除了衣柜底层放置了一些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之外,上方的数十个木施(衣架)上面还挂了几件衣物!
“你怀疑当时凶手就躲在这里面?”夏侯砚问道。舒悫鹉琻
唐诗查看了上面的木施,露出淡淡笑意,一字一顿道:“我肯定!”
“为什么?”
唐诗伸出手,指向衣柜上面的木施,“崔沁是个受过严格训练的军官,你看他的房间里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追求完美到极致的人!”
夏侯砚颔首默认,除了崔沁这样级别的军官,很多军官都直接住在军中,军中对将士们的生活细节有严格要求,崔沁虽然不住在军中,可是多年军中生活的磨练使这个习惯已经深入骨髓,在家中也一样!
唐诗又道:“你仔细观察,会发现他摆放的每个木施之间的距离都十分接近,他强迫自己时时刻刻保持着一个高级军官的习惯,而凶手大概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虽然他和崔沁很熟,但是这种细致入微的东西又有谁会在意?”
夏侯砚恍然,原来是这样,不要说凶手没有注意,连他都没有注意!
夜色更浓,唐诗的声音愈加清越,“可视你看靠右边的五个木施明显偏离了原来应该有的位置,每个木施之间的距离也根本不一样,有的大,有的小!”
夏侯砚深以为然,“若是崔沁自己做的,每个木施之间的距离应该是相等的,现在却不是,这就是说这个地方有人动过?”
唐诗颔首,“对,而且必定不是崔沁本人,崔沁是一个追求细节完美到精益求精的
人!”
“我想当时凶手在杀了崔沁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不慌不忙地寻找他想要的东西,以他对崔沁的了解,这件事其实花不了多长时间,然后坐在内室,等着天明,估算时间,差不多有人来崔沁家中查看之前,他躲到了这个衣柜里面,碰乱了上面的木施,等到那个士兵撞开门发现崔沁死了的时候,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叫人,这里四下无人,他就可以大摇大摆地离开!”
夏侯砚闻言,陷入缄默,虽然在阿诗的帮助下解开了密室之谜,可案子并没有根本性的突破,兵器和铠甲还是下落不明!
唐诗看他好看的眉心紧皱,如同一湖平静的春水起了涟漪,正欲安慰他,忽然感觉到手背一阵麻麻的痒,定睛看去,竟然是一只蚊子在叮咬她的手臂,哭笑不得,“真是想不到这种时候居然还会有蚊子?”这里并没有多少人家,树林茂密,所以蚊子众多,都已经是秋天了,居然还有这么多的蚊子?
夏侯砚也发现了,一巴掌拍过去,怒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蚊子,居然敢咬我的阿诗?”
唐诗忍俊不禁,捉狭道:“你的剑法可不可以在夜里砍蚊子?”
夏侯砚大笑出声,继而很肯定地点点头,“我从小在军中长大,四岁的时候就开始习武练剑,你说我有没有这个本事?”
唐诗只是随口说一说,却没想到他真的会,而且唐诗也毫不怀疑他剑法所到达的高超境界,根本不是自己这种半途而废的人可以想象的!
蚊子越来越多,夏侯砚准备拔佩剑,唐诗实在忍不住笑出声,“算了吧,杀鸡焉用牛刀?我们走吧!”
夏侯砚熄灭了火折子,“好!”黑暗中,几乎看不清楚阿诗的模样,只得将阿诗揽到在怀中,走出了内室,唐诗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出声,“等一下!”
夏侯砚身躯一震,“又有什么发现?”
唐诗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缓缓道:“我终于明白这么淡定这么沉着的凶手为什么要吹灭蜡烛了?”
这时,一直遮蔽月亮的乌云被一阵风吹走了,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在大地上洒下清辉月色,月华如练,映照着唐诗清雅的脸颊。
夏侯砚疑惑道:“蚊子?”
唐诗颔首,“对,凶手也是个细心的人,若说翻找东西的时候,一把折扇掉到角落他没有发现情有可原,但是不可能留下吹灭蜡烛这么大的破绽!”
夏侯砚眼眸半沉,“那就是说他一定有不得不吹灭蜡烛的理由?”
“对,崔沁的家四周都是树,虽说已经是秋天,可是蚊子不少,凶手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之后,便在房间里面等天明,等有人来,可蜡烛燃着就有火光,光会发热,会吸引敏感的蚊子,所以他不得不灭掉蜡烛,我们再回去看看!”
夏侯砚重新点燃了火折子,回到了内室,唐诗查看桌案下面,恍然大悟,“果然如此,房中熏蚊子的熏香已经用完了,为了防止招来更多的蚊子,所以他吹灭了蜡烛,蜡烛才没有燃尽!”
夏侯砚神情一凛,似乎想起了什么,被唐诗看到,“你想到什么了?”
夏侯砚仔细回忆,沉声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我查出来的和崔沁关系密切的三个人中,的确有一个人在崔沁死的第二天,脸部有些异样!”
“什么异样?”唐诗追问道。
“当时倒没留意,现在想起来就是好像有一些类似蚊虫叮咬的痕迹!”
唐诗目光大震,“如此看来,他的嫌疑最大!”
夏侯砚颔首,尽管都已经有了线索,可是能在军中库房偷盗兵器的事情非同小可,不会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情,就算已经确定他是凶手,只要他不肯开口,畏罪自杀,只怕也拿他毫无办法!
“阿诗,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夏侯砚沉默许久之后,温声开口。
唐诗点点头,在夜风中,与他共乘一坐骑,美丽的夜色,*的爱情,本应是一曲最华美的乐曲,可是因为两人心中都有事放不下,一路上只是静默无语,御风似乎深知主人的心思,走得极为平稳!
他温热的气息呼出在唐诗颈脖间,一阵阵柔软麻麻的,唐诗的背后贴在他胸膛上,柔声开口,“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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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他微笑,“是啊,想当年我父亲也是金戈铁马中走出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我是他的儿子,这件事难不倒我!”
听到他言语里面的淡然笃定,大将之风,唐诗阖目而笑,自己何其幸运,她虽然和娘有相似的地方,可娘遇到是的父亲,自己遇到的是他!